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这时，忽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东东，我的东东。”
身边的丫鬟都跟不上大夫人的脚步，只能一个劲地在后面喊。
“夫人，您慢点，当心脚下！”
话音刚落，大夫人脚下就趔趄了一下。
“夫人！”
不等丫鬟急忙赶来，大夫人连稳住身形都顾不上，一心只想奔向老夫人身边的东东。
“娘的小心肝，你有没有事？”
天知道大夫人在听到下人来禀报说小少爷像是被人欺负了，正在院子里大哭大闹时，她的心脏都停滞了一秒。
紧接着，便马不停蹄地往这边赶。
“又是你？！穆小小，你离我们东东远一点可以吗？？”
不知道受什么影响，大夫人对穆小小的态度，一改往日的温和，说话尖酸刻薄，似是恨不得将世界上所有难听的话语都砸在她身上。
“为什么每次东东出事都是跟你有关！”
“就当是看在我曾对你多有照拂的份上，算我求你了，别再来招惹他了。”
穆小小面无表情站在原地。
纵使大夫人口中说出再难听的话语，她眼睛也没有多眨一下。
“继续。”
穆小小挡住师姐将欲发作的身体，目光淡淡地看向对方。
但恰恰是这种淡漠不在意的眼神，进一步激怒了大夫人。
“穆小小，是我错了，我当初就不该提携你！”
“如果当年，我亲眼看着你死在那片林子里多好。”
“这样，就不会有现在如此面目可憎的你，屡次试图加害我的东东！！”
大夫人越说越激动，神态癫狂，手指直直地指向穆小小。
尖锐的指甲几乎只差一点就能戳进她的眼睛里。
“穆小小，你就是个孽种，我早就该弄死你的！”
“你、你早就该死的！！”
大夫人怒瞪着她，像是在看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
“夫人。”
穆小小沉默许久，终于开口。
但还没说话，却被大夫人粗暴地打断。
穆小小看得神色难言。
说实话，大夫人在她心里，向来都是一位值得敬重的长辈。
她还从来没有看到，对方如此撕心裂肺的一幕。
“你闭嘴！！”
“穆小小，你知道吗，自从你回府之后，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你了！！”
“我对你多番忍让，可是结果呢？你只会告诉我，跟你没有关系，不是你！！”
“你知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副模样。”
“呵，没有关系？既然什么都跟你没有关系，那为什么总是和你有关。”
“次次，每一次……穆小小，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恶心”
大夫人一次性说了太多话，到最后说话间几乎都夹杂着粗喘。
即便如此，她看向穆小小的眼神，依旧带着愤恨的怒意。
穆小小目光游离，像是在听，又像是没在听。
对于大夫人上述的所有话，只淡淡回了一句哦。
“你什么意思？”大夫人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什么？”
穆小小没太明白，可随即，大夫人的眼神几乎像刀子一样刮向她的脸颊。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穆小小认真想了片刻，摇了摇头。
“没有了。”
既然大夫人心里觉得后悔，想要否定掉两人相识的过去，那她也不会多加阻拦。
毕竟这种事情，不是她愿意强求，就可以勉强得来的。
见状，大夫人深呼吸一口气，“你真的让我恶心。”
目光嫌恶，像是看见了此生最不想见到的脏东西。
穆小小垂下头，权当做没有听见。
大夫人将东东抱起来，眼神冰冷地看向穆小小。
正准备说话时，这次却被穆小小抢了先。
“夫人，您从前确实对我多有照拂，这一点我不会忘记。”
“如果条件允许，我会在我能力范围内，帮您完成任何您想完成的事情。”
“你看，我也说了，超出我的能力范围，若您还是苦苦相逼，那就真是强人所难了。”
大夫人看向她，目光不善。
“难道从你回府之后，我有让你帮我办到什么事情？”
大夫人冷笑一声，看向穆小小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穆小小，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只有心脏的人，才会看什么都是脏的。”
“这可比眼睛脏了可怕多了！”
大夫人咄咄逼人，来者不善的话，瞬间听的穆小小眯起眼睛。
“是我心脏，还是夫人手脏，想必夫人心中比我清楚多了。”
“若我说，我不清楚呢？”
大夫人并没有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而是伸手揉了揉额角。
“穆小小，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彼此再无任何干系。”
穆小小却是定定看了她一眼，而后嗤笑道：“夫人这是着急想走吗？怎么，心虚了？”
“你……！”
大夫人微眯起眼睛，红艳的唇角勾出一抹冷笑。
“好，既然你想把事情做绝，那我也不会怕你，必将奉陪到底。”
穆清柔轻笑一声，“夫人这话错了，先行把事情做绝的那个人，怎么算都不会是我。”
“你知道自己现在就像个疯婆子？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眼看大夫人眉眼间已经盛满了不耐烦，穆小小唇角的笑意却越发艳绝。
“不知道大夫人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无能狂怒。”
“哦，您可能不知道它的意思，没关系，我可以解释给你听。”
“它的意思是，越是心虚的人，越是容易比别人暴躁。”
“夫人觉得，这个词用在您身上，可还贴切？”
“穆小小你……！”
大夫人怒视穆小小，保养得宜的双手气到颤抖不已。
“反了天了！你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来人，来人！！！”
大夫人这次是真的怒了。
完全不顾形象地大喊着叫人，嚷着要将穆小小拖出去重重责打。
“穆小小，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要是没有我在这穆府里，为你整日保驾护航，你以为你如今还能好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夫人，相识一场，送您一句忠告，人有时候不要太高估自己的作用。”
穆小小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或许对当时的她而言，大夫人不是唯一的选择，却是能做的最好的选择。
“有些事情，夫人愿意遗忘，可我却一直都记得。”
比如大夫人曾经对她的每一次帮助，提携和善意。
可记住这些，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加清楚，之前来时的路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
而不是为了方便对方无底线的索取。
“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夫人眉目间已然有些许怒气。
穆小小意味不明地瞥了眼旁边始终没有吭声的穆老夫人。
“夫人确定，真要让我现在说？”
大夫人面色丝毫没有畏惧，“就现在，你尽管说，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好。”
穆小小点点头，面不改色道：“夫人可还记得如意？”
此话一出口，大夫人的神色当即微变。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语调虽与先前一样平淡，可略微紧绷的语气，却半点都掩饰不了。
这时，就连一直作壁上观的穆老夫人，也有点坐不住了。
面色依旧沉稳，身后惯会察言观色的婆子，却是不着痕迹地放缓了速度。
穆小小余光瞥见，心下觉得好笑，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的模样。
“大夫人还要我继续往下说吗？”
睨了眼大夫人略白的脸色，穆小小并没有选择痛快地给出一刀。
而是钝刀子磨肉般地，看似抛出希望地询问她的意见。
眼底却是冰冷一片。
就连睿智如穆老夫人，此时也有些看不到穆小小。
说她留有余地吧，偏偏当着众人，而且还是穆老夫人的面，试图戳穿大夫人往日的假面。
说她狠心吧，说了又跟没说差不多，勾得旁人心里发痒，却又迟迟不肯给出真正的诱饵。
两人之间打得暗语，除了彼此双方，根本没人听得懂。
大夫人沉默半晌后，冷眼看向穆小小。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对不起你，正好今日大家都在，你有什么话想说，就直说好了。”
“省得日后再闹起来，说我不给你机会，捂你的嘴。”
闻言，穆小小面无表情地站立片刻。
而后轻然一笑，
“好，既然夫人已经这么说了，那小小就多有得罪了。”
大夫人抿紧唇，没有回话。
不知怎的，她心里忽然冒出了一股极为荒诞的恐慌感。
似乎穆小小口中的话，真的能让她就此声名扫地。
大夫人内心不屑，怎么可能呢。
可随着穆小小接下来一句句话的出口，大夫人的脸色逐渐白了下去。
“不知诸位可还记得，姐姐聘礼被盗一事？”
“当时大家所认定的人，就是姐姐与如意勾连。”
“但其实，这里面还有第三个人的身影。”
“大夫人，我说的可还对？”
穆小小依旧是笑意妍妍的模样，可落在大夫人眼里，却犹如阎罗夺命的镰刀。
她不自觉地踉跄了下身体。
脑海里反复回荡着一句话，那就是——为什么她会知道？
“你这话奇怪，说得对不对，难道不是只有你自己知道？”
穆小小轻笑一声，“既然大夫人这么说了，那看来我说的不错。”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
大夫人正待反驳，却穆小小接下来的话直接打断。
“那正好，不如我们一起来听听，大夫人是如何安排如意，同时坑害了我与姐姐两人吧！”
穆小小这话一出，直接拉了两个人下水。
大夫人额头青筋直跳，“你不要乱说话！！”
然而，穆清柔本人还在这儿呢，闻言当即就炸了。
原来她曾经经受的那些责骂与惩罚，应该有一个人和她一起承担。
可现在，却只有自己一个人承受。
穆清柔哪里肯干。
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穆小小面前。
伸手就想拉人，却被对方身边的黑衣护卫毫不留情地隔开。
她也不泄气，动作自然地收回手后，便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你刚才说的那些，到底是你胡说的，还是真的证据确凿？”
穆清柔仰起头，巴巴地想得到一个答案。
穆小小勾唇，“想知道？”
“不告诉你。”
“穆小小你……！！”
穆清柔当即动了怒，但内心深处却萦绕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她知道，现在的穆小小有了仙门撑腰，自己根本没办法拿对方怎么样。
“穆小小，你过来。”
大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先封住穆小小的嘴。
实在是穆小小先前给她透出了不想说的意思，这才让她动了心思。
“不许去！”
穆清柔才不肯放人。
凭什么坏处都让她一个人给占了，却有人想踩在她头上拿好处？
呵，想得倒挺美的。
“大夫人，您也看到了，现在是当场对质的时候，您这个时候把人叫到一边去，莫不是想让她收回刚才的话？”
“你胡说什么！”
大夫人面色难堪，心中越发悔恨。
自己方才就不该置一时之气，才会让穆小小那个小杂种借机把事情闹大。
逼得自己如今下不来台，居然被一个两个小辈指着鼻子叫嚣！
大夫人脸沉如墨，蜷缩在袖口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若我真是胡说，那大夫人为了自证清白，也应该绝了这个心思。”
大夫人神情冷硬，“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长辈？那也得长辈有长辈的样子才成，恕我见识浅薄，还真没见过哪家长辈变着法坑害小辈的？”
穆清柔难得伶牙俐齿地反驳，倒让旁边的穆小小看了个稀奇。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她还能看到穆清柔这么火力全开的时刻。
下面吵得不可开交，任凭穆老夫人再如何心平气和，也不得不站出来主持公道了。
“元氏，小小所说可属实？”
穆老夫人一开口过问，大夫人自是不敢怠慢，连忙答道：“这是污蔑！”
话音刚落，穆小小便噗嗤一声笑了。
穆老夫人面色微冷，沉声道：“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