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收押

    尤逸却已经冷静不下来了。

    在他剧烈的挣扎下，人奋力想要从椅子上挣脱，却反而因为没有重心不稳而摔在了地上。他脸贴在地上，喉咙里发出隐忍又痛苦的声音，形容狼狈，一双眼睛却冒着凶光，狠狠盯着程队，像是要将他剥皮剔骨。

    姜淮迅速起身，将人从地上压起来，本以为这么挣扎之后尤逸会筋疲力尽，不想他一时疏忽之下，尤逸竟然带着凳子冲向了程队的方向，姜淮被凳子摆动的弧度打了下，捂着手臂跟在他后面，大声斥道：“干什么！老实点！”

    尤逸已经冲到了程队面前，隔着一张办公桌，他朝着程队吐了一口口水，口水正好吐在程队脸上，程队脸色登时变了。

    尤逸对着他大骂：“狗屎！”

    程队全身的血都往头上冲，抄起手边的警棍就要挥过去，房间里响起了敲门声，他的动作僵在半空，慢动作的收回来。

    片刻后，尤逸被带走。程队丑着脸和姜淮从审讯室出来，前头有个人靠在墙壁上，逆光站着。他知道是贺权，抿了抿唇，抬手又用纸巾擦了一遍脸。

    姜淮拍了拍他的肩，想说点什么安慰他，程队抬手示意他闭嘴，遇上这种事已经够糟心了，再来几个人同情，整得跟全警局的人都知道了似的，他面子往哪搁？

    “那我先走了，那边还有点事。”姜淮说。

    程队点头，往前走了几步，靠在墙边的人回过头来，视线在他脸上一寸一寸扫过。他受不了，皱着一张脸道：“得得得，今天算我倒霉，你可什么都别说。”

    贺权看了他两眼，收回视线。

    程队走到他身边，两人并肩朝前走，贺权没说什么，程队自己倒是忍不住了，他低低咒骂一声：“握草！劳资当警察都快五六年了，什么人没见过，今天上来还能遇见这种奇葩！他该不会是有什么传染病，试图通过这种方式传给我吧！”

    话音一落，他又摸出来一张纸巾朝脸上一顿猛搓，那架势恨不得能搓一层皮下来似的。

    贺权心里想着别的事，没理他。

    拐弯走进大厅时，正好撞见许浩渺手里拿了U盘朝这边的资料室走，她目光本来落在贺权身上，但程队的目标太明显了，让她忍不住将视线挪过去，惊讶道：“你过敏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她表情正常无比，但程队自己心里不如意，总觉得每个看他的人视线中都带着同情和看笑话等多种情绪，譬如此刻，他烦躁的说：“你们就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

    许浩渺莫名其妙碰了一鼻子灰，翻了他一个白眼，看向贺权，脸上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问道：“你这周六晚上有时间吗，我有两张城南花开音乐剧的门票。”

    她特地打听过，知道贺权对音乐剧感兴趣，更是一直都想看这场城南花开的音乐剧，这两张票是她费了好大功夫才拿到的。这么长时间她和贺权都毫无进展，这一次她志在必得。

    果然，这一次贺权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拒绝她，而是稍微顿了下。

    许浩渺面露喜色，不给他拒绝的时间，直接将随身携带的音乐剧门票塞给贺权：“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去忙了。”

    等许浩渺走了，程队幽幽道：“我说你到底对咱们警花是个什么态度？”

    “我和她只是同事。”

    程队“啧啧”两声，道：“她可不想和你只是同事，不过话说回来，我说你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呢，咱们警花人长得漂亮不说，性格也是咱们有目共睹的，还给你委屈了？”

    贺权看也不看他，没有理会他的调侃。

    经过这么一会气氛的转换，程队已经从刚才的‘口水阴影’里走出来了，他仔细看着贺权，想起网上的一个流传甚广的段子，眼睛突然瞪大：“我说你该不会是……还在等待爱情吧？”说完他活灵活现的蹦跶了两下，拍着大腿笑。

    小林从门外走进来：“程队，听说你刚才被人吐口水了？我刚刚查了一下，有好多传染病都能通过唾液传染，你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程队脸上的笑容僵了，马着一张脸看小林。贺权越过程队朝外走，对小林说：“你们想到一块去了。”

    程队怪叫了一声追上去：“你瞎说什么！”

    小林在原地抓了抓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分钟后，他们召集小组的人针对尤逸这件事开会，分析一下这次盘问的结果，主讲人是程队和姜淮。

    “大家安静一下，”姜淮打开投影仪，最先展示的是一张尤逸的‘简介’，饱含囊括了他从小至今发生得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其中字体突出的是一些重大事件，其中被突出的事件，都是近两年发生的。一行一行，鲜红的字体像是在流着血。

    程队清了清嗓子，扫了眼坐着的人，开始投入状态：“各位还记得我们在绿光抓获的那一起卖淫组织吗？”

    底下有人应声：“‘风水大师案’？”因为当时的卖淫团伙都是以‘风水大师’四个字为代号，所以他们就将那一次的案件称为‘风水大师案’，

    程队点头，手上的控制器指了下显示器上被放大的第一行字：“那一案的主头目一直没有被抓获，哪知道阴差阳错，我们昨天申请的搜查令在尤逸的住处发现了许多相关的资料，经过我们鉴别发现，尤逸就是这一案最后的操作人。”

    “这也就不难怪，他这两年来会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蜕变成一个账户资金过千万的年轻土豪。我们还怀疑他名下操纵着其他违法活动，目前正在进一步查证。”

    他指到第二行字：“尤逸这些年还买过不少房子，一共有五处，五处都在高档住户区，这些房子他一开始是负担不起的，都是采用高租金的方式住进去，过一段时间又搬走。恰巧的是，这五处住址都和我们的五位受害者的住址契合了。”

    “而在早年，尤逸的女朋友曾经受过靳希麓等人的侮辱，最后跳楼身亡。我们可以设想，尤逸前女友李美芸的死亡，是促进这一切发生的源头。尤逸在女友受害时没办法反抗，为了靠近靳希麓等人，在这两年铤而走险，累计资金，等实力雄厚一步一步接近他们，生活在他们生活的生活环境里，了解他们的一举一动，喜好行为，最后一举击中，施行自己的‘复仇’，切除死者性器官也从另外一方面暗示了凶手行凶的目的是为了发泄。”

    换了一张PPT，是昨天审讯室里的照片，程队瞥见尤逸的照片就忍不住皱了皱眉，撇开眼才继续道：“根据我们刚才的审问，一开始尤逸对自己的行踪就有所隐瞒，我后面故意用话术刺激他，说起他女朋友生前的事刺激他，他整个人当场就失控了，这说明两年以来，他并没有忘掉李美芸，甚至还爱着李美芸，也就侧面证实了他对靳希麓等人的恨。”

    小林提问：“两年前李美芸到底经历了什么？”

    “时间过去太长了，加上当时警方处理时记录并不多，真相我们暂时还没有揭晓。”话一说出口，他自己先皱了皱眉。如果只是按照推理来说，他们根本不能给尤逸定罪，加上这五宗案件凶手并没有留下一点线索，他们顶多能拘留他10至15日。

    程队看了贺权一眼，他两条长腿交叠着，微微垂着头，手肘曲起，手里拿着的铅笔撑着下巴，眉头微微拧起来，似乎在思考什么。

    “贺队，你有什么想法吗？”程队问。

    贺权抬眸，看着显示器上尤逸，声音低沉：“太顺利了。”

    程队：“什么？”

    “你难道不觉得，这一次的抓捕太顺利了吗？按照凶手前几次的作案手段来说，ta是一个很狡猾且心思缜密的人，这一次靳希麓的案子和前面四个案子区别很大，凶手行凶的地点是在一家咖啡馆，目标太大了，只要靳希麓发现了ta并且发出声音，ta逃掉的时间就会直线下降。”

    “最重要的一点是，ta没有给自己留下切割性器官的时间。也不满足投入江里的条件。”

    “我觉得尤逸不是凶手。”贺权声音平缓，语气却是笃定的。

    他这么轻轻松松的一句话，推翻了程队之前的所有。

    程队有些不高兴，尤逸经营卖淫场所的事他昨天查到之后故意憋着没说出来，就是为了今天在会议上放大招，此时被贺权这么说了一句，感觉他所有的功劳瞬间被全部否定。

    他为自己的想法反驳道：“凶手也是人，是人就会有犯错的时候。他没有一举将靳希麓杀死，很有可能是因为他察觉到了我们这一段时间都在盯梢，意识到自己可能没有机会了，而靳希麓又是他最后一个要复仇的对象，他肯定想快点解决，而解决的中途可能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中途遁走。”

    他这番话说的虽然有几分道理，但是根本经不起推敲。一个杀人凶手，他作案的手段只会越来越熟练，就算想要快点解决掉靳希麓，也不会选择在咖啡馆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更何况到最后，靳希麓还好好的活着？

    话一说完，程队自己都心虚了，不敢看贺权的眼神。等了会，不见贺权反驳，心知贺权大概是在给他面子，他又开始梳理自己之前的想法，好歹算是完成了这一次的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