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日 兰提马里欧星域会战于13:00开始 战况复杂激烈,宇宙走上了一个急速前进和极度动荡的新时期,形势瞬息万变,报告从各个舰队,雪片一般飞到帝国军总旗舰伯伦希尔上。gugeyuedu.com 交抱着双手,以他那苍冰色的眼睛凝视着萤幕的莱因哈特终于吩咐了通讯士官,下令道:“联络毕典菲尔特!告诉他,该是他出场的时候了!把敌军总司令官的军扁帽挂在黑色枪骑兵的枪尖上,送到我这里来……” “毕典菲尔特出动了吗?” 获悉了这个消息,蜂蜜色头发的娇小将官不由得皱了皱鼻子,虽然米达麦亚不是会为了虚荣而蛮干的类型,但是他对于自己没能击溃疯狂的敌人,仍然感到有些不愉快,然而对于与他势均力敌的敌将的敬意压倒了这种情绪,米达麦亚还是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唉,毕典菲尔特那个家伙,现在大概高兴得吹着口哨在王虎的舰桥上跳舞吧!” “前部收缩兵力!集中火力压制敌右翼!为黑色枪骑兵打开一条通路!” 在指挥台前的米达麦亚下达了这样的命令,毕典菲尔特率领的黑枪部以一种近乎恐怖的姿态压了上来,如泛滥的潮水,又如黑色的火焰蔓延。 前线的拜耶尔蓝不由得发出了尖锐的咋舌声,年青的中将在通讯回路中向自己的上司说道:“我们总是说同盟军简直是歇斯底里,现在才知道,比试疯狂的话,仍然没有人是毕典菲尔特提督的对手啊!” 听着拜耶尔蓝这样大不敬的言论,米达麦亚潇洒地用手拢了拢蜂蜜色的头发,“战况已经接近尾声了吧!”他这样说着,依靠比克古严密老道的指挥才支撑到现在的同盟军,是抵抗不住黑枪积聚爆炸力而来的一击的,“毕典菲尔特那家伙一定满口胡扯着‘最好的歌手总在最后出场’之类的话!我可不能让他专美啊……” 宇宙历七九九年,帝国历四九○年,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有巨大的野心及才能,花费相当多的时间之后”,突破费沙回廊,在兰提马利欧星域大败同盟军主力之后,又把热情投注在行星乌鲁瓦希的基地建设上,同时在心中默默构想着要将帝国的首都迁移到费沙的宏伟计划。 然而此刻帝国军的补给线,却为“魔术师杨”率领的方舟舰队所苦,连吃败仗、甚至一向被公认为一流将领的瓦列,也败在了第十三舰队手中,损失惨重。 帝国军的高级将领中,也蔓延着一股不安定的情绪,这种气氛在一次小型会议上白热化了,帝国双璧的二人一如既往地意见一致,面对比自己年长的提督,反而展现出一种更为深思熟虑的沉稳。 “由正规军实施的游击战就是这样的吗?”乌鲁西瓦行星基地中的高级军官宿舍中,罗严塔尔歪着头,仿佛陷入沉思一般,“不过,我不认为杨在积累了战术上的胜利之后,能够达到战略上的领先地位,你呢?” “唔……”被发问的对象沉吟着,米达麦亚的目光凝固在某个虚空的点上,仿佛穿越了时空,在追逐着困扰他们多日的“黑发的骗子杨”,“我赞同你,杨本身是顶尖的军事家没错,可是,现在的同盟,大概已经没有可供他汲取营养、生长壮大的土地了吧!” 罗严塔尔点了点头,斜靠在没有装饰的简单床头,金银妖瞳的思绪游离着,最后停留在了许久未见的挚友身上。 米达麦亚穿着银黑两色的帝国军服,光泽诱人的蜂蜜色头发柔顺地在前额垂落出十分耐看的弧度,站在莱茵哈特身后或者是罗严塔尔身旁的时候,这位身材娇小的青年差不多都是完全不引人注目的类型,因为他既没有前者耀人眼目的美貌,亦不及后者慑人心魄的魅力,只有耐下心来仔细看的时候,或许才会注意到闪耀着清浅光泽的灰色眼眸和柔和却富有韧性及毅力的面庞。 不过,还有一些,是旁人无论如何也不知道的,米达麦亚独属于罗严塔尔的意义。 比如,那双被枪械摩擦出薄茧的手掌,与另一双同样的手掌交握时微温的触感,贴合的肌肤所能够传递的热度,淡色的嘴唇被亲吻时的柔软还有……或许更重要的,他们见证着彼此的灵魂在鲜血与污浊中艰难跋涉的模样。 罗严塔尔的思绪,在游离中陷入了昏黄的怀旧色当中。 有一种被大多数人类相信的说法,那就是,当一个人有了不能够割舍的某个固定的存在,他就是在爱了。 那存在或许是一个地方,或许是一个理想,或许是一个人。 人都需要爱,因此人都有这种牵绊。人要有归宿感,于是有家;人要有精神寄托,于是有了理想;人需要温暖和感情交流,所以有了另一个人。 罗严塔尔本人,是一个奇异的个体,没有家,又或许家对他而言仅仅是有一张床或者更多张床的房子,没有以血缘牵绊在一起的人,有很多女人,但是仍然孑然一身。或许曾经有过理想,但是那种理想,看起来更像是阴暗中生长的病态植物。 这还要追溯到他的童年,右眼黑色,左眼蓝色的所谓“金银妖瞳”左右了他的人生。他差一点被亲生母亲挖出一只眼睛、母亲精神失常自杀、父亲沉溺于酒精中成了半个废人等等的经历。都是由他那双金银妖瞳所孵化出来的畸形雏型。 躲在宽大宅邸的二楼里的父亲放弃了单身时代的勤勉和正直,终日和酒神同寝共食,但是偶尔也会颠颠跛跛地踏着楼梯下到一楼来。他甩开管家和奶妈的制止,站在幼小的儿子面前,瞪着泛红混浊的眼睛怒声斥骂-如果没生你就好了,谁都不希望你来到这世上! “如果没生你就好了!” 这就是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幼时熟悉的摇篮曲。长久以来,他就是这样想的-不应该来到这世间的,而这个想法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既然已经来到这世上,就尽可能地做一些不平凡的事”…… 金银妖瞳的青年提督极度的自我厌恶倾向,也就是根植于这段畸形的家庭关系,一方面,难以消除的阴影或明或暗地影响着他的性格,另一方面,虽然罗严塔尔不屑于什么自怜自艾的情绪,但是仍然对自己竟然至今都没能摆脱这桎梏,而抱着嘲讽态度,而他之所以会流连花丛,不能不说有一种阴暗的报复心理夹杂其中。 然而现在,这样不堪的自己竟然也有了那种不能够割舍的羁绊了——而且,或许这是偌大宇宙中唯一一件罗严塔尔既不能冷笑以对也不能报以嘲讽的事情。 这次不算长时间的分开,他的内心依然滋生出思念的情绪,并且为此焦躁不安了。 在浩瀚宇宙中并肩飞翔,或者在安静的室内彼此依偎,壮丽与平凡两者有着同样致命的吸引力,或许是第一次,罗严塔尔的意识中有了如此认知。 “罗严塔尔……”想到了什么似的,米达麦亚忽然抬起头来,“我看到托利斯坦被送去船坞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想到自己因为蔷薇骑士的破坏遭受重创的旗舰,金银妖瞳的提督皱了皱眉,仿佛很不情愿地说道:“哦,检修而已,别问了,那个实在不像是我会做出来的败笔。” “啊,在夺取伊谢尔伦的时候吗?算了……看在你本人完整地回来的份上……” 这样说着,米达麦亚上下审视着对方,看来伊谢尔伦的战争,只是金银妖瞳和魔术师这两位名将相互间一个试探性的交锋罢了,罗严塔尔在杨威利那里遭到了什么小小的挫折吗?米达麦亚这样想着。 “米达麦亚,你听说过蔷薇骑士吗?”罗严塔尔的话看起来像是转移话题。 “咦?”被问到的人抓了抓头发,在记忆当中搜索着这个浪漫的名词,“是流亡同盟的帝国贵族后代的组织吧。”米达麦亚沉吟着,“对了,当初肃正军规事件之后,倘若没能得到罗严克拉姆元帅的帮助而迫不得已采取最后手段的话,你现在大概也是其中一员了……嗯,蔷薇骑士罗严塔尔,听起来还蛮合衬的。” “嘿……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玩。”罗严塔尔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略略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对了,毕典菲尔特晚上要请你喝酒吧?” “是啊,现在供给短缺,有人请喝酒还真是不错的事情……不过我可是不会承他的人情哦,毕典菲尔特这个家伙是为了上次出言不逊赔罪来着,我要让他知道一下,到底‘疾风之狼’和杨威利究竟谁是狼谁是羊……” 在帝国将领的眼中,或许宇宙目前已经握在自己一方的手中了,但是杨这个同盟一方的唯一支柱,又会在这番历史的变革中担任怎样的角色呢?这个问题成为了众人心中的焦点,罗严塔尔与米达麦亚也在思考着。 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们对于彼此的才能有更深刻的认知,米达麦亚坚定不移地认为一个用兵家的指挥风格与其品性有莫大关联,毕典菲尔特与缪拉都是明证。至于身为天才战略家的莱因哈特,其在战术层次上却是绝对倾向于进攻的。——倘若说谁是战术上攻守平衡的最佳典范,大概非奥斯卡莫数了吧。米达麦亚在心里这样说着,他认为在拟定了正确的战略之后的战术交锋当中,帝国没有人有能力击败罗严塔尔。 这样想着,蜜色头发的青年看着身边黑棕发色的英俊男子,二人的目光微妙地纠缠了片刻,他们之间的话变得很少了,交流在沉默中进行着,一部分是不必说出的话,一部分则是不能说出的。 ———————————————wrath——————————————— “不,不行,伯爵千金。我不能输给任何人。人们对我的尊重及信仰是来自于我的不败,我不是因圣者之德而获得士兵及民众的支持的。” 莱因哈特仰在椅上,白皙柔软的手指缓缓抚弄着耀眼的金发,这位年轻的元帅以毫不动摇的口气说出了对自己的冷酷评价,而就在不久之前,他刚刚对部下做了以自己为诱饵来与杨威利决战的战略部署。 这位未来的霸主身上,有一种锋芒毕露的自信,使得莱因哈特犹如闪耀着雪般光芒的宝剑,无坚不摧,这种类似的自信,米达麦亚同样在罗严塔尔身上见到过。 疾风之狼在登上旗舰的时候,口中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跟在他身后的警卫,年轻的面庞上流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在他看来,这位以而立之年就已登上一级上将之位的上司,理应是意气风发而非如此的状况。 莱因哈特对希尔德的那番话,米达麦亚并不知道,然而那种以最清醒的态度面对残酷的方式亦是他十分熟悉的——罗严塔尔和罗严克拉姆阁下有些相像……这种想法,在米达麦亚那里并不是最近才萌发出来的念头。 要突破莱因哈特的层层剥皮撕纸式的防线,最急迫需要的或许不是战术,而是极致的疯狂——而如果有谁还有这种疯狂的话,那么就是杨威利以及他的十三舰队了。 战争开始了4天,莱因哈特深切地享受到了杨的疯狂带给他的震撼,这两位在各自的国家都属翘楚的不败名将,在巴米利恩展开了一场以各自生命和盛名为赌注的豪赌。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莱因哈特是为心中的狂气所驱而选择了成为赌徒,而杨则被莱因哈特推上了这条道路。 两者那一个较为值得赞赏呢?或许不同的人会得出不同的答案,然而休伯里安上,温吞水一般的准历史学家的内心波动之激烈却是无人可以觉察的。 历史在进步,然而又在倒退,巴米利恩会成为民主政治的墓场吗? 十三舰队全员的马力都开到了极限,如同亚典波罗所说的,或许唯有“拚命了”这个不大优雅的说法,足以描摹此刻的状况。坐在桌子上的指挥官搓动着双手,垂下了乌黑如夜空的眼睛。 ……或许应该换一种说法?有着杂乱黑发的青年想道。 绷到极限的神经会麻木,而人类麻木的极限或许还没被挖掘出来,战争第五天,高尼夫阵亡,不会有人想要知道他绿眼睛的损友会有怎样的悲痛,然而击坠王这颗耀眼的流星,也不过是为死亡的飨宴上添上一滴血罢了。 之所以来巴米利恩,大概是因为,即使民主政治在这里被莱因哈特终结,也比让“杨威利”这个名字来终结它要好得多吧。 那个年青的独裁者在享受他所走的人生吗?杨这样想着,抓了抓头发。先寇布锐利的眼光追随着他,但是很快又转开了。 战争开始八天,杨舰队的疯狂,为战争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折。 无数的光矛串刺了帝国军的舰列,光刀切断了舰艇。被重重包围而失去行动自由的帝国军在闪烁的爆炸光芒中滑下了死亡和破灭的斜坡。“阿尔顿林肯舰队,继续溃灭中!” 充满危机及恐惧的报告为旗舰伯伦希尔带来深海般沉默。噩讯接二连三抵达。“布劳希契舰队也处于战线崩溃状态!” 报告噩闻的通讯员,声音即将失去控制似地颤抖着。莱因哈特明白,崩溃中的不单是手下的舰队,也不止是战线,还有他的不败神话及随之而来的权力和光荣。 “被耍了……”喃喃自语的莱因哈特白晰秀丽的脸庞涌上一抹自嘲的阴影。如果计划中那个壮大的包围网完成的话,他尚不致于败北,但是照现在的情势继续发展下去的话,在那之前,杨威利的手掌就已能握住他将他捏碎了,尚未完成的包围网则只会形成难看的零星兵力,成为敌人各个击破的绝佳对象。 “一胜再胜,到最后才输了吗?吉尔菲艾斯,我就只能走到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