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吕厚仲的一席话,李文斌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冷笑。 “这个老尼姑的胆子有点太大了。” 他没有想到,善缘庵的枯叶道长竟然拿小杏花跟他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 吕厚仲喝了一口大红袍热茶,用略含内疚的语气说:“李县长,这事儿都怪老朽眼里无光看错了人。” 说句大实话,枯叶道长这种背信弃义翻脸无情的做法气得他一连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 可是,她拒不交出小杏花,他又能把这个当年的心上人如今的老尼姑怎么样呢? 一想到这一点,吕厚仲心里就不由自主地腾起了一股怒气。 他恨恨地说:“不是胆子大,是太可恶了。” 李文斌微微一笑,说:“没事儿。” “那这件事儿该咋办才好?” “不着急,吕老爷。” 说完,端起很精致的白瓷茶杯,喝了一大口热茶,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屋子里一下子沉寂了。 吕厚仲心中猛然一跳,张嘴刚要说话,却见管家赵光成正一头大汗地隔着窗户向屋里观望。 于是,没有好声气地说:“光成,进来说话。” 先前,见李文斌要见吕启荣,吕厚仲就赶紧打发赵光成出门去找儿子回来。 堂堂的一县之长能够屈尊来吕家,这是给了他莫大的脸面和荣光。 赵光成走进屋子,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 “老爷,三少爷他正在西湾村里忙事情,说晚上才能回来。” 吕厚仲问:“你没说李县长来了吗?” “说了。” 吕厚仲很不满意地挥挥手,示意赵光成出去。 回头有点尴尬地对李文斌说:“这小子的事情就是多,一忙起来就顾不上回家了。” 李文斌笑着说:“吕处长是个对工作很负责的人。” 话虽这样说,但他心里隐隐有点不快,当即就决定打道回县府。 “吕老爷,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一步。” 吕厚仲已经瞧出了对方的不快,急忙说:“李县长你坐着喝茶,我去叫启荣回来。” “不用了。” “这?” “我以后有时间再来拜见吕处长。” 李文斌站起身,大踏步地走出了吕家大院。 阳光很明亮温暖,村子里很安静。 站在大门口,望着县长远去的背影,吕厚仲脸上露出了一丝哭笑不得的神情。 这时,赵光成走到了他身边,低声说:“老爷,出大事儿了。” 吕厚仲目光炯炯地紧盯着对方。 少许,才满脸怒容地厉声追问道:“出啥事儿了?” “王明泰被土匪打伤了。” 吕厚仲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半晌合不拢。 少许,紧声问:“光成你是咋知道的。” “我回来的时候,见绝渡老和尚骑着王家的那匹枣红马,背着一个流血的人,发疯了地跑向济世堂。” “后来呢?” 赵光成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 “后来才听说,王明泰今天早上跟绝渡老和尚去了乌兰山,中了土匪的黑枪。” 吕厚仲没有再追问下去。 因为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随即,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他实在弄不清楚。 王明泰这个时候为啥要去乌兰山呢? 而且,还是与盘龙寺的绝渡老和尚一起去的。 反来复去很仔细地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得出一个令他满意的最终结果。 不过,有一点已经清楚了。 王明泰与绝渡老和尚去乌兰山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 吕厚仲吸了一口凉气,决定马上去济世堂看看具体情况。 很快,他就失望了。 李先生正在后院屋子里给王明泰动手术,叮嘱谁也不能进去。 高银兰说:“吕老爷,你就坐在这里等吧。” 吕厚仲点了点头。 对这个一年四季走街串巷嘴巴吃的油汪汪的老女人,他深深怀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 高银兰又说:“王大掌柜被土匪打伤了,伤的很重。” 吕厚仲问:“能活过来吗?” “难说。” “绝渡老和尚去哪儿了?” “老和尚把大掌柜送到济世堂,就骑着马急急慌慌地走了,好像去了盘龙寺。” 吕厚仲暗自一惊,想了想,就转身往回走。 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很难受,坐在自家的堂屋里,喝了几口大红袍热茶,才感觉到踏实了一些。 这个下午,他没有再迈出大门一步。 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忽东忽西忽南忽北地想了很多。 他隐隐觉得王明泰此次去乌兰山有点不对头。 这里面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要知道,王家素来与乌兰山的土匪水火不容势不两立,是一对生死冤家。 这是黄河两岸人人皆知的事实。 地老鼠活着的时候,有几次趁着夜黑风高,带人前来打劫王记车马大店,最终都失败了。 地老鼠死后,新任乌兰山大当家常云送给王家一份恐吓信,还四处扬言要活活剐了王维忠。 这一下弄得王家老老少少日日夜夜提心吊胆惊恐不宁,唯恐灾祸不知哪一天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不料,这位老掌柜却能吃能喝能睡,还干了两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首先,他花重金请来骑兵团的参谋长白文彪当顾问,在车马大店高大围墙的四个拐角上修建了瞭望哨,派人昼夜值班。 这一举动,大大提升了王记车马大店的自我防御能力。 接下来,他又不知从哪里买来了一些枪炮,谁值班就发给谁。 还恶狠狠地叮嘱伙计们,只要土匪有胆敢来,就给他往死里打,打死的越多越好。 其次,王维忠凭借着自己盘根错节的江湖关系,主动出击。 趁着夜色,瞅准时机,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了一个偷偷下山来“如家”客栈抽大烟的外号叫“蚂蚱”的土匪小头目。 然后,派王鞭杆寻机把蚂蚱的脑袋悬挂在了乌兰山脚下的一棵大树上,公然向常云挑战。 这两件事情即刻轰动震惊了黄河两岸。 众人议论纷纷。 有人说王维忠惹下了天大的灾祸,一家人不想活了。 有人说王维忠很有胆量,给野麻滩人争了一口气。 众说说纷纭,不一而论。 很多人都睁大眼睛看事态如何收场。 孰料,后面发生的事情让人更加觉得奇怪。 也许是认识到了王维忠是个心更狠手更辣不怕死的硬汉子。 也许是常云发了善心高抬了贵手。 总之,自此之后,乌兰山再也没有主动挑衅过王记车马大店。 如今,三年多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王明泰此次主动去乌兰山,莫不是想摒弃前嫌化敌为友交好常云? 在这个很宁静的冬日的下午。 这些有关王家两代人的旧事新事,一股脑儿从吕厚仲眼前花花花地不断地闪现了出来,令他很合适困惑不解。 直到吕启荣走进屋子,叫了一声“爹”,他才从深思的漩涡里惊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