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和延哥在一起的时候，因为日子过得苦，我总是背着延哥出去坑蒙拐骗，这都是他不曾知道的。
花些小伎俩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乐得轻松。
这鬼界没人晓得青面五鬼的真面目是什么，再加上那些故意制造的言论本就属于谣言的范畴，是否真实没人会去在意。他们要的只是个茶烟饭后的谈资，自然一传十，十传百，不消一个月便传遍了整个鬼界。
据江爻说，这一个月，鬼风谷外总有些修士偷偷摸摸地探查结界，还有些在外面树丛蹲点等我出去的，行为之猥琐叫我着实不敢恭维。
我当然不会出去啦，事情都交给闫峰他们去办，黑泽负责做饭，江爻陪我练刀，至于十八鬼使，我就把高阶的三只放出来搁在山门前当门面，谁敢擅闯进来，就吃掉谁！
啊，忘了说，我那十八鬼使是会吃人的，生拆胳膊腿，咬掉脑袋都不是什么难事儿。之前我都管着他们，现在我不管了，直接下令，敢冒犯鬼风谷的人统统吃掉，以至于那三只如今都特兴奋，天天盼着来个不长眼的闯进江爻的结界里，好叫他们开开荤。
经过一个月的修炼，我的灵气境界已经达到了凝灵境，能支撑我利用神魂和内丹的力量施展三次黑鬼破，但三次之后我这身体就彻底虚了，估计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了。
所以三是一个极限，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鲁莽地使出这第三次。
“你吃饭的时候就把刀放下吧，你这样转的我眼晕。”江爻将包好的鸭饼沾好蜂糖和酱料送进我嘴里，脸上尽是无奈。
我单手抓着刀柄，任由其在我的手腕间翻转，绕成一个急速旋转的圈，失手滑落了就再捡起来，重新这么练：“势头造的差不多了，我不加紧熟悉用刀，到时定会叫那姓孙的瞧出破绽。”
由于这段时间不间断的练刀，我的五指乃至掌心经历了破了好，好了再破的过程，此时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老茧，即便这样耍刀，也不会觉得疼。
但江爻却总是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数落我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看的一双手，摸着一点都不舒服。
不舒服你别摸啊！
谁让你摸了！
“以前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练过。”江爻说：“应该说我都很少看到你用刀，那孙穆又能看出来什么？”
“以前我的刀是用来吓唬人的，如今我的刀是用来保命的。”一把抓住刀柄，我把长刀插在脚边，甩了甩手腕：“我成为鬼主之前曾在四大势力面前用过双鬼刀，他们记得多少我不知道，但小心一点儿总归没有坏处。”
这么说着，我捏了块鸭肉放进嘴里，咂了咂：“红仙果酱放少了，要是再甜点儿就好了。”
“主上，你最近吃的越来越甜了。”黑泽趴在一边，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我听说吃甜的东西，心情会好。”小荷是这么告诉我的。
江爻张口就问：“你心情不好吗？”
“啊，没，挺好的，我这不一直都挺好的吗？”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要赶紧搪塞过去。
“天封楼……”黑泽继续说道：“别去了吧。”
哎呀，我就知道这小孩儿肯定知道了什么事，这下坏了，当着江爻的面被揭穿，好尴尬。
“你又……”
“别别别，咱们不要说这个了，我困了，先去睡了，你们收拾收拾也去休息吧。”
拔起地上的刀插进背后的刀鞘，我匆匆往寝殿飞奔，生怕江爻把我叫住。
我真不是故意去天封楼的，但你晓得吧，我这脚不受我控制，他自己总带着我往天封楼跑，我也没办法。
跑进去之后，我就更可笑了。我就坐在床上，眼瞅着地上那个坑，发呆。发完呆，还嗒嗒嗒地走到柜子边上戳那个藏着画卷的暗格，想打开吧，又觉得自己没出息，不打开吧又有点恼火自己来都来了，怎么这时候就怂了呢？
就这么的，我大半夜不睡觉，来去几次之后就被黑泽给抓了包，现在想去都不能去了，只能乖乖坐在寝殿里修炼。
我以为江爻会顺着我的心意把这事揭过去，结果夜半三更，他还是闯进了我的寝殿，手里提着酒壶，啪嗒放在桌子上，问我：“喝吗？”
我咽了口口水，郑重地对他点头：“喝！”
酒过三巡，我脑袋就不咋清醒了，毕竟那酒对我这种修为的人来讲本就劲头极大，再加上我之前也不怎么喜欢喝酒，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江爻硬拉着我陪他浅酌两杯，怎么都不会到醉的程度。
喝醉了之后我就开始想有的没的了，想延哥，想萧阳，想之前的糟心事儿，想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祁让，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江爻俯下身，与我趴伏的视线平齐，道：“那时候我还不是清虚宫的宫主，但你已经是名满六界的鬼主了。我随朋友前来鬼界游玩，路过鬼街，刚巧看到你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从街中央走过，然后停在了一个卖糖人的小贩面前。我以为你要买，但你还是走了。只因身后有人贴近你的耳朵说了些话，我不晓得他说的是什么话，但我却知道你那一瞬很不开心。”
他伸出手指，将我垂落的几缕头发拨到脸庞，力道轻柔，声音也很温柔：“那时候我就想，为什么他不开心，是因为吃不到糖吗？那么强，那么美的人竟会因为吃不到糖而哭丧着脸。真的是一个……很单纯的人。”
因为喝了太多酒，江爻的声音听进耳朵里，有些模糊。我眨眨眼睛，目光逐渐聚焦，却发现对方的脸已经近在咫尺。
唇上似有羽毛拂过，很轻，一沾即离。
我听到江爻说：“祁让，我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喜欢着你。”
他轻轻扣住我额前的发，在那上面再次落下一吻，重复道。
“很喜欢你。”
完蛋，他说出来了……
啊啊啊啊！他竟然说出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的话在我脑子里炸了锅，叫我在迷迷瞪瞪地醉酒中瞬间惊醒！
我该怎么回答他？要是我拒绝了，我们还能像原来一样相处吗？我一直把他当朋友啊，虽然这段时间他对我表现出过这种心思，但我一直都有回避，他应该能看出来的吧？
该死！早知道就不和他喝酒了，现在这叫什么事啊！
要不……装傻吧……
想到这儿，我心一横，开始尽心地扮演起了醉酒之人，大着舌头回他：“江爻，你在说……什么啊……”
我违心地逃避他的话：“我没……没听清楚。”
我说完，偷偷瞄了江爻一眼，却是见着他那总是温和笑着的眉眼间此时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愁苦。
他撤回了抚摸我额头的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似在调整情绪。
我心里有愧，不敢再出声打扰他。
半晌，他以手托腮，恢复了笑意，对我道：“我方才在问你，这酒好不好喝。”
我愣了一下，接着拿起手边的酒杯，仰头一口灌下，回他：“好喝。”
很好喝。
三天之后，江爻在我手臂上画好符文，用高阶法术融合小型结界创造出了最强悍的障眼法，叫我的实力即便在神识的探测下依旧稳稳当当地停在大尊者之境。
有这样的障眼法，再加上我还能熟练用刀，黑鬼破这种高输出的招式也能用三次，想要立威应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当然，去罗刹宫之前我是这么想的，到了罗刹宫之后我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正当我在一众鬼界高手或畏惧或惊异的目光注视下大摇大摆地走进罗刹宫的宫门之后，迎面就碰上了那个最不想看到的人。
那人内着云锦织就的雪白内衫，外套淡青色翠竹外袍，腰上还别着那个熟悉的扎我眼的青蓝带钩，风煞剑覆在身后的剑鞘里，剑柄超过头顶的发带三寸有余，好一副青年才俊的骗人模样，哪里还有那日在天封楼的落魄德行。
除了……他额头上多了个抹额。
萧阳这个人从小就不喜欢被东西勒着，腰带，发冠，这种东西我要不动手给他戴，他就宁愿草草套件衣服了事。
后来送给他那枚带钩之后，他就稍微爱打扮了，成天问我哪件衣服和带钩最配。
至于抹额，他是从来没戴过。
怎么，日头从西边出来了？这家伙套个抹额跟我这儿臭美来了？
我虽心里抵触见到他，但我至少没忘我今天是干嘛来的。
想至此，我只盼他别当面戳穿我修为跌落的真相，搅乱我的全盘计划。
僵局持续了片刻，江爻首先开口：“萧阳，你来罗刹宫做什么？”
“我在等一个机会。”我似乎很久没看到萧阳笑了，他现在的神色冷的叫我觉得分外陌生。
他看向我，说道：“一个能让我重新站在让让身边的机会。”
回答完江爻的问题，萧阳将目光转向我，接着从背后抽出风煞剑，放于两手之间，咚的一声单膝跪地，当着这一众鬼界高手的面，以臣服的姿势对我垂首，沉声道：“让让，我说过，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所以你若想拿下罗刹宫，我会帮你，你想收复鬼界，我也会帮你，纵然你想对这六界复仇，我依旧会帮你。
“从今日起，我不再是人界之主，我只是萧阳，是鬼主大人的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