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侮辱2

    七月末八月初，正是C市最热的时候。钱笑笑穿的很单薄，短袖长牛仔裤，他第一次这么庆幸一个女人不喜欢穿裙子。

    贺权记得之前在顶楼上见到她时，她身上还有一件灰色的袍子，那是钱笑笑出门工作时的正装。不知什么时候被脱掉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钱笑笑自己动的手。

    壮汉伸手向钱笑笑的衣领，贺权敛眉，看向正在摆弄三脚架的李佳人：“我有一个问题。”

    “哟，说。”李佳人注意到壮汉的动作停了下来，催促道，“跟你说话了吗？干你自己的事！”

    “之前钱笑笑出事，是你做的？”

    李佳人问：“哪一次？在厕所被捅那一刀，还是在宿舍被几个小女孩吓晕？”

    贺权没想到那几个小女孩装鬼的事也和她有关，这么算起来，那慧慧在学校里被欺负也是她做的？

    李佳人仿佛看出贺权心中所想，慢条斯理道：“我还不至于去对付一个小姑娘。至于那些孩子的恶意，人嘛，生性便是这样。什么人之初性本善啊，都是鬼话。不过你别说，这件事我还真调查过一次，钱慧慧在进入那所学校后一个月，便因为瘸腿被人取笑。她还十分天真的企图去讨好别人。”

    李佳人眼底露出几分讥讽：“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落井下石。”

    刚说完，她眼神一变，“我说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脱件衣服就这么费劲？”她抬手指向另外一边站着的壮汉，“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贺权一开始还能维持和李佳人说话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这一刻脑子已经木了，嗓子眼里被人塞了棉花，额头上青筋凸起。他想说点什么阻止李佳人，但是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都阻止不了她。

    李佳人把镜头对焦在贺权的脸上，笑容越发扭曲。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贺权转头看着她，眼底一片沉郁。李佳人从他的眼神里接收到他想要传达的消息，点点头：“一言两语说不清楚，总的来说，大概是你太优秀，身上的正义感太强了吧。”

    如果这世界上的警察都是像当年那位周警官那样，她或许还没有什么执念，可偏偏贺权出现了。他不畏强权，敢于只身犯险、直面邪恶，他的身上集结了‘警察’这个职业所有教科书式的优点，只可惜，他没有早出现几年。李佳人差点把这句话说出口，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没意思。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成定局了，她没有退路。不能上天堂，就一起下地狱，谁也别想好过。

    贺权的耳边有布料撕扯的声音。他没有去看那个角落，可眼前还是出现了那副让他透不过来气的画面。

    李佳人看着贺权的脸上痛苦的情绪，缓解自己心中突然的而来的钝痛，她嘴角又扯出来一丝笑容，目光扫向沙发的位置。

    千钧一发之际，余光突然晃过一个黑影，她脖颈处传出一阵剧痛，半边身子都麻掉了。贺权迅速抬手抽走她别在腰上的电棍，又是一掌朝着李佳人劈了下去，李佳人直接倒在地上了。

    隔得最近这位壮汉最先发现情况，低吼一声扑了过来。贺权电棍朝着他身上一打，壮汉抖了几抖，跌倒在地。

    那边两人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摆出警戒的姿态。这两人虽然壮实，但并不耐打，先前贺权和他们过手时便发现了。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使阴招，他当时也不一定会输。

    贺权不敢耽搁时间，给她穿上裤子，又将自己的衬衫脱了下来套在她身上。等这件事做好，他在李佳人身上搜出手机，拨电话报了警。

    接警是最近的分局，汇报完事发地点后，贺权顿了下，想起什么，看向房门的位置：“派辆救护车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打开了隔壁那扇门。李佳人刚才说，靳希麓就在这隔壁。然他打开门，却什么都没发现。外面这间屋子要比他刚才所处的房间更加小，里面堆着些杂乱的东西。

    贺权又四处搜寻，并没发现其他的隔间，靳希麓不知所踪。

    他回到原来的房间，将摄像机的SD卡取出。做完这个动作后，他脚腕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握住，他低头，对上李佳人的视线。她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却没有起来，仿佛一直在这里等着他。

    她和他以往见过的罪犯都不一样，她脸上没有那种绝望的神情，到这种时候，李佳人脸上的神情反而越来越稳，仿佛无所畏惧般。

    李佳人说：“你把结果想得太简单了。”

    过了两分钟后，贺权明白了那种无所畏惧到底从哪里来。

    铁门被人用力踢开，进来五个人，手里拖着铁棍、棒球棍，一脸凶狠恶煞，看样子是社会上的混子。打头的那个戴了一顶棒球帽，穿着黑色的吊裆裤，身上的黑色T恤上印着白色的印花字母。

    “向姐，就这个？”小年轻用手里的铁棍子指了下贺权。

    贺权打量着对方的身形，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当这么多年警察，谁能不能打，一看一个准，面前这五个人里，打头这三个都是刺头。

    李佳人扶着墙站起来，对贺权说：“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蹲下，第二，主动蹲下。”

    贺权嘴角绷的更直了。他正要转过头，太阳穴的位置被人用冰冷的东西怼着，耳边是扣扳机的声音。是他的配枪，他之前在李佳人身上没找到，还以为是她没带，没想到是早有防备。

    李佳人笑道：“现在蹲还来得及。”

    贺权回过头，看着李佳人。李佳人突然发狠，拿枪锉用力砸在贺权的后脑勺上。虽说她是个女人，力气不大，但这一下还是让他脑子嗡嗡嗡的响了好几声。

    李佳人用枪指着贺权的头，指挥后面几个小年轻：“把人都弄走，赶紧的，他报警了！”

    一分钟的时间，所有人都撤离到了门外的面包车上。面包车上被黑色的贴纸贴死了，根本看不见外面的情况。李佳人指挥人将面包车开走，右手举着手枪指着贺权的脑袋，让人将他的手给绑起来。

    一个小年轻绑好了，她皱眉：“绑死，刚才直接让他给挣开了，老子一出好戏全没了。”

    小年轻又将贺权手上的绳索拆了重绑。钱笑笑和三个昏迷的男人被扔在座位后面空出来的一块地方，人叠人。

    李佳人确认无误了，才将手枪收起来。

    贺权看着她，这是个很谨慎的人，怪他大意了。

    她对着贺权说：“你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贺权没接话。他坐在小年轻和李佳人的中间，和李佳人的距离很近，此时观察李佳人的脸，发现确实是如她所说，她脸上很多地方看起来都有些松弛，甚至是奇怪。算起来，她整形手术也做了好几年了。

    车子摇摇晃晃开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停下来。

    贺权被蒙着眼睛拽下了车，上了另外一辆，交换这么一段时间，又驶上另外一条路。贺权的空间感很好，他大概猜到，他们已经离开C市的范围了。

    换了车后，他突然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收手。”

    “你真罗嗦，怕死了？”李佳人说。

    贺权抿唇没接话。过了没一会，李佳人又开口道：“你觉得我现在还能收手？”

    贺权说：“不能。”

    “那你还有什么可劝的。”李佳人翻了个白眼。

    贺权说：“一个意识到自己错误的人，和一个执迷不悟的人，是有区别的。”

    李佳人询问：“这区别能抵消我杀的那么多的人吗？就是那种，我告诉法官我知道错了，他就会赦免我无罪的那种。”

    贺权沉默。李佳人‘啧啧’两声：“你这样是要不得的，就会忽悠人，既然结果一样，还有什么好认错的？我认错了，有人会原谅我吗？不如你换个思维，你想想这些事情的成因，其实说起来还是因为你们警察自己的问题，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没有处理好我姐的事，我现在会这样吗？是你们欠我的。”

    贺权看着她：“你觉得你欠谁的？”

    李佳人瞪着眼睛：“我谁也不欠。”

    贺权看着她不说话。李佳人心里怒火中烧，摸出来枪指着贺权：“你再盯着我试试！”

    贺权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身上那种隐约的气质又要冒出来。李佳人心火更旺了，偏又不能动手，他还有利用价值。便直接让身后的小年轻把他给弄晕了，省的自己看的心烦。

    贺权歪在座位上，李佳人推了他一把，踢了他一脚，让他滚落在车底上。旁边小年轻看着她，李佳人瞪了瞪眼睛：“看什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该改改？”

    小年轻忙移开视线，直摇头，脑袋都快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