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房間一側乾淨的牆投映著燈光的影子, 書的封面從牆上掀了過去。 細微的紙張摩攃聲連貫的響起又平靜,牆面並沒有恢復它空白的樣子,一副用馬克筆塗畫的場景搖搖映在了牆上。 而接著, 那迫降在沙漠裡的飛機微微晃動了一下。 許拾月完全失去了視覺,纖長的手在白紙上摸索, 就這樣毫無預料的同那輛卡通的小飛機撞在了一起。 她感覺到了這個東西的存在,像是有什麽立體畫隨著她翻開的書頁豎立在她面前。 可她眼睛上上著藥看不見,只能用手摸的,去感覺飛機的樣子, 感覺沙漠的起伏。 許拾月原本以為陸時蓁給她翻譯了小王子這本書就已經夠可以了。 可她還將裡面的插畫製作了出來。 “你做什麽去了?” 那時的她以為陸時蓁口中的秘密是什麽她的私事, 亦或者是什麽不能讓自己知道的病態想法。 可想到這裡,許拾月又頓了頓。 許拾月從未覺得過黑暗的世界會有多麽的單調,反正生活不過如是, 沒什麽可值得的她用眼睛去看的。 卻沒想到陸時蓁的這個拒絕自己知道的“秘密”是一個給自己的驚喜。 “秘密。” 喜歡一個人是很簡單的事情, 一個念頭, 一瞬間就能確定。 少女上揚的尾音穿過時間突然在許拾月的腦海中突然響起了,那是她跟陸時澤達成合作那天, 她跟陸時蓁在圖書館的對話。 許拾月就這樣觸碰著隨著書頁翻動立起來的插畫, 就像那位行走在蒼茫沙漠裡的飛行員。 許拾月還記得剛剛陸時蓁將東西放到自己桌上時, 聲音裡透著的緊張。 沒有揮發完的酒精顏料味飄散在房間裡, **沿著無法感觸到的平整紙張蔓延到少女的手指。 像是她嚴絲合縫的骨骼在對這根不屬於她的肋骨做出的排異反應, 動搖著她對陸時蓁的喜歡。 但這一刻她無比渴求色彩。 許拾月心情複雜。 許拾月的手就這樣摩挲著書頁的輪廓,這本書的尺寸大小就跟她那天注意到的陸時蓁拿著的東西近乎一樣。 卻又不敢將自己的喜歡暴露太過。 不想掩飾自己對她付出心力的這個禮物的喜歡。 她一下覺得自己失去了好多,在這十二個小時裡。 即使這次沒有任何人在她身邊感歎陸時蓁的畫有多麽的漂亮。 如果剛剛陸時蓁並不緊張,而是期待著想看她拆開禮物,她反而有些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反應好了。 這個人總是這樣,單純而真摯, 有的時候真的覺得她比圓子還要簡單。 那種遲疑與猶豫又一次在這種情況下清晰的落在了許拾月腦海中。 可之後呢? 這些天她的理智總是在提醒她,她現階段需要的是什麽,什麽東西應該被放在她的第一位。 它們時不時的就會蹦出來,就好像是一段設定好的程序。 許拾月感覺到了一種牽扯感。 仿佛是理智跟感性在博弈,橫在她心裡的天秤在搖擺。 不久前她還以為她可以平衡好這一切,可陳苗苗那樣一個淺顯套話的陷阱她卻踩了進去。 只是因為陸時蓁被學校裡的很多同學覬覦喜歡。 如果因為一個人,讓自己失去了冷靜理智的判斷與警惕,那她還可以放任自己喜歡去她嗎? 而有了上周的事情,許守閑也不會再多設定一個孫晨晨來將陸時蓁劃出他的殺戮計劃去了。 如果陸時蓁死了,如果她被自己連累著,死掉了。 不止是陸時澤不會放過自己,連她自己也不能放過自己。 愛人是她人生中第一個可以選擇去在意的人。 可是現在許拾月不知道她該不該喜歡陸時蓁,該不該放任自己將這根軟肋真實的嵌入自己的身體。 小心翼翼,手足無措。 許拾月向來冷靜理智,殺伐決斷,卻不知道該拿這個軟肋怎麽辦。. 許拾月心緒未定,猶豫地情緒化作積分間接反映在了陸時蓁腦內的系統中。 那天晚上直到後半夜,陸時蓁的耳邊都在不停地響著系統加分減分的提示,一開始逐漸攀升的加分她還能理解這跟自己送給許拾月的那本盲文版《小王子》打動了她,但後來開始忽上忽下的加減分她就不理解了。 難道是自己翻譯錯了什麽地地方讓許拾月不滿了? 還是她在書頁上做的立體插畫讓許拾月不開心了? 陸時蓁當初之所以想到要給許拾月的這本書做立體插畫,也是受到了當時書店門口擺放的兒童書的影響。 她想畢竟許拾月之後是會重新看見的,而有了這些插畫,即使她不再用盲文讀,也能看得明白這是一個什麽故事。 難道她覺得自己這是在羞辱她? 怎麽可能…… 許拾月哪裡是在意這種東西的人。 那是為什麽? “哎呀。”陸時蓁苦惱的在床上直揉自己的頭髮。 秉承著自己沒睡,也不能讓別人睡的原則,陸時蓁將待機畫面上仰面睡著的湫湫薅了起來:【湫湫,許拾月這是怎麽了呀?】 【唔……】自從通過系統bug住進了手機裡,湫湫的睡眠質量直線上升,她就這樣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給陸時蓁計算道:【宿主,目前看許拾月給你的加分都集中在兩位數至三位數,而減分在個位數,是在正向增長。人物心理波動是正常變化,不用擔心的,我們要從宏觀看。】 湫湫不太清醒,說的話有些系統思維,但陸時蓁能明白它想表達的意思。 她知道細微的減分在偌大的加分面前是可忽略的,而且這樣的事情過去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只是這種宏觀落在單個的一個人身上,每一次的波動都讓人懸心。 尤其是今天這一次。 這夜沒有風,陸時蓁額前的碎發被她長長的歎息吹得浮動。 說不上來的在意。 關於她的積分。 關於許拾月對自己的看法。 第二天陸時蓁想旁敲側擊的打探許拾月對自己的態度,可她對自己的態度也跟過去別無異議。 藥膏特殊的苦澀隨著紗布的解開慢慢堆積彌漫,即使陸時蓁可以看到許拾月的眼睛,也無從判斷她昨天晚上是怎麽了。 而之後幾天陸時蓁都是按時給許拾月上藥,偶爾會冒出來幾個兩位數甚至三位數的加分,但像那晚頻繁的積分波動再也沒有出現過。 進入十二月的s市又冷了幾分,沉寂的冬日讓日子平靜的就好像永遠都這樣過下去了一樣。 工作日的最後一天太陽有點冷淡,還在病假中的陸時蓁像往常一樣在孫姨喊了她之後才起床,只是拖鞋橋在樓梯上的聲音沒那麽的有活力,她罕見的滿是苦惱的走下了樓。 許拾月一如既往的端坐在餐桌前,沐浴著窗外落進的日光。 她的視線跟之前比又清楚了許多,可以看得清陸時蓁低頭看手機的動作。 許拾月就這樣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牛奶,抬眼問道:“怎麽了?” “小恩說天氣越來越冷了,這月再不去馬場就要等到明年了。”陸時蓁看著一早陸時恩發給自己的消息滿是愁容。 許拾月聽到陸時蓁這話不冷不淡的“哦”了一聲。 完整的奶酪被銀色的叉子毫不留情的挑開,破碎的被抹到了貝果上。 許拾月將貝果組合好拿起,似是不在意的問道:“這不是你當初答應人家的嗎?怎麽,現在不想去了?你們家小恩不會鬧脾氣嗎?” 陸時蓁並沒有聽出許拾月話音裡的意思,就這樣拉開椅子跟她面對面坐下,對她歎了口氣。 既然已經承諾了人家的,就不好食言。 而且按照陸時恩的性子,自己就算推了她這一次,她還會有下一次,直到自己點頭同意。 最重要的是她真的不會騎馬啊。 這玩意兒也不是說一時半會就能速成的,到時候“雙重”掉馬了怎麽辦? 陸家兄妹要是知道真的陸時蓁已經不在這個身體裡了,按照他們倆的妹控姐控的程度,她怕是不用許拾月動手,就已經被斷手斷腳,丟火場裡了。 仿佛周圍的溫度倏然降了下來,陸時蓁的後背沁出了一片冷汗。 她甚至都忘了在自己的對面還坐著一個許拾月,正等她的回答。 而就在這個時候,孫姨匆匆走了過來:“小姐,有位叫沈雁行的小姐來咱們別墅說要拜訪許小姐。” 陸時蓁聽到這個名字整個思緒都被拉了回來:“沈雁行?” 許拾月也有些意外,想了一下,解釋道:“前兩天沈伯父想要跟我見一面,但他不好出面,可能讓沈雁行來了。” 陸時蓁聽到許拾月這個解釋,心裡的疑惑消除了大半,只剩下了不舒服。 她知道系統不會放過許拾月能跟沈雁行的接觸的機會,也知道人家兩個人是有合理理由的,他作為一個局外人能做的也只有點頭:“讓她進來吧。” 孫姨點點頭,用傳呼機示意門衛放沈雁行進來。 接著沈雁行就在家裡傭人的帶領下推開了別墅的大門,她手裡拎著些東西,大方得體的講道:“打擾了,我爸爸媽媽上月去x市帶了不少特產,家裡吃不完,讓我來給拾月還有陸同學分一分。” 陸時蓁聽到沈雁行的這兩個稱呼,不由得皺了下眉。 只是像原主那樣做主人的禮貌規矩她還是要保持的,立刻示意今天好像好了些眼力見的孫姨:“孫姨。”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家裡來了外人,素日裡對許拾月都沒有架子的孫姨端出了一副很有距離感的高冷管家樣子:“謝謝沈小姐,來給我吧。” 說著,孫姨就一板一眼的接過了沈雁行手裡的東西,轉身離開了客廳。 而沈雁行好像是有什麽不能讓外人知道的事情要說,看著其他傭人離開客廳只有陸時蓁跟許拾月,這才小聲道:“拾月,我爸爸還讓我帶個消息給你,他還是希望如果有機會能跟你見一面,有些事情還是面對面來的更順利些。” “而且我媽媽自從知道你的這些事情後,就總是想有機會見見你。” 兩句話,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許拾月也沒有辜負沈雁行的期待,點了下頭。 只不過不同於沈雁行,她的話語裡沒有那麽多的感情:“沈伯父的想法也是我的想法,見面談效率會高一些。” 像是在思考會面的地點定在哪裡,許拾月的眼睛微微垂下了幾分。 而沒過一秒,那濃密的眼睫便如扇般打了開來,眼眸深邃而明亮。 許拾月就這樣看著沈雁行,語氣裡帶著幾分輕松的笑音,道:“既然這樣,我就跟伯父定在這周末見面吧,地點就在東郊新開的那家馬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