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向季风,季风却显得很平静,目光闪烁了半天,终于回避开了姐姐灼灼的眸光。“我去看看秦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季风前脚刚去里屋,月儿后脚就进了作坊,手上提着几个塑料袋,看来她买了很多菜。她晃了晃手中的东西道:“姐,为了庆贺你出院,重回作坊,做回木雕大师深蓝,今天我亲自下厨。”“半年不见,你都会下厨了?”季遇奇怪问道。“嗨,别小看我,我可是被考古界耽误的厨师,”月儿笑盈盈道,“这大半年发生了可多事情,你不知道还多着呢。”月儿拎着塑料袋径直就要去厨房。偏偏被季遇喊住:“你有栎哲的电话吗?季风给我换了新手机,我没了他的电话。”“你找栎哲有事?”月儿忽然转身看向季遇。“我找不着明以楠。”月儿动了动喉咙,吞吐道:“姐,不是说好,等你彻底好了我们再……”“你有吗?”季遇又问。月儿神情紧张,拼命摇头道:“姐,我跟栎哲又不熟悉,后来也没联系了,怎么可能有他的电话。”见季遇不吭声,只是盯着自己看,月儿慌忙解释道:“可能Skeffington先生在国外所以……没空接电话也不一定啊……”“他还没回来。”“恩,栎哲……说的……”“你不是跟栎哲没联系了吗?”季遇步步紧逼,让月儿愈加慌张不已:“姐,你不要逼我了!”“逼?逼什么?”季遇的声音很大,季风和秦生也躲不下去了,只能从里屋出来。夏日炎炎,滚烫的阳光从芒果树投下影子,季遇依稀记得第一次见明以楠,芒果树上未成熟的芒果直直地砸在他的身上,可他稳稳地接着那颗芒果。时过境迁,从认识明以楠到今天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季遇的身边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仿佛一场梦。如今,她看着三个神情复杂的人,心里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所有人都在闭口不提明以楠,都在隐瞒她。“那天我从冷藏车出来送到医院,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季遇开门见山问着在场的三个人。大家齐齐沉默了下来,季遇看向季风,问:“你说!”“姐,我也是接到电话,才去了医院,其他……我真的不知道。”“那你说,月儿!”季遇又把眸光转向了月儿。月儿滚了滚喉咙:“姐……”“我他妈的就想知道明以楠到底怎么了!”季遇怒吼道,“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你们到底说个话啊?”“干嘛都和秦生一样当哑巴了?”季遇情绪已然失控,大叫道,“你们给我看的电视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姐,那……是真的。”季风战战兢兢回道,他从未看过平常冷静异常的姐姐勃然大怒的模样。“那他到底在国内还是在国外?”季遇尖锐质问道。“他不在!”月儿怒吼了声。季风吓坏了,碰了碰月儿的手,让她别说了。可月儿却依然情绪失了控,叫道:“瞒不住了。”月儿走到季遇的面前,冷着一张脸回道:“姐,他不在。”“什么叫不在?”季遇忽然觉得脑子里有根神经在突突突地往上跳。“姐,就是话里的意思,明以楠他不在英国,也不在国外……”“那他在哪?”季遇努力扯着笑容,问道,“难道他回到了四千多光年外的V行星上了吗?”月儿掰住了季遇的肩膀,说:“不,姐,他死了!”“姐,那天你和明以楠一起困在了冷藏车,他自知自己已然无法活着,所以他为了救你,牺牲了自己……”“你胡说八道什么!他怎么可能会死?他是外星人啊,外星人懂吗?”季遇瞪大眼,兀自自己解释着。“姐,他真的死了。”“怎么可能?”季遇努力扯着嘴角,“那天我在医院看的新闻,明明他在英国参加WSF科幻大奖……”“假的,是假的,那不过是后期做的录像。”月儿打断了季风的话,“是栎哲做的,为了骗你。”“别开玩笑了。”季遇的笑容已经凝固。“姐,你要怎样才能接受?”月儿紧紧拽住季遇的肩膀,努力让二人的眼睛对视,“明以楠,死了。他死了,他不会回来了!”“别说了!”“为什么不能接受?死了就是死了。他不在了,你还是能活的很好……”“我让你别说了!”“啪——”季遇颤颤巍巍地收起自己的右手,刚刚那个挥动在月儿脸上的巴掌,竟然是自己打的。她很是懊恼:“对不起月儿,我不是故意,我只是不想让你再说了。”她的泪光朦胧,好不容易才梗住了就要滑落的泪珠。那个战无不胜的男人怎么可能死了?月儿捂住自己的脸颊,她也哭了,不是因为这一巴掌,而是眼前这位失控的姐姐。从小到大沉着冷静,遇事不慌不乱的姐姐如今就像一只惊慌失措的蚂蚁。她想揉住季遇,可季遇却步步后退。“姐,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可是那确实是个事实。他死了。他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了。”月儿红着眼,哽咽道。季遇抬眼看了看蓝天,发白的阳光真是刺痛了她的双眼,她好不容易回过神,可路已经走不稳了。那位身上带着独特的木香,要喝很多水,最喜欢生气的男人怎么会死了?她还没捂热他冰冷的双手,她还没为他雕刻一枚心脏,她还没治好他的病,他怎么能无声无息地就消失在她的世界?“我不信。”季遇趔趄了一脚,月儿伸手要去扶她,偏偏被她挥开。“不要跟着我!”季遇提高了声音。“姐……我知道你需要时间,可是你……别吓我们好吗?”季风俨然被季遇的状态吓坏了。门外停着一辆越野车,季风忘了拔钥匙,季遇转身就往车去,随手就启动了车子。季风追了出去,敲着车窗道:“姐,你去哪里?”“你别管!”“姐!”越野车扬尘而走,徒剩下季风发呆,月儿和秦生也追了出来。“怎么办?”季风问道。“我知道她去哪里。”月儿轻轻吁了口气。季遇头皮发麻,她急于去一个地方证实真相,她把越野车开到时速180迈,直奔着记忆里永远不会忘记的地方。她找出手机,继续拨打着明以楠电话。“嘟嘟嘟——”依旧是忙音,可她坚持不懈地就这么拨打,直到对面终于有人把电话接了起来。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眼里晶莹,半天才道:“明……明以楠,该死的明以楠,你终于接电话了!”她屏住呼吸,耳边似乎是轻微的呼吸声,那个声音酝酿了很久才开口:“季小姐,我不是大人。”不是明以楠。她没有吭声,对面那个人又道:“我是栎哲。”她目视着前面的路况,眼泪婆娑,唇角颤抖了很久才开口:“他呢?”静默了很久,栎哲才平静地回答:“抱歉,季小姐,大人他死了。”“砰——”季遇急急踩住刹车,可越野车还是不禁控制地甩向了桥墩,半个车头都冲了出去,再差那么一点,她就要被甩向几十米下的江水里。季遇心头巨震,她的头撞向了方向盘,而边上的手机里的男人还在大声地问道:“季小姐,你还好吗?”“季小姐——”季遇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挣扎地往后车座爬去,越野车摇摇晃晃,她知道极有可能会坠落到江里。她极有可能死的找不到尸骨。可她还不想死,她要去确定明以楠还在不在这世上。她不甘心!她带着手机,咬着牙,用力推开后车座的门。“嘭——”她终于从车后座滚了出来,她一脸狼狈,周遭的路人过来帮助扶起她。“小姐,需要叫救护车吗?你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你还好吗?”周遭声音此起彼伏,她觉得耳鸣的厉害,摸了摸右耳朵,才发现满手都是鲜艳的血。她的右耳受伤了,望着手中的血,她向身旁的路人问道:“有纸巾吗?”“什么?”路人惊奇。“纸巾!”一个女士递过纸巾,她捂着右耳朵,疼得已经没了知觉,她用力地拍着停在路边的一辆的士:“载我一程。”路人惊恐万分,恐怕没有见过出了车祸还如此淡定的女人。直到到了车里,季遇才发现不止自己不止耳朵受了伤,连额头也磕破了,她的手指甲也裂了,鲜血淋漓,真是可怕。她掏出纸巾擦着身上的血,可是怎么也擦不干净。的士司机看的惊恐:“小姐,要不,我先送你去医院吧?”“不要去医院,按照我之前说的地址。”她冷静回道。的士飞驰在拥挤的马路,很快就到了海边的那幢别墅,她摇摇晃晃地下车,连路都走不稳了。的士司机看傻了,这女人是疯了吗?都这样还不去医院?到底有什么比命还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