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季风忍俊不禁,“姐,你别胡说八道了。”“那为什么我现在的状态这么奇怪,感觉躺了半年,记性差了很多……弟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季风目光闪烁了半天,安慰道:“姐,你别多想了,你不会有事的。”“那你告诉我,发生意外那天,我是怎么得救的?”季遇双眼定定地看着季风,似乎想从弟弟的眼里得到答案。季风坐在季遇的身旁,回道:“姐,那天是Skeffington先生救了你,他破开了冷藏车的门,然后……然后你们都得救了。”“还有别的事情吗?怎么破开冷藏车,怎么得救的?”季遇继续追问道。“姐……这是你们两个人经历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季风回道。季遇点点头,好像不无道理,但是为什么不给她手机呢?季遇对季风道:“我要一台手机,你明天记得给我带。”季风犹豫了半天,也只能答应了下来。季风和月儿轮流来医院看季遇,可季遇实在觉得待在医院十分无趣,想着要早点出院。可季风和月儿倒是想着季遇多待一会儿。季遇总觉得两人有事瞒着自己,等到有天晚上终于睡不着了,干脆起身收拾行李。不行,她要回家。她觉得家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两个不愿意告诉自己。好不容易把东西收拾好,她偷偷地溜出了病房,躲过护士和值班医生,兀自往楼梯口走去。楼道的感应灯亮起,季遇走了两步路,忽然察觉到后面有一个长长的影子。季遇动了动喉咙,有些紧张,猛地回头,没有人。这次一定要抓住这个人。她快速下了楼梯,躲在第二个楼梯口,终于听到了楼上传来厚重的脚步声。她静静地等在那里,终于等到了来人。竟然是沈成煜。她大惊失色,沈成煜对季遇的埋伏也微微吃惊,两个人好似默契地沉默了下来。半晌,季遇才问道:“最近跟踪我的人是你吧?”沈成煜点了点头,季遇再问:“锉刀和木料都是你帮我带回病房的?”“是,我看你忘了带,就想着帮你带回病房。”沈成煜解释道。季遇点了点头,说:“可是……我现在不想见你。”沈成煜神情复杂,欲言又止了半天才道:“季遇,伤害明以楠的人不是我,我是被人控制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季遇问道。沈成煜叹息了口气道:“其实之前一直有个人占用了我的身子一般,只是后来我醒来,才发现那块记忆已经缺失了。”“所以,那天后续发生的事情,你也不记得了?”季遇狐疑问道。“季遇,我和你一样昏睡了很久,只不过我一个星期就醒来了,而你昏睡了半年。”沈成煜回道。季遇若有所思,忽然对沈成煜道:“你开车了吗?”沈成煜愣了愣回道:“开了。怎么了。”“送我回作坊一下。”季遇焦急道。沈成煜怔然又道:“可是……你……你现在回作坊?”“怎么了?”沈成煜,迟疑了会儿回道:“季遇,你还是跟伯父伯母商量一下,你现在的状态恐怕不能出院。”“我回作坊有事情,你不载我,我自己回去。”不等沈成煜回话,季遇就已经迅速下了楼,她拖着行李在门口等车,等了半天不见的士来,倒是见到一辆陌生的车子停在了她的跟前。眼前的白色轿车摇下了车窗,沈成煜道:“上车吧。”季遇没有理睬他,他继续道:“季小姐,你身无分文,又没有手机,你还想打车?”沈成煜的话不错,季遇咳了声,还是打开车门进了轿车。沈成煜启动轿车,回头问她:“其实你那么焦急回作坊是为什么?”“作坊有一幅作品,我想看看还在不在。”季遇回道。沈成煜轻轻叹了口气,还是道:“季遇,其实……你要不要先回家?”“为什么?”沈成煜没有回答,季遇又问:“大家都神神秘秘,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沈成煜若有所思,酝酿半天才道:“你要有心理准备。”医院离作坊有十公里,到达作坊已经是深夜,作坊暗暗的,没有一盏灯。季遇摸了半天发现没有带钥匙,倒是身后的沈成煜先把作坊的门推开了。“没锁门?”季遇惊奇道。推门而入,沈成煜打开了院子的灯,摇摇晃晃的路灯,忽明忽暗,可季遇定睛一看院内的东西,才发现不只是一盏灯,这里仿佛很久没人来过。厚厚的灰层堆满了院内的木作工具,没有人整理。连很好照料的芒果树,也成了一颗枯树。季遇被灰层呛了一口,忍不住咳了好几声。沈成煜递过湿巾道:“我说过,你要有心理准备。”季遇望了望四周,径直去了里屋打开门一看,除了一张废旧的沙发,里头再无家具,空荡荡的,属于深蓝的作品早就无影无踪。季遇回身看向沈成煜,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沈成煜拍了拍沙发上的灰层,坐了下来:“你在医院躺了半年,这半年深蓝都不在。”“可是作坊在啊,秦生他……他在啊!”季遇心里有众多疑惑。秦生呢,他去了哪里?“我们找过秦生,他消失了。”沈成煜回道。季遇不敢相信,可旋即回过神道:“可是……就算如此,爸爸他还有一个木雕工厂,作坊不至于……”“工厂也关了。”沈成煜打断了季遇的话,道,“木雕行业越来越不景气,伯父年龄也大了,持刀都不稳了,他还能有什么新的作品?”季遇愣了半晌,泄气地站在原地:“所以,木作坊没了,工厂没了,季家的木雕也要销声匿迹了吗?”她忽然颓然,无力万分。现在的她还能做什么?“季遇,大家不愿意你知道这些是因为你还在做康复,而我本不愿意带你来这里,可是看到你在医院的凉亭那幅样子,你持着锉刀,在自怨自艾,自暴自弃。我觉得也许带你来是好事。”她抬眼看着沈成煜,沈成煜才道:“别这么看我,如果是以前的我只会不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木雕,只是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才明白,木雕或许是你的第二生命。”沈成煜轻轻吁了口气,又道:“我知道你特别热爱这行,你不会放弃。你为了木雕放弃了大城市,好工作,而现在一切都已然是最糟糕的时候,季家木雕或许真的要靠你才能重新振作起来。”季遇觉得全身乏力,她坐在木桌前,心里百感交集。沈成煜似乎迟疑了会儿,又道:“当然,如果你想放弃木雕,重新工作,我也是能帮你的,季遇。但我想,那就不是真实的季遇了。”忽然,季遇沉默了会儿,又想到了什么,开始在办公桌上找东西,她把办公桌上的东西一件地翻动。找了半天,她又回身到身后的书柜找。沈成煜看到季遇焦急的样子,问道:“你在干嘛?”“我在找东西。”“找什么?”“你别管!”季遇尖声大叫。她继续翻动书橱上的东西,一本本书被她翻开,然后一本一本地抛在了地上,最后她失落地抓着头发,沮丧道:“到底在哪里?到底在哪里……”沈成煜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季遇的肩膀,道:“季遇,你别着急,你要找什么,我帮你……”“为什么会想不起来了?”她咬着牙,用力地拍着脑袋。“季遇!”“沈成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好难过,原来时过境迁是这样的感觉。属于她的小屋木作坊不在了,属于她的巅峰深蓝这个名字也不在了。她的手和父亲一样也握不稳锉刀了,还要怎么创作作品?这半年的时间,把她信赖已久的信仰居然就这样面目全非。她眯着眼,脑海里忽然有个声音在说:“季遇,你知道吗?你会是一位很优秀的木雕师,你会有自己的展览,你会把木雕发扬光大……”是明以楠。她终于想起在冷藏车,明以楠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猛地起身,打开了木桌的抽屉,她喜不自禁,终于找到了那张图纸。沈成煜奇怪地问道:“是什么?”“图纸。”季遇徐徐摊开那张纸。“图纸,画的是什么?”沈成煜又问道。“叫做‘你是我木上的繁华’。”季遇回道。沈成煜问道:“你的新作品?”季遇点点头,说:“嗯,只是还没有选好木料,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这幅作品雕刻好了。”她收起画纸,又坐回了木桌,对着沈成煜道:“成煜,你先回去吧,我想呆在这里。”“季遇,你现在还是一个病人,我把你带回作坊,已经是做的最大的极限了,现在我必须把你带回医院。”沈成煜显得很严厉,他皱着眉道:“季遇,不要让你爸妈担心了好吗?”季遇似乎长长地吁了口气,做了决定:“我可以跟你回去,但是想拜托你一件事,还请你答应我,成煜。”沈成煜有些发愣问道:“什么事?”“我想让你做我的司机。”沈成煜有些纳闷,季遇回道:“白天,我可以在医院做康复训练,但是晚上我想回到木作坊,我想把这幅作品雕刻好,送给明以楠。”沈成煜欲言又止,半天才道:“季遇,明以楠值得你对他那么好吗?”季遇没有吭声,沈成煜忽然笑了声:“他可真幸运。”快天亮之前,沈成煜开车把季遇送回了家,停在医院楼下的时候,沈成煜又问道:“季遇,如果伯父都已经把工厂和作坊关了,你还想继续从事木雕这一行吗?”季遇头脑一片混沌,说实话她还没想好,现在还能做什么。她摊开手,看了看素白的手掌,爬满了茧子和细纹,那是木雕带给她的痕迹。原来一切都会留下痕迹。她抬眼看向沈成煜道:“我想,我还是先完成那幅《你是我木上的繁华》”顿了顿,她又苦笑了声:“其实,我也不确定,我是不是还能重新做一个木雕师。”沈成煜没有说话,他点了点头,目送着季遇一人往住院部走去。他正准备启动轿车往回开,副驾驶位置忽然坐上了一个全身黑色衣服的男人。沈成煜看向身边的栎哲,问道:“你们还打算隐瞒她多久?”栎哲轻轻抬唇,道:“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还要给她这些虚无的希望?她有权知道真相。”沈成煜难以理解。“季小姐,现在不需要真相,她现在需要振作。她应该成为一位很优秀的木雕师,而这些就是我们现在需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