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辞还想多看两眼，没想到脖子一紧，回头一瞧，原来是Mike已经解决了三个东南亚，过来找他算账了。 “Mike，我承认之前是我骗了你，可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你光杀了我没用，你得先让买家看到我，确认钱拿到了，再杀我。” Mike看着他，虽然眼睛还有笑纹在，但目光里剩下的已经全是冰冷。 “你这一路靠这个理由忽悠了不少人吧？” 李汝辞张张嘴没等说话就听Mike又说：“放心，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达成一致了，我杀了你他们自然会给我钱。” 李汝辞心一惊，忽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他们不会正看着我们吧，是老佛爷，还是他背后那个人？” “这些如果你想知道，等下你下地府了我再告诉你吧。” 就在李汝辞觉得凉意顿生时，从半开的窗户外头突然传来扑通一声，紧接着他听见有人喊：“是不是掉下去了？” 也几乎是同时，船忽然发出咯吱咯吱一串响，Mike眉头一皱，眼看着绑在何咏梅脖子上的那根绳子正加速绷直，他拽着李汝辞后退：“看来你媳妇和你打算救的这个朋友马上就要完了，不对，这话要纠正一下，你媳妇已经葬身大海了。李汝辞，不是我说你，乖乖受死不好吗？非拉着这么一群人陪着你送命？” 李汝辞望着窗外，那块天好蓝啊，天上飞着几只海鸥，正嘬着嘴鸣叫，他第一次知道了心死是什么感觉。 简西死了…… 简西也以为自己死定了。 如果不是从天而降那个被单，她铁定死了，还有于知节。 重新爬回船上的简西觉得浑身上下都脱力了，她边咳着水边拍着被她拽上来的于知节：“没……事吧？” 于知节半天没回答，急得于漫枝直跳脚，“简西你快看看，你看不了让他看看啊。” 于漫枝说的这个他是余屠，说起来，刚刚简西拗不过于知节，只能带着她一起出来后不久就出事了，他们连绑着何咏梅的绳子的边都还没摸着就被几个坏家伙发现，连哄带吓的把他们弄到落船，如果不是忙着找何咏梅的余屠刚好发现，扯了个被单抛出来，他们绝对会死得很惨。 简西闭着眼，转了转舌头，海水的味道还真不好喝。 “老于，你别叫了。余屠也累。”说着，不待于知节反驳，简西已经手一横，掌心向下，摸上了于知节的胸：“心跳正常，人没事。” “真没事吗？”可他怎么瞅着闺女脸都红了？ “没事。”歇过气来的简西笃定地说，边坐起身，“余屠，现在几点了？” 余屠报了个时间，就见简西的脸色顿时变差，“是咏梅的事吗？” 简西没作声，而是虚点了下头，边拍了拍一旁装死的于知节：“起来了，快点。咱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得……” 话说一半，船身突然剧烈一晃，简西脸色一变，忙朝外看，果然，那根原本还有点弧度的绳子如今正快速绷直着。 “余屠，你听我说，咱们时间不多，标哥这会儿正在上面改船行的方向，刚才那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他那里出事了，我要你现在过去帮他。” 余屠边记边点头：“那你呢？” “我还得出去试试看能不能把绳子割了，时间不等人，你快去，于知节你也快起来。” 早被她催着起来的于知节一脸怪异地看着她，边扯了就近的枕巾递过来：“擦擦吧，妆都花了。” “妈的。”简西边擦边瞧着枕巾上那些花花绿绿的颜料，心里发愁，得，这下连伪装都没了。 “真帅。” “啥玩意？”简西莫名其妙看着于知节，发现这孩子眼神很是不对。 “我说你真帅，刚才救我也是，说脏话也是。” “你没事吧？”简西觉得被海水淹这么一下，于知节已然有点傻了。 于知节摇摇头：“简西，我有点喜欢你了。” “呵呵，你这移情移得可真快。”刚还喜欢李汝辞呢。于漫枝，你瞪我干嘛啊？又不是我招的她？ 擦着脸的简西觉得有点冤。 “要兴师问罪等会儿再说，我得先看看哪个地方能够得着绳子的。”三两下擦好脸的简西发愁地看着已经被她擦的五颜六色的被单，“老冯，没化妆品的情况下能做伪装吗？” 冯帆：“……” “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下定决心的简西扶着地起身，如今这个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几秒钟后，一个头裹衬衫，打扮的犹如阿拉伯人的女人从一扇门后面探出头，确定周围没情况后这才对身后招招手：“走。” 这个女人就是简西，只是她没想到，当她带着于知节才走出去几米远的时候，从身旁岔道处突然蹿出来个人。 简西一见那人，顿时一愣，这什么运气啊，才出来就遇着宋阳了。 宋阳也看到了她，短暂的目光接触后，他径直朝自己走了过来。 大不了就硬碰硬吧。简西边活动着腕子边做着心理建设，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宋阳的确是朝自己走来的，可当俩人面对面的时候，他居然一个跨步，又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 ？？他这是没认出自己？ 简西有些惊讶，却不敢露出半分，只是拿眼悄悄观察着擦肩而过的宋阳，等他终于一把抓住于知节了，简西这才确定，自己这次是真的蒙混过关了，可是不对啊，自己现在明明没什么伪装，难不成脸上包的这些也算？ 于知节也一直担心着简西的身份会暴露，所以当宋阳抓着她手时，她第一时间想得竟是看简西，而不是甩开宋阳的手。 宋阳：“你怎么在这？你之前去哪儿了？” 他那副你理所当然要回答我的口气惹恼了于知节，她直接一甩手，躲开了宋阳不说，还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简……那个啥，我们走，别理他。”于知节拽起简西就要走，边走边拍胸脯，幸好自己刚才反应快，不然直呼了简西的大名一切就都露馅了。 宋阳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于知节，不觉心中有趣，她以前不这样，是从哪学来的胆量？ 眼见着一手拽着简西的于知节要走，宋阳眼一眯，一个箭步拦在了两人面前：“你们要去哪儿？” “要你管？”于知节也是觉得自己瞎了八辈子的眼，之前怎么看上宋阳这种货，如今是巴不得离他要多远有多远。 只要细琢磨一下，宋阳就约莫出于知节会性情大变多半和她身边这位……他摸摸鼻头，嘴角扬起一抹略尴尬的笑，这位穿得也真是奇怪，于知节会变这么有骨气，是和她有关吧。 收起笑，他环臂站好，“我只是好心告诉你如今7000万就在低等舱六层，我也正朝那去呢，你要是想找他可以跟我一起。” “谁要和你……”于知节正想拒绝，不料抓着简西的手腕突然一沉，她不解地看向简西：“？” “你说7000万在下面？消息肯定吗？” 见对方来了兴趣，宋阳脸上扬起一丝得意，“我的消息，百分百准确。你应该知道老佛爷吧，那家伙给了我们不同的线索，结果被人发现他把拿钱的机会留给一个美国佬，叫Mike还是什么的，那个李汝辞也是滑，估计也是料到老佛爷安排了大招给他，所以趁着钻电梯的工夫贴了张纸条在一个人背上，这不，他们才发现，人现在都往那……哎你们干嘛去？要去6层咱们可以搭伴，人多好办事。” “好办事个屁。”于知节边走边翻白眼，上下翕动的嘴唇把心底的骂吐了出来，“就他那样的，估计又想拉我当挡箭牌，不过简西，咱们这是去哪儿？” 不是说好了找个船舱割绳子吗？ “改了。”简西沉着脸，步子迈地飞快，她之前之所以会去割绳子，无外乎因为自己目标太大，不方便直接救人，如今当目标的这个问题已经不存在了，她大可直奔6层，既能跟李汝辞汇合，又好浑水摸鱼救了何咏梅。 计划是有了，不过此刻的简西心里却装着另一件事。 于知节年纪小，猜不出她在想什么，只顾着吐自己的槽：“那个老佛爷到底是什么人啊？他凭什么使唤这帮人呢？” 于知节的问题简西没工夫答，她转头看了一旁的于漫枝一眼：“老于，麻烦你个事，咱俩换个位置，你扮犯罪分子比我像。” 此话一出，于漫枝的眼睛里银闪闪出好些情绪，他看眼已经彻底僵住的于知节，本想推辞两句，不想被简西猛抓一把，再睁眼时人已经改成挨着于知节站了。 父女并站，于漫枝比于知节还尴尬，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化解尴尬的时候，之前被他们甩到一旁的宋阳紧跑着追上来，皱着眉看于知节：“至于吗？大不了我和你道歉，下次保证不把你一个人丢下了还不成哎呦！” 突然而来的剧痛让宋阳当即弯腰倒地，傻眼的于知节看着自己爹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的拳头，愣了一下，紧接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没想到女儿会笑，于漫枝也愣了，他晃了晃拳头，不知该说啥，想了半天说了句：“选人的眼光太差。” 于知节：“……” 简西会在这个节骨眼把身体让出来给于漫枝，陆九九也是意外，可看着相处起来尴尬里居然露出点和谐的父女俩，她觉得也是有趣。 “西姐，他们俩如果能就此和好你也算积德了。西……” 一回头发现简西和冯帆并肩站着，俩人离她有段距离，不知在讲什么。 “聊什么呢，这么秘密？”陆九九摇摇头，继续看她的热闹。 这会儿已经到了下头舱，人明显比方才多，她知道这时候在这活跃的多半不是什么良人。看热闹还来不及呢，就更不管简西他们在聊什么了。 冯帆也没想到简西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找他，找就找，还半天不说话，弄地他一脸懵逼。 “西……西姐，不是，咱有事说事，你别这么低头玩沉默，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搞对象呢。” “冯帆。”简西手插着兜，一脚踢开路上一块石头子，“你是怎么走上犯罪道路的？” “好端端怎么又说起这个了？”冯帆干笑两声，见简西一脸严肃，知道她问得认真，不免跟着收了一脸嬉笑，“我那些事九九不是早和你说了？我继父是个王八蛋，因为我长的好看，趁我妈不在家想欺负我，幸好我事先有准备，拿了砖头把他敲晕了逃了出来。” “后来呢。” 说到后来，冯帆不免一脸苦笑地挠挠头，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可笑，明明当初因为皮相逃离了家，之后却还是靠着皮相谋生。 “后来……就是骗那些富婆，他们特别好骗，我要什么他们就给我什么……” “你是怎么被李汝辞抓住的？” 其实过程简西知道，她不过是想听冯帆再说一遍。 一提李汝辞，冯帆的脸就拉地老长：“你家李警官，就是我克星，我也算闯荡江湖多少年的老油条了吧，可你让我想天想地我也想不到一个警察会假扮成女的钓我啊。”偏偏那假扮的女的还挺好看，哎…… “你恨他吗？”简西又问。 冯帆摇摇头，他是真得恨不起李汝辞来，说起来他们三个虽然一天到晚总叫嚣着要占简西的身子干掉李汝辞，可有一回真付诸行动了吗？没有。不是他们不行，是他们不想。 “李汝辞是个怪咖，明明抓了我们，却整天跑号子里来看我们，九九想吃核桃，刚巧那段时间他不在，谁都以为九九这核桃吃不成了，谁知道他居然托人给九九捎了一大包，把九九感动的，哭了好几回。” “那他对你呢？” 冯帆撇撇嘴：“就那样，整天劝我学好、积极改造，跟个唐僧似的，不是为了不想被他那么经常念叨，我也不至于那么积极表现，提前出狱。” 咂咂嘴，又说：“不过，他……还行吧。” 冯帆是到死都不会说李汝辞好的，他不能让他骄傲，他还记得有次陆九九为了谢他自己打工赚钱，给警队送去一箱水，把李汝辞尾巴翘的，直说这是他朋友陆九九。 被一个警察称为朋友，对哪个犯人都是种奢侈品吧。 冯帆嘴角扬起，正想说简西今天的话怎么有点多，不想一抬头对上了简西审视的目光。 冯帆：“……你……你咋了？” 简西：“我就是想不通，既然他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害他，冯帆，或者我该叫你老佛爷？” 有些事是经不起细想的，好比明明他们检查了身上所有的物件都没发现异常，却次次暴露行踪，不是因为老佛爷在他们身上放了什么不得了的标记，一切症结都在一个字——妆。 简西第一次被发现，妆是冯帆画的，第二次开始没被发现是因为妆是李汝辞画的，之后又被发现是因为冯帆又给自己添了两笔，方才这次也是，有妆时被人一眼认出，没妆时反而平安无事。 她还一直在想，为什么这个老佛爷追了他们一路，却很少直接对他们动手，现在终于找到了答案，他能认出他们的妆，也同样怕被他们识去了他脸上的容。 “没记错，我记得你化妆时总喜欢画一种长出眼尾的眼线吧？” 简西一连串的话让冯帆傻了眼，同样也听傻了陆九九和于漫枝。 那头于漫枝本来准备把再度靠近的宋阳一脚踹开的，听了简西的话不免收拢了脚，问道：“船上的人总能认出肉票，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门道？” 才挨了几下揍的宋阳正仰着头点着鼻孔里的血，听见问哼了一声：“这会儿想起来修好了，刚才干嘛动手啊哎呦哎呦我说我说，是老佛爷告诉我们的，眼角带条极细眼线的就是李汝辞他们一伙的。” 于漫枝冷哼一声，松开手，边对于知节嘱咐：“第二，没骨气的男人不能要。” 眼睛却是看着冯帆，三个人一起作伴久了，冷不丁告诉他其中一个是叛徒，这事换谁都是接受的不易吧。 接收到同伴目光的冯帆脸腾的一红：“那啥，我真不知道，我没想害李汝辞啊！” “害不害地等和李汝辞见了面就知道了。”简西已经打定主意一路就这么跟着冯帆了，不能再让他害李汝辞了。 不知不觉间，周围的人多了起来，简西抿了抿嘴，悄声嘱咐着于漫枝：“就看你的了。” 一直喜欢和简西对着干，但这次难得的是于漫枝居然一句话没说就默默地点了点头，不管冯帆是好是坏，有句话他说对了，他，于漫枝，虽然嘴上整天挂着杀李汝辞的想法，但也仅限于嘴上，他记得李汝辞之前对他的照顾，他也不是个没人味的人，何况……视线右移，落在正甩脱宋阳的于知节身上，何况，他现在还得给女儿做榜样呢。 这样想着，他默默伸出右腿，就听扑通一声，被绊倒的宋阳后脑勺着地，两只手胡乱在眼前抓着金星。 “第三，好看的男人不是不能找，但要试好。” “怎么试？”忍不住轻笑出声的于知节后知后觉发现她居然主动和他爸说了话，虽然对方的脸还是简西的脸，但那说话的口吻明显就是她爸，于知节脸一僵，闭口看去别处。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于漫枝轻叹一声后复又打起精神一本正经地给女儿上起了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揍他一顿，往脸上揍的那种，他如果不和你急就可以接着往下观察，如果急了就代表他爱脸胜过爱你。” 于知节没说话，于漫枝也只好跟着沉默，对他这个女儿他总是有着愧疚和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一句话又触动了女儿敏感的逆鳞让她再度离经叛道。 沉默几秒，被一声轻咳打破，于知节闪身让开一个飞快跑过的瘦竹竿，眼睛看着别处说：“我妈当初也是这么试的你吗？” …… “我看过你照片，你年轻时……挺帅的。” “啊。”正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个挨了他几顿好揍的宋阳再一次不屈不挠地跟了上来。 “你说谁帅呢？夸女人要说漂亮，傻不傻。” 咚一声，于漫枝收起拳头，看着扑通倒地的宋阳：“第四，不尊重你一次就会不尊重你第二次，什么无心的不是故意的都是借口。” 难得的是，这次于知节没再不吭声，而是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于漫枝一口气梗在胸口，女儿不和他说话他难受，如今说了他也未见得好受，默了半天，就说：“你妈……” “我知道她做了什么，先办正事吧。” 不是于知节说，于漫枝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坐着电梯下到了下等舱6层，走廊里，一群遮着口鼻的人正揪打在一起。 “味道不对，拿着这个，捂住嘴，找个地方乖乖藏好，我不喊你你别出来。” “爸……” 正准备过去的于漫枝脚下一滞，眼眶一阵发酸，低着的头点了两点，他似呓语般又说：“藏好。” 于知节点点头，目送着爸爸走远，不知怎么的，这一刻她觉得父亲的形象和她从小在亲戚那里听来的不一样，很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