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济宫则位于皇城西侧。525txt.com 灵济宫与紫府,一西一东,隔着整个皇城。 虽然出自同门,却已俨然分为两家。紫府纵然手眼通天,可是灵济宫中这一宵所发生的事,紫府却也无从知晓。 紫府,清晨。 白忙了整夜的仇夜雨气急败坏地直奔进公孙寒的卧房,顿足捶胸地非要他干佬儿给他一份手令,授权他亲手宰了冯谷那老小子! 公孙寒的靴子刚蹬上一只,便问:“竟是为了何事?” 仇夜雨气得眼圈儿发红:“城中有一间人牙,近来频频买进少年。牙行的位置恰恰在‘春和号’前街……儿子便觉事有蹊跷,怕是与司夜染有关。” “儿子便安排了人,昨晚要将那些人都拿下,仔细盘问清楚。原本已将收网,谁知冯谷那老小子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抢先一步拦住了人牙的车队!他这一搅合,等儿子的人赶到的时候,才发现车上已是空了,那些少年全都四散奔逃而去!” 公孙寒听完便蹙了蹙眉。他老奸巨猾,自是不至于如仇夜雨那般沉不住气。他只安然伸出另一只脚,伺候他的小太监忙不迭跪着把他另外那只靴子也穿妥当了。 公孙寒这才起身,鹰眼冷寒:“冯谷在辽东监军三年,日前方奉调回京。他哪里知道你与司夜染的龃龉!” 公孙寒说的没错,冯谷昨晚不过循例办差,做的都是分内之事。他只不过出现的时机不对。 仇夜雨略一冷静,便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不过是被司夜染利用了!” “呵呵,呵……”公孙寒笑声如夜枭,“不是他,还能有谁?他表面输你一局,实则那些人一个都没能落到你手上!” 仇夜雨咬牙:“我不会放过他!” 公孙寒森然一笑:“既有了昨晚的过结,你日后就算再想捉人,却也师出无名。否则昨晚的事,就成了你先挑起事端……若是闹到皇上和贵妃娘娘眼前,左右全成了你的错处!” 仇夜雨顿足:“那儿子难道就吃了他这个哑巴亏?” 公孙寒笑声恻恻:“急什么,来日方长。” . 晨光既起,宫墙四合。 兰芽为虎子敷好了药。抬眼望向窗外,目光忍不住随着一只纤尾碧蓝的蜻蜓儿,翩跹而去。 虎子、秦直碧、陈桐倚等人她全都见着,偏不见了冰块。她几番追问,息风默不作答——可是她绝对不信他们没见过冰块! 难道,冰块竟然已经被他们给…… 虎子无声醒来,正是望见这样一幕。 后脑依旧闷痛,他却只问:“兰伢子,你——没事吧?” 兰芽赶紧回眸,敛住神伤,只摇头一笑:“你醒了?头还痛不痛?” 虎子一把攥住兰芽手腕,再急急追问:“告诉我,你没事吧?” 兰芽一笑:“你担心我会寻了短见?——嗯,你醒来之前,有那么一瞬,我的确曾经这样想过。” “……可是我此时,已是改了主意。我现在想要活下来。而且,是好好地活。” 她面色宁静,浅笑轻睐。窗外宫墙红影,透过纱窗,落在她面颊,竟仿佛染就一抹胭脂。 虎子却反倒看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 【谢谢lily的闪钻~】 ☆、47、我意听兰 灵济宫乃为皇家敕建,规模盛大,前后共有房舍三百余间。 兰芽被安置在“听兰轩”。 息风亲自带兰芽到来时,兰芽的目光在门外楹联处略停。 楹联云:“会须君子折,佩里作芬芳。” 兰芽轻哂。 息风如一道影子跟在她身后,一双眼睛盯着她。 兰芽便转身来:“你家主子以唐太宗自比,未免太自不量力!” 此楹联原是摘自唐太宗李世民《芳兰》诗中两句。以唐宗功绩,采兰说是豪情;可是以他小小阉人之身这样说,只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息风眸中漾出冷色。 兰芽笑意不改,环望宫阙高台:“更何况,此地为明宫,你家主子竟然还惦念唐宗——怎地,难道他不满当今?” 息风怒喝:“休得放肆!” 兰芽一笑迈入门槛去,眸色渐冷。 她讨厌这一切。无论“听兰”之名,还是那楹联之意! 她就像是被扣进了瓷罐里的蛐蛐儿,而他则隐在罐子外,只伸进一根草苗,逗弄着她,让她焦躁难安! . 环视雅室,兰影静香。镂雕的紫檀落地花罩,将房间隔成三间,两明一暗。 最西边加了个暖阁,隔着碧纱橱,隐为内卧。 外头两明间,东为见客,西为书房。都精巧雅致,既有男子书房的规制,却又隐隐还有女子闺阁的秀美。 她的眉心便蹙得更紧。 索性走到书案边,抓过笔来,却空对着展开的宣纸,不知该如何落墨。 “公子要写字么?奴婢来侍墨。”冷不丁,门口处传来清凌凌的嗓音。 兰芽抬头望去,在门口光影里,立着个石青袍服的小内监。竟也生得唇红齿白,一双眼睛黑白明净。 见兰芽望他,小内监深施一礼:“回公子,奴婢叫双宝。公子的衣食寝居,便尽可交付奴婢。” 兰芽暗惊。她怎么能容一个小太监来贴身伺候她? 她遂笑:“小公公说笑了。我在此间不过囚犯,怎敢劳动公公?” 双宝眼珠子琉璃样闪动:“公子过谦。大人吩咐得明白,要奴婢好生伺候公子,必不让公子受半点委屈。” 妈蛋! 口蜜腹剑,说得好听! 兰芽面上却只一笑:“那与我同来的几位公子呢?大人是否也如此吩咐?” 双宝诡黠,避重就轻:“大人具体如何安排,奴婢没有资格知晓。” 双宝眼珠子转了转,凑近一笑,压低了声音:“奴婢只私下听说,那几位也被各自安排了极好的住处,都有专人伺候……公子且放宽心。” 兰芽盯着双宝,忍不住咯咯一笑。 ——司夜染挑来“伺候”她的,果然聪明伶俐,左右逢源。既似乎透露给她一些事,以取悦于她;可所说的却根本不是什么要紧的,让她依旧如被困雾中。 还没跟司夜染当面较量,却要与身边儿这小太监先斗上一番了? 兰芽坐下,伸手抓过书案上一个钧窑的笔洗,猛然扬手,将那笔洗脆生生砸碎在地下! - 【谢谢咪.咪的鲜花、小七的红包、亭子的花。】 ☆、48、故意陷害 陶瓷声碎,兰芽朝门外扬声:“大胆双宝,竟敢当着我的面摔碎笔洗!你既然不耐烦伺候我,不妨直说!” 守在门外的锦衣郎闻声,便都冲进门来。 双宝大惊,不敢置信地仰头望向兰芽。此时已明了,兰芽根本是故意陷害于他! 双宝却也只能急忙撩衣跪倒,颤声乞求:“公子恕罪,奴婢岂敢!” 息风无声走进来,目光在两人面上逡巡。 兰芽这才寒声而笑:“将军,敢问这位小公公是你们大人派来伺候我的,还是监视我、折磨我的?这‘听兰轩’里,究竟我是主子,还是他是主子!” 双宝叩头如捣蒜:“公子折杀奴婢,奴婢万万不敢!” 息风长眸里并无半分波澜,只冷冷问:“你想怎样?” 兰芽冷笑:“若真听我的,先将他拉出去打!杖责四十,打完了再说!” 双宝一听,登时魂飞魄散。膝行上来一把抱住兰芽脚踝:“公子饶命,饶命!” 当真杖责四十,他就算不死也得残废了! 兰芽却轻哼一声,扭过头去。 双宝只能转向息风,哀声求:“将军……救命。” 息风额角青筋直蹦,却只寒声:“拉出去,打!” 双宝被锦衣郎拉出去,哀哭之声响彻宫阙。不多时,墙外便传来皮肉凛然之声。 兰芽稳坐,只抬眸望向息风。 息风亦不动静听。 兰芽心下月默数过廿,隐约听得双宝已是没了动静。这才起身朝息风抱拳:“将军,就打到这里吧。若真给打死了,将军怕也不好交差。” 息风盯着兰芽,黑瞳无温,一抬手:“止!” . 双宝挨打时的哀声,早已飞跃宫墙,传到了花园中去。 司夜染斜卧胡床,听着,不过眉梢微微一动。 藏花细心为他剥着一只石榴。榴红染满指尖,更显娇艳。可惜,他却看得出,这一刻大人的心思早已不在他这里。 他便忍不住说:“那丫头真好大的胆子!待属下去教训她一番。” 司夜染却笑,伸手扯住藏花皓腕:“你急什么?她急着立威,急着跟我抢人,不过是因为明白自己已站在悬崖边儿……她害怕了,才会这样急。” 他眯眼望着藏花:“而你,又何必这样急?难道你也在害怕么?” 藏花骨子里压不住的轻颤而起,面上只恭顺地笑:“大人说的对。藏花还有大人,藏花又怎会害怕。” 说得容易,却终究意难平:“只是,大人,难道双宝就被她白打了?” 司夜染略一思忖:“你亲自去给双宝家送二十两银子。就说那孩子在宫里一切都好,本官会亲自照应。” . 夜色阑珊,听兰轩大门落锁。 兰芽这才亲自走入双宝卧房。 在宫里,小太监没资格请太医诊治。息风午后来扔下一包药,便也走了。 那孩子独自在夜色里疼得呻.吟,又不敢大声,只能抽噎着吞下眼泪。 兰芽不声不响抓过药包,到廊下凑近小炉子吹开了隔火的灰。火苗重新燃起,彤红的光照亮兰芽面庞。 - 【谢谢蓝的大红包、irenelauyy的闪钻、晶晶的红包。】 ☆、49、抢你的人 双宝一见是兰芽,登时满脸惊惧,想要从榻上滚下来施礼,却疼得不敢动。一时急得都要哭了,只哀求:“岂敢劳动公子!公子请回吧,双宝自己来。” 兰芽也不搭理他,手脚利落地煎药。 待药香渐起,白气氤氲了眼睫,她才盯着火苗说:“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恨死我了。我今儿原本就是故意冤枉你,故意要让你挨这顿打!” 没想到兰芽自己说破,双宝倒是一怔。 兰芽咬唇:“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你既然到我身边儿来,你就得与我一条心。否则,就算你是大人派来的人,我也一样有办法要了你的命去!” 双宝不敢吱声。情知今天如果不是打了廿下就停了,而是结结实实打满了四十板子的话,他此时早已不在人间! ……自然也听说,原是她中途喝止。 兰芽熬好了药,捧过来扶着他喝。 映着炉子里的余光,兰芽幽幽说:“我明白,你惧怕你们大人。他手段毒辣,倘若你不听话,他有的是法子让你死;可是我要你知道,其实我也一样狠,若你想向你主子出卖我,我一样有法子让你死得无比凄惨。” 双宝捧着药碗,手指头都颤了。 兰芽盯着他:“你若想活,就得跟我一条心。否则我明日就去找你主子,告诉他我不满意你这奴婢,让他调了你走。” 一听这话,双宝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倒吓得将药碗都撂下。 兰芽便点头一笑:“看你这样子,已是明白了我的话——你主子既派你到我身边来,便是给了你任务;倘若你被换掉,便等于是没能履职。若这么走了,你从此在你主子心里就也成了个废物。一个废物,以你主子的性子,又何必还留着?” 她说的没错……双宝忍不住哽咽,深深点头。 兰芽紧盯着双宝的眼睛:“所以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跟我一条心。若你答应,你我便相依为命,我跟你发誓,倘若你将来因为我而遇见半点危险,我一定拼了自己这条命去设法救你!” “而你也可以再想想你的主子——他手下爪牙众多,你实在是靠不上前的。便如今天我这么冤枉你,你主子也绝不会亲自现身来救你……孰重孰轻,你自己不难想明白。” 双宝哭出来:“公子,你在逼奴婢!” 兰芽承认:“没错,我就是在逼你。此时我就是淹在水里的人,你就是我急需的救命稻草。我注定攥死了你,你若不帮我,那我便将你一同拖入水底,陪我同死!” 此时此境,她实在势单力孤。她只能这么豁出去一拼,从司夜染手里抢过来一个是一个!多抢过来一个人,她也许便多一分活下去的可能,便多一分将来报仇的希冀! 双宝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趴在榻上向兰芽叩头:“公子你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敢背叛大人!” 兰芽缓缓起身:“既如此,你便好生将养吧。” 兰芽抬步便走。门外,暗夜幽蓝,恍有一只黑翼大鸟,从白月前凌空滑过。 - 【大家都在急着看两人的对手戏……内个,别急,已经开始了,后面全都是,大家又何必急于一时内?嘿嘿~以司夜染的性子,他必定要充分考验和观察对手,只有当对手符合了他的标准、通过了他的考验,他才肯面见的……如果随随便便就出来了,那就不是本文里的司夜染喽。好戏每天继续,大家耐心细品。】 ☆、50、是我错了 心内苦寂,夜色便显得更加漫长。 兰芽跌坐在座中,闭上眼,都是星光灯影里,冰块若近若远望来的目光。 他为了救她,什么都能豁出来。可是她竟然无从知道他下落,甚至都不确定他究竟是生是死…… 她此时宛如被锁在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