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灰白色的石板,盡顯古樸滄桑,又有磅礴之氣勢,出現的瞬間,卻又讓在場所有人陷入了深深的哀傷。 它像是一張門板,寬約三尺,長約五尺,厚約半尺,渾然天成,沒有任何刻紋,亦沒有任何縫隙。 其上染著猩濃的鮮血,肉眼可以看得很清楚,一共七滴血,每一滴都像是一片汪洋,規則在其中翻湧不息。 很顯然,那邊是靈道之祖薑亂冥的地藏之血。 他是地藏,卻似乎早已超越了地藏的范疇。 而神靈之上的境界,連站在歷史肩膀上的易寒都沒有摸透。 他只是感受到了古法石板的氣息,身上的黃泥滾滾而落,雙眸漸漸能夠看見渾濁的天地。 “幫我,開啟陣法!” 易寒艱難出聲。 方玄衣皺眉道:“我不懂陣法。” 易寒道:“你身後的羅盤上,捏碎那一塊靈石,把其中的靈氣導入凹槽之中,使指針旋轉至西北方位。” 方玄衣剛要動手,易寒再道:“激活之後不要猶豫,立刻遠離這裡。” 方玄衣回頭,皺眉道:“這是什麽陣法?” 易寒艱難一笑,滿面猙獰:“靈魂超度陣法,往往用於屍變,可令靈魂脫離軀體,以便接引使者捉拿。” 方玄衣道:“若是用在常人身上呢?” 易寒道:“靈魂震蕩,強行撞擊身體的桎梏,引起身體和靈魂的半脫離,成為宛如行屍走肉一般的活鬼。” 方玄衣沉著臉沒有說話。 而易寒則是咬牙道:“相信我,我吃了鎮魂丹,能保持意識的絕對清醒。” “別後悔你的選擇。” 方玄衣說完話,直接捏碎了羅盤上的靈石,將靈氣導入凹槽之中,看著指針旋轉至西北方位,身體便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而四周的陣紋亮起,一道道光芒開始籠罩方寸之地,莫名的規則穿刺進易寒的體內,令他全身發顫,不禁痛苦低吼。 靈魂宛如針扎,幾欲碎裂,意識逐漸模糊。 同時鎮魂丹生效,強行聚攏他的意識,令他保持清醒。 死氣開始誕生,開始縈繞著他的身軀,黃泥滾流,他已然處於死亡的邊緣了。 而破碎的虛空之巔,幾尊神靈對視一眼,強大的氣勢鎮壓四方。 宛如白色太陽的神靈淡淡道:“有些東西不該存於世間,無論是在哪個時代。” 先天山那位神秘的武神也點頭道:“旁門左道,修煉捷徑,實不可取,有違天道,當滅。” 其他幾尊神靈也現身,紛紛開口。 “薑亂冥之禍,絕不能重演。” “世界不需要古法石板,它只會是災難之源。” “蒼天之脊尚有缺失,它應該歸位。” 冷漠的話語在虛空響起,眾神的默契也短暫形成。 於是,遮天蔽日的巨大手掌狠狠拍下,黑夜之淚和仙銅鎮龍塔發出滅世之光,星辰之力從遠天而來,雪白的太陽照耀四方。 多少年來,第一次神靈合作開始了。 他們的目標,是摧毀這已有一萬五千年歷史,並承載了一個時代的罪惡的古法石板。 “唉” 輕輕一聲歎息,從古法石板中發出,不知道是它本身的意志表達,還是薑亂冥殘存的靈識。 總之,在被無盡神則淹沒之後,古法石板依舊飄在空中,上面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只是那七滴鮮血,化作了七個恐怖的漩渦,不斷旋轉著,似乎要將整個世界吞噬。 “烏鴉,還是得你來。” 淡淡的聲音響起,一隻藍眼烏鴉撲騰著翅膀,搖搖欲墜飛到了古法石板上。 它仰天發出三聲淒厲的尖叫,古法石板之上的死氣頓時消弭,整張石板都在顫抖。 烏鴉的羽毛開始脫落,倉皇朝天飛去。 “記住你們的承諾。” 烏鴉口吐人言,迅速沒入虛空之中,它所受的傷難以想象,絕不只是掉幾片羽毛這麽簡單。 只是其中的大道角逐,並非是易寒等人可以看懂的。 但.易寒這邊已經算是進入絕境了。 他的肉身倒在了地上,靈魂可以清楚看到四周縱橫的死氣,也能看到自己的軀體。 但他卻無法掙脫生機的束縛,無法掙脫這種壽命的桎梏,只能在體內不停波動著,震顫著,形成一個半死不活的狀態。 他並非只是保持這樣,而是通過鎮魂丹,意識更加清晰,歷歷往事湧上心頭。 他開始以靈魂之聲,默念——“靈道,以死為相,以命為途,傾聽死去的聲音,述說未知的耳語,與死靈對話,與邪祟共謀,即為靈師。” 這是靈道修煉體系的法門總綱,易寒雖未修煉,卻背之爛熟。 聲音不可查覺,但遠處的古法石板卻突然顫抖了起來,上面的鮮血不斷湧動,漩渦也更加澎湃。 “怎麽回事?” “它為何會覺醒?” “絕無可能,天下已經沒有靈師了,除非是地獄陰泉之中有死靈複蘇而入羅天世界,否則不可能令古法石板覺醒。” 白光蓋世的神靈低吼道:“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古法石板覺醒,薑亂冥殘留的力量即使微弱,即使經過了萬年歲月的消磨,也不是我們可以抵擋的。” 先天山武神怒道:“打碎它再說!” 幾尊神靈,同時出手。 而在遠方的塔樓之巔,被死氣包裹,已經靈魂幾乎脫體的易寒,再次念出了咒語。 “人死三日,魂遊幽空,身融死氣,勾連茫靈,傾聽死去的聲音,述說不存在的魂語,以陰亂陽,以死亂生,以法剝靈。” “此,為靈道第一境,魂語也。” 古法石板發出了鏗鳴之聲,死氣湧上天空,遮住了一切,一道道大門從虛空出現,其中傳來無數的嘶吼之聲。 幾尊神靈臉色同時劇變,時刻防備著四周。 很快,一道道大門打開,一股股恐怖的力量噴湧而出,蓋壓世界。 “不好,古法石板連通了生死兩界,地獄的惡鬼邪祟要衝出陽間了,必須立刻封住。” “別猶豫了,出手!” 神靈的怒吼響徹天地,伴隨著無盡的死亡氣息,血芒和死氣壓得眾人睜不開眼。 易寒依舊在呢喃:“與死魂對話,抽茫靈殘識,融於器物,以法成其道,以念控其行。” “此,為靈道第二境,傀儡也。” 遠方大戰驚天,無數生靈膽寒,整個羅天世界的目光似乎都匯聚於此。 但似乎沒有人注意到遠方的塔頂上,有人在呢喃念叨著古老的咒語,上古的法門。 李玄丙大聲道:“南宮大師,我們還有機會嗎?” 南宮天乙沒有回答,如果不是身份限制,他都想給李玄丙兩個耳光,都什麽時候了你先想著有機會? 朱天照是個耿直人,當即大吼道:“有你親娘的機會啊!那些是神靈!你個蠢王八!” 李玄丙霍然回頭,瞪大了眼。 朱天照如夢初醒,連忙擺手道:“王爺,俺老朱口無遮攔,實在對不住。” 有人在逃命,雖然沒有了力量,但就是扶著牆角也要逃。 “太恐怖了,老子就不該來啊,好好在降魔山當寨主不好嗎?” 吳荒滿頭大汗,盡力朝前爬著,突然身體懸空,發出驚叫之聲。 “別殺我!饒命啊!我就是個” 他突然愣住,因為他看到了一張憨厚的臉。 “乾你娘,童無敵你敢嚇老子!” 童無敵嘿嘿一笑,道:“吳大哥,俺這不是看你走不動道兒麽,幫你一把。” 他扛著吳荒,就大步朝前走去,速度快了許多。 吳荒大喜,連忙道:“好兄弟,這種時候,還得是你這種體修頂得住事兒啊,許安卿和長雲子道長呢。” 童無敵道:“他們早就走了啊,都走了快半個時辰了。” 吳荒頓時瞪大了眼,咬牙道:“靠,這群王八蛋是真的膽小啊!比老子還先逃。” “不是啊吳大哥,謝家兩位大哥最先走,是跟著多木大師一起走的。” 童無敵的語氣也十分憨厚。 吳荒擺手道:“他們就是一群雜碎,要膽量沒膽量,要魄力沒魄力,就跟牆頭草似的,飄來飄去,沒點原則。” 童無敵道:“也有的也有的,吳大哥你誤會他們了。” 吳荒道:“哎好兄弟,你腦子簡單,不懂這些,他們幾個王八蛋就是那種有福同享,有難跑路的王八蛋,不像你,還知道救我。” 童無敵撓了撓頭,嘿嘿笑道:“俺只是按吩咐辦事啊,他們也是被我抗走的,多木大師本來想拒絕的,但俺揍了他一拳頭,他就同意了。” 吳荒愣住了。 他連忙道:“好兄弟,我突然想自己走,你能不能把我放下來?” 童無敵搖頭道:“不行啊吳大哥,你走得太慢了,俺要把你送到松濤閣去,還有好遠的路呢。” 吳荒都快哭了,顫聲道:“好兄弟,不,童大哥,你就饒了我吧,我真的不想跟你去啊!” “嘭!” 童無敵腦袋輕輕一歪,撞在了吳荒的胸口上,當場發出一聲巨響。 吳荒的臉頓時變成了豬肝色,他倒吸了一口涼氣,艱難道:“我去!給我跟你去!好兄弟別動手!” 他心中暗暗想著,要不是神靈的法則充斥青州,老子提不起靈氣,否則非要把你這個大傻子打死不可。 此刻他只有賠笑,低聲道:“那個.好兄弟,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帶我們去松濤閣嗎?“ 童無敵道:“主人吩咐的啊!” 吳荒想了想,才突然道:“你是說,咱們在陣法之中看到的那位?” 童無敵點頭道:“是啊,剛才他還在呢,就是黑面具那個。” 吳荒眼睛一亮,連忙道:“你是說,一掌把葉一秋打得吐血那位?” 童無敵道:“是啊!” 吳荒響起剛剛那位的恐怖實力,當即暗歎要糟,急道:“那他為什麽找我們?” 童無敵又開始撓頭了,想了想,才道:“俺隻管辦事兒啊!” 吳荒無奈了,下意識又掙扎一番,直到胸口再被狠狠撞了一下,於是老實了。 而另一邊,易寒已經雙目流血,全身潰爛。 他的時間幾乎到了,幾乎快要支撐不住了。 他只有用盡最後的力量,堅持著靈魂的清醒,默念出了最後的一段話—— “魂遊幽空,見死見邪,以法剝道,以道成則,以則聚物,以物染邪,以邪罰罪。” “此,為靈道第三境,詛咒也!” 念完這一句,易寒終於失去了一切力量。 思維無法收束,開始朝四周發散,陷入了迷茫之中。 意識無法凝聚,開始朝深淵沉淪,直到黑暗的最深處。 一切都看不到了,一切都無法感受,只剩下最初出生之時的基礎概念——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