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独辟蹊径 程队眼睛不大,此时瞪起来,也没有那种‘瞪人’的感觉。但因为职业关系,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威严。 许浩渺站在他面前,眼眶也红了,却没让眼泪掉下来。一个姑娘,就算外表看起来再坚强,那层壳里面裹着的心也是柔软的。而此时程队说出口的那句话,便戳中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那一片地方。 安静到能听见落针声的空气中,突然响起了敲击键盘的声音。小林看着坐在电脑后面的贺权,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估计刚才程队说的那些,贺队一句都没听见。此时他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表情都生动了起来。 一个在爆发,口不择言、一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充耳不闻、一个跳出来搅混水。啧啧啧,可真够复杂的。 小林断定如果再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可能就不太好收场了。 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站出来劝和:“都别争了,还有二十三分钟就开庭的,没时间了。”他越过许浩渺的肩头看了贺权一眼,对程队说,“要不然我们先去吧,贺队想在局里就待在局里,”他视线落在许浩渺脸上,眼神带了几分哀求,“走吧。” 程队哼了一声,没表态。许浩渺头也别在一边,冷硬道:“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这又不是儿戏,怎么还逞起强来了。小林当了次和事佬,一个头两个大。干他们这行的,闹矛盾的虽然有,但很少,而且大家敬业精神都很强,哪有这么难对付的时候。 小林顿时有一种‘天降大任’的感觉,表情有些不太愉快起来:“有什么事咱们回来再说成不?”他停顿了下,语重心长道,“公事和私事要分的开。” 程队不知是被他说动了还是怎么,神情缓和了些,看着门口别别扭扭道:“走了。” 他率先走出去,姜淮看了眼室内三人,小林将程队之前摔在桌上的资料递给他,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走,自己看向一边站着的许浩渺,伸手去拉她:“走吧。” 许浩渺甩开他的手:“干什么,我不去!” “这是你想不去就不去的吗?咱们组总共六个人,到场只有四个人,到时候就算找借口也圆不过去吧?”他瞄了眼还在一门心思查资料的贺权,凑近了些悄声道,“换个说法,如果到时候贺队真的找出来哪里不对劲,到时候你也算是上庭的见证者,还能里应外合,有个照应不是?” 许浩渺瞥了他一眼。 小林再次伸手拉她,这一次,许浩渺虽然没有顺从的直接走,倒也少了刚才那份抗拒,在小林的推推搡搡下,半推半就的走了出去。 警局门口等着的两辆警车已经走了一辆,应该是程队做主让开走的。小林没什么想法,反正那车上已经坐下三个人了,他们俩也坐不下。他拿了钥匙打开另外一辆车车门,许浩渺闷着气坐上副驾。 紧赶慢赶,他们赶上了开庭时间,却还是迟到了。他们应该提前十分钟到,核对资料的。不过法庭方面以为他们迟到是因为在准备资料,倒也没有什么怨言,将开庭时间往后推迟了十分钟,核实整理之后,正式开庭。 程队志在必得的坐在位置上,和坐在身侧的小林说:“应该半个小时内就能结束,我倒要看看,他贺权能发现什么!” 然开庭没多久,就给他当头一棒。 尤逸在法庭上,否认那本笔记是自己的。 就是他们先前在垃圾桶内找到的笔记本。这本笔记在他们研究完,曾拿到尤逸面前去求证过,他当时是默认了的,现在却突然反咬一口。 —— 从开始处理这个案子,贺权就一直感觉自己身处迷雾之中。他一点一点拨开迷雾,试图窥探真相。这过程就跟解密一样,可谜底来得太容易,像天上掉下的大馅饼砸中了他,让他不由产生怀疑,抬头看时,他发现自己又身处在另外一团迷雾当中。 这便是贺权此时最深的感受。 他在证据中剥丝抽茧,企图看见他们妄想隐瞒的真相。 尤逸确实具有杀人动机,那本笔记也记录了杀人的经过……可如果这是有人故意引导他们去看见的呢?他心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默念这句话,让他不由的去思考这个可能,去正视这个问题。 假设那本笔记是伪造的,会是谁伪造的?他们检验过笔记上的字迹,确实是尤逸的。尤逸伪造这本笔记,必定是为了给真正的凶手脱罪——那么尤逸必定是认识凶手的,并且关系十分亲密,愿意为ta涉险。 在之前的调查中,他们发现尤逸虽然朋友一大堆,女朋友也来来往往,但真心交往的不多,那么能让他愿意为之涉险的人,只有可能是两年前的身边最为亲密的人。李美芸是首选,但是她已经死了,那么还有一个选项——李佳人。 要说一个让人深信不疑的谎,只有真假参半才能做到。所以那本笔记里也有真实的部分,比如……尤逸对李美芸的愧疚。他将这么愧疚投射到李佳人的身上,决定替她担任罪责。 那么所有的部分都能解释的通了。 提到李佳人,贺权最先想起的是向小园。他已经查看过了讯问记录了,王璟、邱冀、靳希麓、陈楚这四人案件调查时,现场讯问人中都有向小园的名字,或者说,都有向小园这个人,因为其中两人的讯问记录中,她还用上了李倩倩这个名字。 靳希麓这个案子,向小园还是他亲自调查的。 贺权重新在内网中输入向小园这个名字,跳出来的记录,都是他已经看过无数遍的。他来回又翻看了两遍,其中最能契合的位置,便是时间。向小园是两年前因为父母离异搬来C市的,李佳人是两年前开始失踪的。如果现在的向小园真的是李佳人,那真正的向小园呢? 贺权用鼠标点到向小园母亲李黎的名字下,抄下她现住的地址,决定待会去拜访。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那些性器官到底去哪了。贺权心中的问号在看见那个玻璃瓶后渐渐具象化。在程队收回物证时,玻璃瓶是和笔记本一起拿回来了,他当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笔记本上,对那个玻璃瓶并未重视,现在看来,还有另外四个玻璃瓶…… 贺权来回看着那只玻璃瓶,它在灯光下反射着棕色的光泽。 这种棕色的玻璃瓶是避光的,方便放在光线不强烈的地方,以防里面盛放的溶液光解。也就是说,凶手选择这种瓶子,就没有想过要将它藏起来,而应该是,大摇大摆的放在桌面上……展柜里……方便ta随时欣赏。 贺权的脑海里浮现出这幅画面——凶手坐在旋转椅上,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窗明几净,ta偶尔抬起头来,目光瞥向那四个摆列在一起的瓶子,嘴角勾起一点笑容来,嘴里喃喃:“还差一个。” 他眉心忽然突突跳了下,贺权从来不信预兆这种东西,此时却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凶手还没有搞定靳希麓,ta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而今天——尤逸被上诉的日子,就是最好的时机。 事情刻不容缓,他抓起外套、钥匙、手机,长腿迈出大门。 车库里,他一边拿着手机给靳希麓打电话,一边开车门上车。坐上驾驶座时,靳希麓接起了电话。 “靳希麓,你现在在哪?” “贺权?”靳希麓的声音里有了一丝得意,“怎么,打电话来求我去作证?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哥今天没那个兴致了。” “你现在在哪?”贺权沉声再次询问。 靳希麓不乐意了,大牌的说:“换个语气,我再决定跟不跟你说话。” 听出他要挂电话的意思,贺权抢先警告:“你最好待在安全的地方,今天不要出门。” 靳希麓没回应他,重重的哼了一声,电话被掐断。 贺权只犹豫了一秒,便给靳希麓的父亲靳国华拨了电话过去。电话很快接了起来,靳国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阿权?真是稀奇了,怎么想起来联系我了?” 贺权忍住皱眉的冲动,直奔主题道:“靳叔叔,靳希麓在家吗?” “不在,昨天一晚上都没回来,怎么了?你找他有事?”靳国华叹了口气,“就该让他跟你多学习学习,整天在外面跟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像个什么样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改天请你吃顿饭,你帮我……” “靳叔叔,”贺权不得不打断他,“你知道前段时间靳希麓在咖啡店被人刺了一刀的事吗?” 许是他的口气太沉重,让靳国华的态度也慎重起来了,“记得,凶手不是已经抓住了吗?” “事态复杂,我不方便多说,请您今天务必让靳希麓待在家里。” 靳国华连着说了几个‘好’,又问他:“那臭小子是不是在外面惹什么祸了?” “事情有些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有机会了,我请你吃饭,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你。”时间不多了,他这句话相当于结束语。 靳国华这个岁数了,哪能不懂贺权话里的意思:“该叔叔请你才是,等这事过去了,咱们再聚。” 贺权:“好。” 挂了电话,他将之前誊抄下来的地址输入导航仪,启动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