所幸这并非纯天然的海水，没有盐分，对眼睛的刺激尚在可接受范围内。霍召潜下去没多久，便见那抹熟悉的酒红色身影，正蜷成一团，面目纠结，还在努力屏住呼吸。他腿一蹬游过去，将人轻轻松松捞起来，卜繁星恰好支持不住，张嘴呼吸，导致一大口水往胸腔灌去。“咳、咳咳！”脑袋刚露面，她便咳得惊天动地，霍召也动了气。“出息！”他语气严厉，“不就一礼物，至于这么拼？！”嘴上这样说，手却不住地拍着女孩背部，帮她顺气。卜繁星气还没喘匀，先窥见男子心急如焚的表情，禁不住开怀笑：“我赢了。”她顺势巴着他肩膀道。霍召无语，“不是早就大学毕业了吗？”他急到开损：“怎么还一副幼儿园的样子。”“那不管，”她声音尖了些，“礼物我要定了。”霍召磨牙霍霍地，想收拾她，却苦于没个正经身份。不收拾吧，他是真觉得这姑娘挺儿戏的，就这么放任着不行。“你打算送我什么礼物啊？”冤家又发话了。霍召稍稍放开她，郁闷地扒几下湿淋淋的发，随口一问：“你想要什么？”“唔……”卜繁星给面子地思索几秒，“想要你教我谈恋爱。”嗓音清清脆脆。周围玩乐的人多，霍召怀疑自己听错了，搁在头顶的手顿了下，“什么？”表情难得发憨。一场水下冥思，结合少妇的话，卜繁顷刻想通了许多。她不清楚未来等着自己的命运是什么。她只是忽然觉得……或许吧，在还能选择快乐的时候，不该轻易放过。摇摇晃晃的波纹中央，女孩的眼睛此刻与名字一样闪亮，十分向往新生的模样。卜繁星：“不是你说的吗？” 她挑眉：“谈恋爱，你很会带。那我这个菜鸟当然要申请出战，多攒点实战经验。”刹那，男人的内心从怒到喜，但他控制住了面部表情。“卜繁星，你要敢拿这事儿开玩笑……”霍召捉着她的手腕，稍一使力将人扯进怀抱，表情危险。忽然的近距离叫卜繁星耳根一热，她快速伸出食指，戳在他硬邦邦的胸口上——“事先声明，我只是长得有点好看。也许真正相处下来，你会发现我根本不是你想要的类型，这你得提前做好思想准备。毕竟我讨厌被亏欠，也不愿亏欠别人。”她这么严肃地摆出“签约条件”，霍召反而放心，面上大喜，将人揽得更紧——“我不贪心，长得好看就行。”霍召总有本事将过于正经的话题轻松化，这是卜繁星愿意尝试的原因之一。和有趣的人呆在一起，总体来讲，能化解许多不开心。“可……”她若有所思：“万一哪天，你发现我真的没那么好，不喜欢我了怎么办？”霍召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惊喜中，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似地：“那你也不喜欢我了呗！”卜繁星还真审度了一下霍召的建议，觉得没毛病，很公平？然而道理都懂，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尤其爱情。只是彼时的卜繁星，不知情。“妈咪，我想去那边玩！”隔壁儿童区，小男孩见巨浪滔天，打得一众大人歪歪斜斜，觉得刺激极了。少妇按住躁动的他，“妈咪抱不住你，等侯叔叔不工作的时候我们再来玩好不好？”冲浪区那架势，简直想要把人掀翻，她俩孤儿寡母地，没个照应。男孩不乐意，“霍叔叔在那里呢！”少妇打眼望去，笑，拒绝得更干脆了：“不行，霍叔叔没空抱你。”他得抱好不容易到手的珍宝呢。此刻又一波巨浪来袭，有伴侣的女孩纷纷躲进男孩们的怀抱，让他们去挡惊涛。烈烈艳阳下，唯独一个纤细影子冒得比浪还高。细瞧，下方有双胳膊牢牢将她拖住，用他所谓的绝对力量，一再往上，像要把手中的“珍珠”捧到天上，变成唯一夺目的星光，罔顾她惊声尖叫——“霍召！”感情的事不分对错。直到最终鱼死网破，卜繁星依旧这么觉得。两人相处，必然某一方用心更多。他点点滴滴的付出汇聚成河，将原本空空的另一方也填满。可等他不愿付出了，拿走这些东西，那被填充起来的世界，理所当然天塌地陷。你说，究竟是付出的人错了？还是一无所有的人错了？霍召：“说你错了，卜繁星。”商场里，男人假意揪女孩的脸。力度不重，嘴里却咬牙切齿：“那服务生哪里帅了？”就在刚刚，电影院门口，趁霍召买果汁的时间里，卜繁星多看了收银服务生两眼。男孩子特别年轻，又高，白白净净地，五官深刻。“估计是打暑假工的。”捧过果汁，卜繁星和霍召讨论自己的猜测。她本是当个话题，无心一句，身边人不乐意了，非要再倒回去买一桶爆米花，仔细瞧瞧男孩的庐山真面目——“哪儿呢？做冰激凌那个？油头粉面的哪儿好看了，我单手就能拎着他到处走。”男人一边探望，一边颇为不屑地说。卜繁星拧他胳膊上的肉，想叫他走，太丢人了……奈何拧不动，只好泄气地拍他一把：“你先把我拎起来再说！”话完，立马意识到给自己挖了个什么坑，可霍召的眼神已经变了。他动作迅猛地单手夹过她的脑袋，亲昵地按在怀中，快得卜繁星都没拒绝的机会。卜繁星自知不敌，懒得反抗，立马认怂：“错了、错了。”任何人在喜欢的人面前都只有几岁，霍召也不例外。儿时便是大院孩子王的他，玩心比陈影都重，此刻当然不轻易放过——“答应一个条件，我就放手。”他刻意冲卜繁星耳语，眼睁睁瞧着女孩的耳朵涨红。电影快开场，检票的观众越来越多，他们恰好就在必经入口处。卜繁星猜到霍召的要求必定古怪，恐怕会让她更下不了台，但现在除了割地赔款，她别无办法。卜繁星：“成交。”话虽答应得痛快，却就着暧昧的姿势，暗自咬他一口泄愤。确定关系大半个月，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其实卜繁星的时间相对自由，不用坐班，可霍召还在水上乐园当救生员教练。心想既然答应了，那就得抱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念头，不能随便缺勤。昨儿，那批救生员终于被训练得七七八八，他这才敢撂挑走。然而那一整场电影，卜繁星都坐立难安。她心里老记挂着霍召的奇葩要求究竟是什么。想起闹别人洞房的那个夜晚，昏灯瞎火中的隔手吻……她莫名更紧张了。毕竟，电影院这个地方很难不让人产生多余的遐想。霍召：“怎么了？”看卜繁星不安地左移两下、右移两下，他倾身问。卜繁星被他突然的靠近吓一跳，眼神不自觉闪躲。霍召看出端倪，故意又靠近了些，三分玩味七分正经的表情：“你刚刚答应我的条件……”他拖长音，让卜繁星后背发毛。“陪我玩吃鸡。”眼见捉弄够了，男子一锤定音。吃鸡，一款刚时兴的射击战术类手游，可单排或几人组队。刚停职那会儿，霍召无聊，被陈影拖下水一起玩，如今已是荣耀钻石的等级，带卜繁星这个小菜鸟绰绰有余。“就这？”黑灯瞎火的影院后排，卜繁星错愕。霍召当然懂她的迷惑心理，但没拆穿，只是假意要改主意：“你要是不OK，我可以换个条件。”她反驳得不要太快：“很OK，毕竟我消消乐的分也不低……”话落，女孩佝偻的腰杆立马挺得溜直，像解决了什么心头大事。霍召微微将眼光落下去，没错过卜繁星面上滑过的一丝庆幸，差点又起了想逗她的心。幸好关键时刻，他告诫住了自己：别急。在部队接受狙击训练，常常一伏就小半日，一整天也是常有的事，只为了给敌人完美一击。所以讲到耐心这块儿，霍召自信比常人更足。况且，卜繁星没有感情经验，相对慢热，太激进怕适得其反。甄文静分析：“这是高手。”家境使然，比起卜繁星，甄文静的童年相对丰富。那时候大家钟爱的小霸王游戏机，她都玩过，自然也清楚玩游戏能有效促进感情，她小学的好朋友就是这么得来的。要一个人在现实生活中依赖另一个人，不容易。可在游戏里，简单得多。譬如，当卜繁星一听见脚步声就慌乱，枪口都不知道往哪儿怼的时候，霍召则表现得沉着冷静。她在旁边紧张如狗，不停在语音里喊”有人、有人！”，他一开枪，情绪稳定地说一句：“死了。”那时那刻，卜繁星真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安全感，仿佛他的确有能力护她一生。可正因为霍召的操作太溜，经常会有路人主动加好友。一般情况下，霍召会拒绝异性，但也架不住他的同性好友带来其他异性，说要一起上分。有次打四人模式，匹配到一惯性撒娇的妹子，并疯狂自称小公主，说霍召这么厉害，感觉像是保护公主的骑士云云。霍召很识相，从头到尾没回应一句，直接挂机，然后弹卜繁星的微信语音，指天誓日地表示：“我不认识她！”游戏屏幕里，小公主嘤嘤倒地，开麦询问：“骑士怎么不开枪？网络卡了吗？”再度被点名，霍召终于理了，不过是打字的——没卡，小公主，刚刚在哄母老虎。卜繁星本来有点情绪的，看着屏幕上那句回复立马怒气全消，哪怕被说母老虎也全不在意了。也正是那日，霍召第一次造访了卜繁星的公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