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她在樹洞,旁的沒看到,就看到那廖太監鬼魅的身影,以及一招半式乾乾脆脆的三條人命就沒了。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七茜兒身形憑著感覺迎著那寒光就去了,她眼神也好,在空中便觀到那兩道寒光是兩把小刀子。 她沒啥見識,更不懂江湖。 其實這不是小刀子,就是兩把常見的飛鏢子。 看到暗器,七茜兒心便有些慌亂,卻也收不住身勢,就那麽狼狽的一抓一趴,她就捏著兩支飛鏢,在面前的土地上來了個五體投地……地上揚起一片飛灰。 廟內眾人便是也是:“……!!” 不知道該說啥好,隻這兩柄飛鏢出去,這廟裡的人便沒了力氣再丟點什麽出去了。 七茜兒前胸被摔的硬疼,還啃了一嘴的泥巴。 她爬了半天才喘上氣兒來,又一屁股坐起,對著地面就是一頓呸呸,這地下死過人染過血,真是惡心壞她了。 等她呸呸完站起來,又看到院子裡那塌了了老井,於是又一陣惡心,扶著牆就開始乾嘔。 丟飛鏢這位心裡,滋味真是不好形容,想他谷紅蘊這半輩子刀口舔血行俠仗義,青鸞劍下多少該死的亡魂! 可這次為了師門承諾,為保忠良後代僅有的兩條血脈,缺德他也就缺這麽一次,好麽,頭回偷襲人,丟飛鏢硬生生把一個小丫頭射吐了? 這事兒說出去,有人信? 七茜兒翻腸倒肚吐了一會兒,等到沒得吐了,她這才扭臉打量院子裡。 恩,這院兒可真熱鬧。 她那驢兒被拴在廟廊柱子上,驢嘴被麻繩捆的死死的,正瞪著驢眼看她委屈。 一位胸前扎了透血布條的中年人,正捂著心口,靠在她心心念的棚車輪子上。 棚車門簾兒掀著,一個三十幾歲滿面驚慌,面貌娟秀的婦人正惶恐的瞅著她,而這婦人懷裡卻用一床精致的錦緞被兒,包裹著一對兒四五歲的小童。 這兩小童一看就是大半夜睡的正酣,又被人匆忙抱起逃跑,竟是鞋兒都不及穿上,就四隻小腳丫黑乎乎的露在錦被下面耷拉著。 這一對兒,一小童背對著,一小童滿面灰,就瞪著一雙黑白分明,魂魄都失了半條的驚眼兒,直勾勾的盯著七茜兒瞧。 車上三人都在發抖,與七茜兒對視半天之後,那婦人嘴唇抽搐便想哭。 可她這眼淚剛掉下來,那背對的小童就是一聲嚎,也不知道七茜兒怎想的,鬼使神差,她便對那院子裡的人說:“可別上孩子哭啊!外面~我說外面不到兩百步,我那叔叔,皇爺新封的攻城將軍~可帶人等著我呢。” 那婦人聞言嚇得立刻止淚,伸手就去捂啼哭的那孩兒的嘴巴。 恩,看著架勢,穩是前朝的了。 七茜兒看著瞪著眼睛這小孩兒,心內就是一酸,她也沒多想,就反手關了瘟神廟的門,將遠遠的那隊人馬隔離開來。 她是不懂得世上到底什麽是好人,什麽是壞人。可她心裡也有一條誰也不能跨過的道理,那就是,這娃兒才來人世幾天?啥好吃的沒吃上,多少好東西沒感受過,他們就不該死,這個年齡也沒有罪過,大人們的事兒,憑啥拉著孩子們受死? 看七茜兒並無惡意,那車輪邊上靠著的中年人,才滿面羞臊,艱難的雙手抱拳道:“得罪姑娘了,咳……” 他這一開口,就噴出一口黑血。 七茜兒對著天空翻翻白眼,心想,瘟神老爺在上,您老看著我這命苦人長大,我跟這些人可是不同,您罰這些遭雷劈的吐血,可別罰我的頭上。 轉明兒我幫您把腳下那些糞土處理乾淨了,我發願,一準兒給您重塑金身,修個大廟…… 這廟多邪氣啊,進來的必定吐血,一口一口還都是黑的。 谷紅蘊吐了幾口胸中淤血,這才打量七茜兒。 他的眼光跟常連山他們自然不同。 常連山他家練的是專為朝廷所用的征戰功夫。 谷紅蘊卻是北派功家十二門,千初閣奔逸劍的首徒,他七歲就開始練內家功夫。 內家看內家,隻一眼他就看出這古怪丫頭一身先天元氣沒頭腦的亂撞,周身經脈竟像是被人強行拓寬般,那本該靠年齡勤奮,一層一層邁過的經脈障礙,已然悉數被人打開。 從前他倒是聽師傅說過,有那愛惜子女的長輩,耗費一身的功力給子女強行開筋通脈,而這種以元氣通脈的行徑大多是舍了命才能做到的。 要知道那氣兒送出去,是回不來的。 人生來只有一口元氣,這口氣兒沒了人也就該咽氣了。 以氣通氣這樣的事兒,本身就存在危險,並非你想做便能做的。 除要幾十年醫道潤養,識得人身十二經脈,十二經別,十二經筋,十二皮部,而隻經脈一路,又分了手三,足三各分陰陽,其中複雜難以用語言表述。 像是他七歲打底養氣,如今方貫通手部陰陽三經。 可面前這古怪丫頭,渾身經脈全開不說,看她方才架勢卻是全憑著氣感直覺行動,真真是魯莽無比。 也真是……太可惜了。 若是從前,師門看到這樣的材料,便是想著法子,幾千裡不眠不休的狂奔,也要將這樣的好梁材哄到門裡,好好愛護悉心教導,待幾十年過去,便定是頂門立戶的掌閣之才。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