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船五天后到达了妖界边境黄山岭。
黄山岭是间隔妖界与鬼界的分水岭，从六界形成之初便一直存在。
这连绵的几十座矮山上遍布一种名为界荒的草，通体黄色，生命力顽强，常年生长在此地，历经风吹雨打依旧屹立不倒，所以才被两界之人称为黄山岭。
我命令众人在黄山岭鬼界这边停下，站在船头往妖界那边眺望，只见那本应晴朗的天空此时却笼罩在浓浓的乌云之中，伴随黑红的细密电光，隐隐透出股子邪气。
“这不像是雨云。”江爻就站在我身旁，妖界的景象自然被他尽收眼底，“天有异象，看来妖界确实出事了。”
按照六界法规，六界之间虽然可以沟通交流，但对修士的进入要求却有明确限制。幻虚境以上的修士，超过二十个进入其他界区就得登记，若是出了事也好追究责任。
但今时不同往日，鬼界人界与妖界天界的大战一触即发，我带这么多人来就是怕在这里受到埋伏栽了跟头。
登不登记，触不触犯法规都不重要。
“加快行进速度，翻过黄山岭之后叫大家提高警惕，随时准备开战。”我这般吩咐了江爻，上前站到了船头，打算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以首当其中，不至于让其他人乱了阵脚。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以为是黑泽，却发现那孩子早已经站到了我左手边的位置，而此时走到我右手边的便是萧阳。
萧阳背负风煞剑，头戴抹额，一身黑衣，神色冷俏，转向我时，才如冰雪初融，露出个笑容：“大人莫要赶我，我只是在对您尽到一个奴隶该履行的职责。”
他这一句话便堵住了我接下来的训斥，毕竟我已经答应了他愿意为奴的要求，此时若是反悔，便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着实没风度。
不过我是发现了，是我低估了他的厚脸皮程度。我记得我昨天把他好一顿痛骂，最后几乎是把他踹出了门外，就连那盘菜都被我砸到了他身上，汁水溅了他满身，极近羞辱。
我本以为我都把厌恶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就算是榆木脑袋也应是知道我这是有意赶他了吧？而且他既然选择了保持缄默，又何必来招惹根本不可能原谅他的人。
“随你。”冷冷的回了他，待到飞行船再次启动之时，我便转而跪坐在甲板上，静心调节内息。打算将自己的能力调整到最佳，以便应付突发状况。
身边的空气轻微浮动，是萧阳坐在了我身旁。他只静静的看我，并未说话，但那眼神却叫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再静下心来。
“你转过去，背对着我。”我指了指萧阳身后，没好气道：“管好自己的眼睛。”
出乎意料地，萧阳竟言听计从地回了我个“是。”便转了身，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他这模样又叫我感到别扭起来，心里不由得更加烦躁，过了好半天见萧阳还是用后背对着我，也没有偷看，我这才吐出口气，再次闭上眼睛，默念心诀，进入了修炼状态。
“萧莫问，你要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黑泽的声音，我下意识往萧阳那边看，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唇上蓦地一热。
视线里是萧阳放大的俊秀面庞，抹额擦到了我的额头，绸布的质感偏软，摩擦的力道很轻，却因为我此时震惊的心境被放大了无数倍。
身旁传来黑泽倒吸气的声音，周围静默了片刻便彻底喧闹起来，讨论声不绝于耳。
但萧阳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还不等我对他动手，便将双手扣在了我的两只手上，强迫我与他十指相扣，亲吻的力道重到令我心惊，唇瓣被吮咬，我死命闭合牙齿才不至于被他狡猾的舌头钻了空子。
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着，空气的热度似乎随着我们唇齿相依而节节攀升。
我即便再不甘心，却也逃不过身体最真实的反应。
我对萧阳有感觉，这样的接吻若是出现在我们心意相通时，我必定会尽力回应。
但我很清楚，此时的自己不能沉沦眼前人的温柔陷阱。因为那些谜团并未解开，他也没有告诉我真相，我们之间明明是相贴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很长，但直到萧阳松开扣住我的双手，我都紧咬牙关，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闹够了吗？”我拉开和他的距离，看着他泛红的脸，听着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心里不由得泛上些许苦涩。
“闹够了就坐回去吧。”我没有刻意拉开和他的距离，只转了身，恢复了之前的动作，不再与他多说。
江爻和闫峰赶过来以严厉的姿态制止了船上众人对我和萧阳的议论。
但我知道这事迟早会传开，而且谣言只会越传越离谱，少不得败坏我的名声。
不过，我的名声本来就够臭了，也不怕再往上涂一层屎。
“我没有在闹。”萧阳终于收敛了平素的假笑，认真对着我说道：“让让，我喜欢你。即便知道你对我好只是因为祁延，我也无法控制对你的喜欢。你同意让我待在你身边，便是接受了我的存在。方才我对你做的事，只要你一松懈，我就会继续做。但绝对不是在与你开玩笑，也不是羞辱你。
“只因为你是我心爱之人，所以我才会对你做。”
说罢，他也没等我回答，便径自站起身，走到了更加靠前的位置，背对着我拔出了风煞剑，对着妖界那浮动的妖气狠劈一剑。
“轰——”
刺目的剑光似万钧的惊雷，委一接触到那浮动的妖气，便如白龙荡进黑水，吼声呼啸九天，生生将那片黑暗撕开一个十几丈的裂口。
与此同时，二十几艘飞行船加快了行进速度，瞬间闯进了裂口，有惊无险。
“他是怎么知道这里会有结界？”江爻凑近了我，皱紧眉头：“我本来已经准备好了破解办法，结果全被他一人抢了风头。”
我并未回他的话，眸子里倒映着萧阳挺拔的背影，微微发愣。
说不动摇是假的。
我是亲眼见证他成长的人，也确确实实喜欢了他十几年。
突然收到对方这么正经的告白，只觉得方才刚刚缓下来的心跳，此时又开始不受控制起来。
这段感情，真的是造孽啊。
“那是什么？！”
“妖界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之前的密林呢？”
“……”
弟子们的惊呼声打断了我的思路，跟着江爻往船的边缘走过去，往地面上一望，看清脚下的景色，只觉遍体生寒。
只见地下那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此时皆为光秃秃一片，扎根的泥土漆黑，丝丝缕缕的红黑之气自那干裂的地缝中冒出，与乌云密布的天空仿佛连成一片。
“嘶——”黑泽瞪大眼睛，叫道：“是赤尾牛妖！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赤尾牛妖？！”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远处尚存点点绿色的树林里竟匍匐着数千头赤色尾巴，马蹄牛头的妖兽，随着飞行船的靠近，他们同时站起身，齐齐发出似牛似马的嚎叫。
而随着这叫声传开，远处的天空中骤然剧烈震颤起来，翅膀划破空气的声浪荡开，数千只背生两翼的人面双头怪鸟对着飞行船疾驰撞来。
“该死！怎么会出现那么多人面烏！”
“弃船散开！”我大吼一声，便要跳下飞行船，身前蓦地划过一阵风。
再回过神来我已经被萧阳揽着腰抱在了怀里。
“放开我。”我心还乱着呢，这时候远离萧阳才是正道。
“你还未到幻虚境，无法御空，我若放手，你会掉下去。”萧阳一本正经。
我被他噎了一下，随即反驳道：“那我也用不得你出手帮我，江爻就在一旁，你只管放手，他自会接住我。”
扣在腰间的手瞬间收紧，萧阳神色几番变化，最后却还是选择了耍无赖，回我一句：“就不放。”
那口气十足孩子气，死拧。
我们说话的功夫，那数千头人面烏已经以雷霆之势将二十几艘飞行船正面撞碎，萧阳凝出真气罩抵挡碎片，挥动风煞剑将冲过来的一头人面烏斩成两段，避开四溅的鲜血之后却发现二人已经被数量惊人的兽群包围了。
跟来的两千弟子更是在船碎的那一刻便被这兽潮冲散，就连江爻和黑泽也不见了踪影。
人面烏和赤尾牛妖虽然单体实力只相当于凝灵境的修士，但这般数量却足够对前来的弟子构成威胁。
再加上幻虚境以下的一千多人并不会御空，便只能正面对抗地面上的数千头赤尾牛妖，修士分散，实力便难以发挥，情况可以说非常不容乐观。
我清楚现在不是和萧阳吵架的时候，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攀着对方的肩膀，从随身空间拿出条结实的绳索，捆在我和萧阳腰间，保持着背对背的姿势抽出身后的长刀，深吸口气，回他。
“先冲出去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