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娟给我介绍说老吴头儿其实压根不是做烧烤的,他只有输得没钱了,才会出来摆摊。这也是为什么刚才龚静燕见到老吴头儿,第一句话就说他今天输惨了。老吴头儿这家伙有个怪毛病。他不喜欢去麻将馆这种地方玩,也不去赌场里面,他就喜欢在各种路边,天桥,公园瞎转悠,跟那些摆地摊的瞎赌钱。这种局,我在全国各地见多了。大多数是打弹珠,摸珠子,或者是猜瓜子之类的。在七叔眼里,这些都是不入流的旁门左道。与千术根本挂不上钩,他们用的都是一些机关类的手法。就比如打弹珠。一个木板做成的弧面,装有一个弹簧发射装置,只要将弹珠弹出去,落入旁边的坑中,就能得到对应的奖励。这种骗局,摊主自己来,百发百中,给你试试的时候,你也总能将弹珠打入十元,二十元,甚至更多奖励的坑中。一旦,你付钱了。往往弹珠怎么弹出的,怎么原路返回,根本不会落入一边有奖励的坑中。这是什么原理?玄机就在桌腿上。想让你进坑赢钱,对方会将桌面按住,其实,这个桌面并非是水平的。弹珠发射的位置,与那些有奖励的坑是在同一水平面上,加上顶端有弧线,玩家总认为只要力道控制好,不撞在顶点那块挡板上,就能顺利落入奖励坑中。实则不然。老板在演示,或者给你试试的情况下,他的水平面是向着有奖励坑洞方向倾斜的,你只要稍稍用力,不撞在挡板上,就肯定能够落入坑中。反之。当你付钱了,他就会将桌面按向反方向,因为,你要绕过挡板,所以力道不会太大,这就会让弹珠原路返回。这就是打弹珠街边摊的玄机所在。而老吴头儿在朱云娟的口中,对于这种街边骗局游戏,乐此不疲。你要说他不知道里面有猫腻吧,这么长时间下来,朱云娟说他少说也输了大几千,甚至上万都有可能,总该有所察觉吧。但是,你要说他知道吧,他还就喜欢玩,乐此不疲地去送钱。你说他怪不怪?更为让我奇怪的是,老吴头儿每次去玩,身上的钱带的都是固定数目。三百块。输光回家,如果赢,赢一百也回家。如果一连几天都输,输得自己没钱了,他就出来摆摊。只要赚足三百块,第二天接着去玩。不止这些,更加让我好奇的是,老吴头儿做生意的态度。朱云娟说,老吴头儿的烧烤摊,在这,你吃不到舒心,更吃不到安心,因为,他全凭自己心情做生意。就比如刚才,让他不要放辣,他直接拒绝。现在我啃着烤串,就快要喷火了,我严重怀疑他放了一整瓶辣椒面下去。我只能一杯接着一杯地灌啤酒。即便如此,我的舌头早已辣麻了。如果只是这一点,根本不足为奇。这老家伙接待客人也是全凭心情。他看你不爽,你再有钱,他都不给你烤。他要是看你顺眼,一切都好说,说不定结账的时候,分文不收。当然,你要是在吃烧烤的时候,跟他说起一些稀奇古怪的街边摊玩法,甚至你还会一些的话,他说不定生意都不做了,跟你玩到天亮都有可能。被朱云娟这么一说,我倒是来了兴趣。只可惜,在朱云娟给我说完老吴头儿后,一旁的龚静燕就已经给我继续介绍刚才的话题。当年九哥跑路香江,他的一众小弟并没有跟随他而去。这些人在九哥离开后,有些自立门户,有些则是金盆洗手,更多的是被九哥牵连都关进去了。那个时候苏城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大哥,可谓是,群雄割据的时代。九哥一走,他的势力一落千丈。而那时候,有个人站出来,力挽狂澜。他就是宋晓东,人称东哥。他跟九哥的结拜兄弟,外号‘小汽车’,真名不祥,一起算是稳住了当时的局面。之后,等九哥回来,他们打算将这些年守住的硕果如数奉还,没想到九哥却不在意。九哥从那时起就开始洗白自己,他表面上成为了生意人,而他以前那些活就交给东哥与小汽车打理。没过多久,小汽车开了一家浴室,名叫‘白金汉宫’,是当时苏城第一家带桑拿的洗浴中心。至此,他也算是开始洗白。至于东哥,他以老街为据点,主要还是守着九哥当年那些赌的行当。这就是宋家的情况,而陆家的掌舵人,叫做陆逸飞,道上的人叫他小飞哥。其实,东哥是他姐夫,他们两家是亲戚关系。他同样也是做赌的行当。他跟东哥的区别在于,一个做低端,一个做高端。让我诧异的是,他们竟然还懂差异化竞争。所谓高低端,其实不是场子的豪华程度,只是赌徒的有钱程度罢了。东哥的客人都是一些老板,而小飞哥就不一样,他的生意大多数是在菜市场,麻将馆,甚至是一些技校。总之,来去不大,十几二十,三五块的盘也做。因此,龚静燕说,东哥那叫赌场,小飞哥的充其量叫做赌档罢了,甚至连档都称不上,街边铺块布,放上几枚骰子,牌九之类的,就算是开局了。这话说得我是一愣一愣的。我不由得看了一眼老吴头儿。难不成他玩的那些东西,也都是小飞哥的产业?见我在看老吴头儿,龚静燕轻咳一声。“你是不是也在怀疑,老吴头儿玩的那些局就是小飞哥的?”我微微点头,龚静燕则是浅浅一笑。“当初我跟你一样,不过,现在这都不重要了,你要是想知道答案,改天有机会,你跟他去玩一次不就知道了吗?”龚静燕的话说得不经意,但是,我一听就知道她又在试探我。看来她不搞清楚我到底是什么身份,誓不罢休啊!她越是这样,我越是不想让她知道。见我不说话,龚静燕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突然,话锋一转道:“说这么多,你也听出来了,宋,陆两家都是做赌的,而他们幕后的大老板就是九哥,所以,王大千跟他们几个的交往颇深,而且,最近苏城来了一伙职业赌客,他们这段时间已经把东哥的场子搞得鸡犬不宁,传说他们这段时间搞走了一百多万,今天小朱接到的电话,就是有人跟我们说,王大千开始布局了,相信,不久的将来,苏城的蓝道必然会有一番大事情发生。”一听龚静燕这么说,我立马来了兴致。“王大千会出马?”龚静燕点了一支烟,微微摇头。“他们这些人还不至于让王大千亲自出马,不过,王大千肯定会布局,正好你也可以看看,他是怎么布局的。”说着,龚静燕就将香烟放在了桌边,朝四周瞧了瞧,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正好,我们也趁这个机会准备搞一票大的,这次的局,我们布了很久,本来还想着找机会收网,现在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正好可以浑水摸鱼。”我不知道是不是龚静燕酒喝多了,现在有些上头,她竟然在外面跟我说出了这番话,一旁的朱云娟连忙咳嗽道:“姐姐,你喝多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说着,朱云娟一边示意我搀扶龚静燕,一边指着地上还没有喝完的啤酒对老吴头儿道:“这些多下来的酒都给你了,还有,钱也不用找了。”“慢着!”正当我们准备离去时,老吴头儿突然追了上来。“怎么了?”“你就给我一百,怎么够?”老吴头儿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我回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烤串。我们几个点的并不多,酒又是我去超市买的,之后,老吴头儿也没有给我们加过串,我一脸奇怪道:“怎么就不够了呢?”“哼!你们大庭广众下,大聊特聊苏城的江湖儿女,把我的生意都吓跑了,你说,我的损失是不是应该找你们算?”老吴头儿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我心中为之一愣。这家伙分明是敲诈嘛。正当我要开口说话时,朱云娟拦住了我。“那你说要赔多少?”“两百!”老吴头儿伸出两根手指。他的要价倒也不算太黑心。朱云娟则是噗嗤一笑道:“行了,看来你是真的输急眼了,给!不用找了!”朱云娟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把钱,我一看,估摸着得有五六百。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老吴头儿只从里面抽出两张,多下来的竟然还给了朱云娟。“还是你懂事!”老吴头儿收起钱,脸上就露出了笑容,转而又瞪了我一眼。“小兔崽子,以后多跟美女学学,别在这耀武扬威,免得吃了亏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吴头儿说完就转身离去,搞得我是一肚子火,正当我准备追上去找他算账时,朱云娟突然用力拽住了我的胳膊。“快走!”朱云娟一反常态,说完就拉着我直往路边小巷跑去。朱云娟突然起来的举动,只让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出什么状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