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也不抖了,雕塑一样站在那里。 我打算唤醒她,索性曲着眼舔了舔唇,“啊...爸爸的jī巴,好硬。” 女人猛地吊起头,下唇挛缩一阵,躬着腰推我,“贱人!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家?自从你来,郑辉就要和我离婚!驰驰也不能回家!我明明都好了,明明都好了,为什么又要住院,都是因为你,你也是怪物,怪物!!” 喉咙里咯咯直响,笑声从眼里狂喷,我把烟夹在手里被她一直搡着往后退。 “你知道...你知道...”女人顿一下,摇着头,“我要是把这件事告诉郑辉他们单位,你们谁都好不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捂着肚子笑得躬下腰来,喉咙嗬嗬喘不上气,“你觉得...哈哈...你觉得...谁会相信一个疯子说的话啊?你有证据吗?” 她终于彻底被我激怒了,尖叫着朝我扑过来,双手掐着我的脖子,“我要你走!!!滚!!” 我仰头,整片苍白天空掉进眼里,“哈哈,你要送谁走呀?” 她并没有说送,我替她说了。 “你们要害我。”女人突然松手抱着自己后退,“他们都要害我,你也在准备害我...要我死。我不能死...” 我转转脖子,不防期看到远处,似乎有人快步跑过来,他穿着一件白t,影子深一下浅一下。 来了。 我低头凑到她耳边,“谁要害你?六根手指要害你,还是不男不女的要害你?还是我要害你?” “我们会怎么害你?把你推下楼梯?抢你男人?还是杀了你?嗯?” 我接二连三质问她,她像一个倒带的碟片,开始语不成句地碎碎叨叨,“已经...死了...我也送人了...为什么还有...为什么?” “害我...怪物要害我...我不...” 那件白t越飘越近,我抱着女人肩膀循循善诱,“别怕...怪物都有哪些...告诉我。” “有...有...你...那个女人...有...” 那个女人?我懒得管,“还有谁?” 她嘴巴像个蚌壳,死死闭着撬不开,眼看人越跑越近,我念咒一般低语,“还有谁?告诉我,你把他怎么了?他是怪物,你把怪物怎么了?告诉我,我帮你报仇,真的。” 她眼睛跳珠一样晃dàng,我不放过她,步步紧bī,“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儿子,你把他怎么了?他是怪物,对不对?怪物要害你,要害你的怪物都得送得远远的,对不对?” 我和她离得很近,近得她的鬓发搔着我的脸庞,我甚至能闻见她耳后的香水味。但我闻不到,我闻不到她的体香,母亲都该有体香的不是吗,那种温暖的汗味。闻不到,她没有的。 “你看过贞子没有?贞子其实是yīn阳人,染色体是xxy,贞子是怪物是鬼,他也是。不处理会像贞子一样害人的,太吓人了。” 蝉的尖叫剖心刮肝,很是恼人。 我看到自己穿着白衣从她眼睛里爬出,长发遮住眼睛,我四肢并用爬进她大张的嘴里,咯咯笑着揪住她的小舌头,让她恐惧中发不出一丝尖叫。 我小声在她耳边说,“你生了一个怪物呀。” 天光大热,空气一瞬间沸腾,女人涨水一样喷得四处斑驳,我从她嘴中跌出,她抓着头发大叫,“他那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不是我的孩子!我早送走了!!!” 我抬起头,看那件白t挂在一步外的小树枝桠,生了根似的,狂风四起都没能把它挂下来。 于是我心满意足地张开双臂,任由女人揪着我的衣领,一掌击来。 噗通! 是我的心跳吗?我拼命睁开眼,水流倒灌进身体里,看墨黑的水面绽出一闪白。 水该是冷的。但湖面的浮萍那么多,透不进光也透不进冷,好像给水穿了一层衣服,让我团着腿下沉,像待在母亲的羊水里。 黑暗且温暖。 浮萍飘在水面,居无定所。一瞬间我以为我也是一个浮萍,只不过比它们重一些,于是它们就算漂泊无依,也能抱团取暖,而我只能抱着自己独自下坠,不断下坠。 我叫关淼淼,我生下来就没有妈妈。今天大概是我十六岁零三个月。就在刚刚,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妈妈,一个不会说话的妈妈,她是东山公园西侧的人工湖。 我的妈妈有很多浮萍,很多金鱼,很多叫不上名字的水生动物。妈妈的味道不好闻,她也不准我呼吸。但她为我隔绝了阳光隔绝了冷,她挡在我与恶之间,我一点都不嫌弃她。 她很爱我,我也很爱她。 我抱着腿蜷缩成胎儿的形状,在我妈妈的羊水里睡着了。 第40章 大鱼 我生于陌生女人的羊水,从出生之前,我就没选择的权利,唯一能牢牢把握在手里的便是我的死亡,它是我六岁开始每一年的生日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