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麻将馆并不大,没有包间,一楼摆放着八张桌子,奇怪的是,这八张桌子都不是正摆,都是斜着将桌子一角对着大门。乍一看很整齐,但站在里面总让人感觉怪怪的。在一楼尽头有一个楼梯,楼梯底下的隔间被做成了简易的厕所。此时,麻将馆里就我们几个。强哥热情地招呼我坐下。“兄弟,外地来的?”强哥递给我一支一品梅。“对!来苏城办点事,顺道看看勇哥。”说话间,我将烟点上。强哥笑了笑。“我们也在等勇哥,闲来无事就玩会儿牌,兄弟一起呗。”“我不是很会。”我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强哥则依旧笑道:“没事,玩玩就会了,我们来的也不大,闷五块,正常押十块。”强哥真把我当棒槌了,五块十块的,乍一听感觉并不是很大,但是,一把下来,少则几十,大则成百上千的输赢。千万别小瞧了这点赌注,一晚上下来,输掉几万甚至十几万都大有人在。现在是2000年,在苏城,人均收入也就九百一千的。强哥竟然跟我说他们玩的不大?本来我只想稍微搞点钱应付一下生活得了。现在,他既然把我当棒槌玩,那他不仁,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因为,不是我布局,第一步姜太公钓鱼直接跳过,第二步,装傻充愣开始!我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一副憨憨样。“听上去是不大啊!就是我钱带得也不多,不知道九百多块够不够?”我将口袋里除去买火车票多下来的钱拿出来,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像棒槌,我继续补充道,“我之前也是看朋友玩过,大概的规则懂一点,强哥,你看能不能先试一把,让我熟悉熟悉规则?”当我把九百块拿出来时,我明显感觉到强哥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失落,不过,下一秒,他便狡黠一笑道:“没问题,反正就是打发时间罢了。待会要是钱不够了,你可以问小龚借,反正,你是勇哥的朋友,小龚,你不会不借吧?再说了,万一你今天运气好,赢了呢?”说话时,强子对小龚咧嘴一笑,后者略有为难地点点头,似乎是对强子有些惧怕。强子说话的水平很高,好的坏的都说了,无非是想要拉我入局。我傻傻笑着。强子以为我是棒槌,殊不知,我在装傻充愣的同时,也完成了漏腥门,他却浑然不知,还以为自己有机可乘。见我不说话,强子开始洗牌,同时,给我介绍起另外两个人。坐我左手边上家的,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强子称呼他时就叫眼镜。坐我下家的男人,骨瘦如柴,五官凹陷,像极了瘾君子,大家称呼他为猴子。为了成功拉我下水,强子第一把果真是不来钱,陪我试玩了一下。只是,他们叫得都不凶,心照不宣的第二手,猴子与眼镜就弃牌了。第三把强子开我牌。我一对6,就赢了他。“兄弟,怎么样?不难吧?我看你今天手气不错,肯定能赢钱。”强子笑眯眯地说着。既然他们把我当棒槌,那我就接着演。“是吗?还真别说,我今天走在路上还捡到了一块钱。”“对嘛!这就说明你有偏财运!今天准赢钱。”话语间,强子开始洗牌发牌。我特意注意了一下他洗牌与发牌的手法。这家伙并不会千术,充其量就是一个老赌徒罢了。可能有人不明白,为什么我一眼就能看出对方不是老千。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老千因为长期练习千术,所以,手指关节或多或少有些变形。当然,也不是所有老千都这样,有些老千在练习千术初期,在高人的指点下,利用药膏或者一些整形的方法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比如我。但这也只是极少数的老千。因此,看手指就能有初步的判断,其次,就是要留意他们洗牌发牌的手法,看看有没有千术的影子。老千的千术都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所以,老千都会在练会千术后,刻意地抹去这种千术痕迹,但是,或多或少有一些习惯是改变不了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他的言行举止中反应出来的神情。老千都是心理素质极好的人。而眼前这个强子根本谈不上心理素质有多好。他在发完牌后,便第一时间在看我手牌上的记号。任何一个老千都不会像他这样。所以,我可以肯定,强子充其量只是会下焊而已,根本算不上是一个老千。虽然,强子不是老千,但是,老千惯用的那些伎俩,他倒是学得挺像那么一回事。开始的前五把牌,他都故意放水让我赢。钱倒不多,五把加起来也就两百块不到。之后的几把牌,他开始让我有输有赢。这是典型的放料,让我赢点蝇头小利。只可惜,他没有学到家。更可惜的是,他只会下焊,看牌,并不会做牌,发牌。所以,我有输有赢的时间持续很长。我知道强子是在等,等一手好牌,然后将我一网打尽。然而,他却不知道,这么多把玩下来,我也将他下焊的规则摸透了。新的一局开始,我拿到了7,8,9的同花顺,而强子则是三张4。他的手微微摸了下自己的鼻子,这是在给身边的人发暗号。“我闷!”强子扔下五块,接下来眼镜直接跟闷。到我时,我装作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扔了五块跟闷,而猴子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看了牌后,选择跟了十块。让强子没想到的是,第二轮,我选择直接弃牌。这让强子傻眼了。此刻,他肯定在想,我要是看了牌,肯定会跟下去,无奈,我没看牌。见强子的脸色难看,我心中乐呵,道:“我还以为输赢会有多大呢?玩了个把小时了,你们看,我依旧是不输不赢,这玩着一点意思都没有。”“你什么意思?”强子有些不耐烦。我点了一支烟。“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厉害呢,哎!没什么意思,就是感觉玩得小了,没意思!”激将法!也叫激黏子!在我上赌桌的那一刻起,强子就以为我入局了。可是,他并不懂什么叫做真正的猎人往往伪装成猎物。他虽然会布局,但是,并不精通,对于猎人这一套也是一知半解。强子看着我,也点上了一支烟,显得有些气愤道:“兄弟,你这话什么意思?想提注?”“也不是不可,但是,我先说,提小了,我可不想玩了,我之前朋友都是玩底注五十,五十闷,一百跟的。”“行!就按你朋友的来!”强子答应了,我心中冷笑。上钩了。“不亏是强哥,我第一眼见到强哥就知道,强哥你是个爽快人,兄弟我也不瞒你,我这次来苏城找勇哥是想要找他合伙做点小买卖,这不,我还想再找一个,一起合伙。强哥,我看你人不错,要是有兴趣,有机会聊聊?”激黏子后,自然是拖黏子,也就是称赞他,为的就是消除对方心中的火气,然后,顺利入局。在我弃牌后,这一局,强哥想要将我一网打尽的计划也就宣告落空了。他们三个随意跟了几把,在眼镜弃牌后,也宣告结束了。新的一局开始,强哥恶狠狠地丢下五十在桌上,冷哼道:“兄弟,现在你感觉怎么样?”“刺激!我喜欢!”当我将五十放上桌时,我的局才算正式完成,强哥此刻已然变成我待宰的羔羊。只是,他还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