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朝随口道:“你睡的那么沉,还能自己走回来不成?” 沈柔咬了咬下唇:“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卫景朝“嗯”了一声。 至于怎么带回来的,沈柔不问也知道。 她睡觉一向很沉,但若是平白无故被人背下来,肯定也是会醒的。 除非,是被人抱回来的。 她只要一想到,卫景朝抱着她从二门穿到房里。 一路上那么远,全是围观的人,顿觉头皮发麻,想挖个缝钻进去。 她不由埋怨:“你怎么不叫醒我?” 谁知卫景朝先冷笑一声,放下笔,盯着她,一字一句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叫你?” 当他是冤大头,非得求着出这个力气? 鹿鸣苑的二门到夕照园的卧室,足足有一里地,他是闲的慌,非得抱着个人走进来? 沈柔默默地往边上缩了缩,低头不说话。 卫景朝盯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嗤笑一声,“沈柔,凡事没弄清楚之前,别急着诬赖人。” 沈柔讷讷道歉:“对不起,是我之过。” “知错——”卫景朝冷笑一声,“以后需改。” 沈柔小小点头。 她的头发略有些散乱,一根翘起的发丝,随着点头的动作,一点一点的。 卫景朝盯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捂住她的后脑勺,整个给她压下去。 换来沈柔一个疑惑的眼神。 她的头发本就顺滑,压了一下,就乖巧服帖。 卫景朝满意了,继续看自己的公文。 丝毫没有给沈柔解惑的意思。 沈柔趴在桌案上,头枕着双手,双眸如星辰,乖巧安静地看着他。 清艳的小脸,映着灯光,朦胧模糊在梦中。 —————————————————— 翌日晨。 卫景朝又早起去上值了,沈柔便又独自一人去了书房,继续写她的戏文。 只是,刚提起笔,她便想起前天的事情。 卫景朝看出她藏在戏文里的小心思。 于是,满足了她的要求,当即派人去照顾她的母亲。 沈柔咬了咬下唇。 提笔在纸上写今天的剧情纲要。 江燕燕被掳进齐王章昀府中,当晚便被章昀糟践致死,死前仍惦念着母亲。 齐王府内有一瘸妇,绕过众人,对临终前的她说了一句话:“你母安康。” 江燕燕望着那瘸妇的脸,死时,终于只余恨意,再无牵挂。 她咬着笔,这一折戏,写的格外艰难,纵使到了晚间,也只写了一半。 其实,戏文的内容,是早就想好的。 遣词造句于她而言更是信手拈来,并无为难之处。 难就难在,每每下笔,想起那可怜女子的遭遇,沈柔便会生出几分不忍。 不忍写,不忍提。 不忍揭开别人血淋淋的伤疤。 哪怕明知,长坏的骨头,只有打碎了重组才能救,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狠下心做这样残酷的事情。 沈柔看着自己写的内容,徐徐叹一口气。 到第二天,她终于写完了这一折戏文,才拿给卫景朝看。 卫景朝看完后,亦不免蜷紧拳头。 这章昀对江燕燕所做的事情,未免太混账了些。 侍卫,太监…… 哪怕是他看了,都有些想吐。 对于一个妙龄少女来说,那些事情,无异于摧毁一个人的酷刑。 江燕燕的死,身上受了重伤外,更多的是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 受到这样的奇耻大rǔ,她自己不想活了。 死亡,是她唯一的解脱方式。 若是继续活下来,单单是痛苦的回忆,就能够压垮她,让她一生都活在噩梦中。 沈柔在一旁叹了口气,怅然道:“其实,真正的江燕燕,比这个更苦。” 卫景朝沉默不语。当初那件事传的沸沸扬扬,那个女孩从弘亲王府抬出来时,沈柔不曾见过,只是道听途说。 他却真正目睹了,其凄惨,非言语可形容。 沈柔又道:“如果是我的话,可能比她死的更惨吧。” 卫景朝倏然怔住。 蓦地想起来,她也险些被人送进弘亲王府。 若是那一夜,他没有去看她。或者,他没有饮下那杯酒。又或者,发生那件事后,他没有答应接她出来,而是弃之不顾。 她肯定早就被人当做礼物,送给孟允章了。 若是那样…… 如今沈柔就真的是一具,从弘亲王府抬出来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比江氏女更凄惨的尸体。 卫景朝的心,剧烈地在心脏里跳动,拉扯着血管。 他抬眼看向沈柔。 她双眸明亮,眼底盛满温柔与心疼,满心满眼,都在心疼那个惨死的少女。 从未想过,她自己。 卫景朝一时间说不出心底的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