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侦探(共4册)

半身侦探(全4册):32个杀人诡计,一次看过瘾。 美女刑警罗半夏被卷入一系列波谲云诡的迷局当中,这一切似乎都与神秘组织NAA研究的致幻药有关。一桩又一桩离奇案件发生,与该秘密有关的人也接连遇害或失踪,而仿佛洞察一切的奇男子茂威汀,总是在疑点重重真相难寻的关键时刻出面,破解谜团的真相。他时而冷面寡言,时而轻佻诱惑,与罗半夏之间会擦出怎样的火花?组织背后又有什么阴谋? 美女刑警罗半夏与身份不明男子茂威汀在庞大迷宫般的犯罪图景中继续前行,密室杀人、隐藏动机,凭空消失、易容……每一步都充满悬念,他们能找到迷宫的出口吗? 神秘组织NAA的轮廓渐渐浮出水面。罗半夏和茂威汀一面追查着致幻剂的真相,一面挑战着一系列不可能犯罪谜题——三口棺材、无菌密室、高空囚室、水中密室、幽灵狙击、隧道消失……然而,比案件更复杂的是人心,他们的周围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悄然展开,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微妙。 神秘组织NAA和其幕后黑手终于浮出水面。罗半夏在和茂威汀联手调查真相的过程中发现,这位神秘男子的身份似乎比想象的更复杂…… 他们之间的关系越发微妙,他到底是敌是友?在终极的舞台上,他和她的命运又将走向何方……

终极舞台之谜2
罗半夏有些不解地望着茂威汀,不知道他究竟预备打什么牌。
“那场爆炸是怎么回事?你跟这位罗先生在宣讲会开始之前就神色慌张,嘀嘀咕咕个不停,究竟是为什么?”
听到这里,罗半夏不禁攥紧了拳头。她很不愿意看到茂威汀跟父亲针锋相对,但心里又不得不承认,茂威汀的怀疑是有理由的。这场宣讲会由GungNail一手策划,邮轮上的设备和暗道只有他们才最清楚。
“难道要怀疑我们吗?”博岚哑然失笑,故作镇定道,“我们可是这艘邮轮上最不具备动机的人。好不容易请来这些国家的首脑代表和跨国集团的总裁,目的就是让他们支持Mission计划的后续研究。发生这件谋杀案,分明是有人想借机阻挠我们的计划……”
“博岚。”这时,一直沉默的罗霄雄突然开了口,“还是告诉他们吧,关于那封恐吓信的事。”
“恐吓信?”罗半夏的气息微微一跳。
罗霄雄蔼蔼的目光落进了她的眼中:“是啊,小夏。在宣讲会开始之前,博岚在这个房间的写字台上发现了一封恐吓信,要求我们立即停止这场宣讲。”
博岚轻轻咬了咬唇畔,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站起身来,从写字台抽屉里取出了一张纸巾。只见那上面用圆珠笔歪歪斜斜地写着两行英文,翻译过来的意思是:“停止表演,否则将得到毁灭。”
“所以,那场高压锅造成的爆炸和对B国人的谋杀,全都是为了阻挠你们的计划顺利进行。”罗半夏望着这张纸巾,喃喃低语。
“是的。小夏,你看这纸巾是从邮轮的餐厅里取的,写字所用的圆珠笔也是邮轮房间内部提供的。所以,凶手是在登船之后才写了这封信。”罗霄雄说道,“事实上,为了确保安全,我们对每一位上船的乘客和他们所携带的行李都进行了严格检查,不可能有人能够携带刀具、枪支、炸药等危险品上船。凶手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创造性地就地取材,利用了高压锅、电线和家具这些东西作为凶器。”
“真是个有创新能力的罪犯啊!”杜文姜撇了撇嘴,不无讽刺道。
“去那个发生爆炸的水吧看看。”茂威汀斩钉截铁地说。
邮轮上真正的厨房和餐厅位于一层,而招待大厅前部的水吧是一个能够为贵宾提供冷热饮料、冰激凌、糕点和简餐的小厨房。为了尽快恢复邮轮上的秩序,让贵宾们获得更好的服务体验,博岚不顾罗半夏他们的反对,已经让服务员将水吧内部打扫干净了。唯一保留的证据就是那只发生爆炸的高压锅。
茂威汀举起那个破损的锅盖仔细瞧了瞧,只见有人用速干胶把高压锅的压力阀和安全阀的气口全部堵住了。在这种情况下煮东西,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生爆炸。
“为什么水吧这里会有一个高压锅?”茂威汀问道。
罗霄雄挠了挠头:“据说是为了煮银耳莲子汤用的,因为莲子不容易煮烂,就从楼下厨房找来了这个高压锅。”
“是谁提出要煮这种汤水的?”罗半夏追问道。
“不太清楚。好像宣讲会的预定安排上就有,说要让客人们品尝中国地道的银耳莲子汤水。”罗霄雄说道。
“也就是说,煮这道汤水是人人皆知的事。”茂威汀琢磨着,“但汤水可以在楼下的厨房里煮,为什么要把高压锅带到水吧这里来呢?”
罗霄雄蹙着眉头:“刚才我已经问过厨师了,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高压锅是怎么被带到二层水吧的。”
“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出现不应该出现的人和事,必有蹊跷。”茂威汀突然说了一句让人费解的话,而听在罗半夏耳朵里,却觉得心头一惊。霎时间,仿佛有一把尖刀生生挖开她的了脑仁,从中飞出了无数牵连纠缠的细节。
“小夏,小夏,我知道进出密室的方法了!”这时,一直在饮料机那边调查的杜文姜高声叫道。“你们来看,这是什么?”
众人走过去一瞧,只见杜文姜所指的柜子里面摆着一个跟小啤酒桶差不多大的钢制罐子。“小夏,你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是液氮!”
“液氮?”罗半夏之前听说过,液氮是液态的氮气,一种深度的制冷剂。在很多科幻电影里,常常出现利用液氮将人体冷冻之后进行太空航行的情节。现实中,一些医院也会使用液氮来进行精子和卵子的储存等。
杜文姜点点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不错,这应该是船上厨房用来制作冰激凌的。液氮的温度在零下 196摄氏度,是一种快速的制冷剂。它可以让接触到的一切都迅速冻结。”
“那又怎么样呢?”罗霄雄不解地问道。
“罗叔叔,刚才我们已经排除了两种通过水带的假设:一种是偷了钥匙从吊桥过去,但这会造成吊桥发出巨大的声响;另一种是涉水游过去,这个说法也因为水带中的海水会在地板上造成盐渍而被否掉。”杜文姜说,“现在所有谜团都解决了。因为凶手既没有从吊桥走过去,也没有从水中游过去,而是制造了另一座‘桥’。”
“小文,你在打什么哑谜?凶手怎么能制造出另一座桥?那座桥又在哪里?”罗半夏的眉头越皱越紧。
杜文姜挺直了背脊,指了指地上的液氮罐,说:“凶手利用液氮,将水带中的海水迅速冻结成冰,然后踩在冰面上通过了水带。”
“这,这能做到吗?”罗霄雄有些瞠目结舌。
“没问题,罗叔叔。”杜文姜边说边比画,“实际上,凶手并不需要把整条水带都冻结起来,只需要将‘白羊座’面前的那一部分冻结就可以了。用隔热板将水带隔离出一块扇弧形区域,然后往水中缓缓倒入液氮,就能精准地把这部分水冻住。等到使用完毕,再撤除隔热板,让周围常温的水跟冰块接触,就能够迅速将冰块融化了。”
“怎么样?小夏,这座‘杀人之桥’很精巧吧?”
星座的秘密
“小文……”罗半夏望着杜文姜那副踌躇满志的样子,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话茬。
倒是罗霄雄目光慈祥地笑了笑,说:“小杜啊,你这个推理确实有点儿新意,但实际施行起来恐怕不太容易。”
“罗叔叔,我认真分析过可行性,绝对没有问题。”杜文姜急切地说道,“不信,我把液氮倒出来给你们演示一下。”
“唉,不用那么麻烦,别再冻伤你。”罗霄雄笑眯眯地说道,“我只是想说,你提到的那个隔热板,先不论它是什么材质做的、能否耐得住极寒,单说按照水带的长度和深度,这隔板起码得有三米长、一米八宽吧?”
“嗯……”杜文姜眼珠转了转,“差不多有那么大吧?”
罗霄雄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那么大的东西,就算再轻薄的材质,一个人估计也是搬不动的。”
“凶手未必是一个人啊!”
“好,就算凶手有多人,但还是有两个问题。第一,人多了被目击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第二,那么大的隔热板在搬运过程中,应该很容易被大厅里的人发现吧?”
杜文姜的嘴里像是被塞进了火炭,张着合不拢:“罗叔叔,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觉得,你所说的那个制造杀人之桥的方法,缺乏可行性。”
“如果大厅里的三名记者是凶手,那就可行了。”杜文姜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们刚才不是说,凶手的动机是捣乱吗?这些记者们为了哗众取宠,制造新闻,合谋起来也是有可能的。”
罗半夏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小文,他们是来自三个国家,三家不同媒体的记者,合谋的可能性是极低的。况且,他们杀人又能制造出什么新闻来?这动机根本站不住脚。”
杜文姜还想再分辩几句,茂威汀阴冷地笑道:“这个诡计还有个致命的问题。当水真的结成冰后,会跟隔热板和水带的墙壁产生强烈的粘连关系,也就是冰块会结结实实地跟周围触碰到的东西冻在一起。之后想要把隔板拆除,恐怕并不容易。”
杜文姜缩着脖子,翻了翻白眼,低头不再吱声。罗半夏的心头一动,脑海中的某个念头变得越来越强烈。她走到父亲身边,在他耳根旁悄悄说了几句。
晚餐时分,所有人正在一层的自助餐厅用餐,罗氏父女器宇轩昂地走进来,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关于B国代表被害一案已经告破。
一石激起千层浪,餐厅里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样,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猜测和议论。
“凶手到底是谁?”
“这是不是政治阴谋?”
罗霄雄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朗声道:“各位,在这个案子里,凶手给我们出了一道难题,那就是如何躲过目击者的眼睛、悄无声息地通过会响的吊桥进行杀人。但除了这个谜题之外,本案还有一桩令人费解的事。凶手明明是用电线杀死被害人的,为什么还要把房间里的家具砸到他的身上,弄得室内一片狼藉呢?事实上,这个问题才是破解密室之谜的关键。”
“那或许是……为了利用混乱的场面掩饰什么吧?”一位矮个子宾客猜测着说,一双精明的眼睛滴溜溜转着。
“说得不错。”罗半夏微笑地点点头,“混乱的现场把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都吸引到了家具和尸体上面。换句话说,即便当时有什么人躲在房间里,也可能不被注意到。”
“是的,小夏说的正是密室分类当中常见的一种。”罗霄雄跟女儿一唱一和,“即凶手并未离开密室,而是躲藏在里面,直到有人打开密室。”
餐厅里的议论声顿时沸沸扬扬。有人说:“机械师在吊桥旁打开控制面板的时候,吸引了很多人围观。吊桥放下来之后,大家都跟随女警察走进了房间。这么说来,在场者谁都有可能是凶手喽?”
那位日本记者发问道:“警官,您这个说法虽然可以解释凶手如何逃离密室,但还是没有解决凶手怎么进入密室的谜题呀!”
罗霄雄微微一笑,神秘地压低了嗓音:“这个案件有个非常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并不是凶手进入了死者所在的密室,而是死者主动走进了凶手所在的密室。”
“这话怎么说?”
罗半夏脸上的笑意渐渐黯淡下来:“我查阅了所有贵宾的住宿登记,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在登记本上,B国代表所住的应该是‘双鱼座’房间,杜可伟先生住的才是‘白羊座’房间!”
话音刚落,杜文姜就脸色煞白地冲罗半夏说道:“小夏,你提这个干什么?”
罗半夏的声音跟眼神一样迟缓地在他脸上划过:“也就是说,B国代表其实是死在了别人的房间里。”
“当B国代表在大厅参加宣讲会的时候,凶手的同谋潜到他身边,用‘白羊座’的钥匙偷换了他身上‘双鱼座’的钥匙,同时还调换了吊桥墩子上‘白羊座’和‘双鱼座’的门牌。因为很多人都无法将星座顺序记得那么清楚,所以这种调换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当B国代表准备回自己的‘双鱼座’房间时,他其实是拿着‘白羊座’的钥匙打开了‘白羊座’房间。”罗霄雄看出女儿心情上的起伏,替她解说道,“而这时候,真正的凶手——原本‘白羊座’的主人早已等在里面,直接将他杀害了。”
“而且,当B国代表进入‘白羊座’房间后,凶手的同谋又将两个房间的门牌重新调换了回来。”罗半夏的目光投在了杜文姜的脸上。
“小文,这对父女脑子出问题了吧?胡说八道些什么!”杜可伟愤然地敲了一下餐桌,“我们走。”
“不许走!杜可伟先生,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罗半夏口中发苦,“小文,你故意邀请我去你们的房间躲避,其实是带我走入了B国人的房间。这个动作完成了房间交换的最后一步,让B国人像真正死在了自己的房间一样。”
“小夏,你……不要……”杜文姜脸上的神情痛苦而恐惧,好像大难临头一般。
“小文,你还对我说,你父亲在里屋倒时差休息……”罗半夏顿了顿,“那其实是你利用手机播放的呼噜声,目的就是为他制造不在场证明。”
“罗小姐!罗警官!看来你因为没能嫁入我们杜家,怨气不小啊!从布拉格一直冤枉我到这儿来了。”杜可伟倒是依然镇定自若,语气还带着浓浓的嘲讽。“我就是个做生意的,你倒说说看,我为什么要杀害一个跟我毫无瓜葛的外国政府官员呢?”
罗半夏挺起胸膛,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茂威汀,仿佛想从那个男人的身上汲取勇气。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再艰难、再困苦、再不堪,都必须要去面对。
“杜先生,因为你才是NAA这个组织幕后的真正控制者。”罗半夏听到自己平静地说出了最后的结论。
“不,小夏,不是……”杜文姜几乎想要扑上来阻止她,却被吴卓拦住了。
罗半夏低垂着眼帘,目光带着一点凄迷:“小文,你一定觉得我很傻吧?所以才一直在我身边插科打诨,演出了那么多不靠谱的推理。就在刚刚,你还试图用一个牵强的诡计来转移我们的视线。你知道,我是怎么开始怀疑你的吗?”
霎时间,杜文姜仿佛被液氮冻住了一般,如泥胎木雕,连眼珠都没有转一下。
“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出现不应该出现的人和事,必有蹊跷。”罗半夏引用了茂威汀刚才的名言,“那次我去追踪高启明,正要被他射杀之际,你突然出现,挺身为我挡枪。因为事态紧急,我又感动于你的舍身相救,就没有往深处想。但其实这里面有两处疑点,一是那天你明明不知道我去了哪里,怎么能那么快、那么及时地找到我?二是既然我是SPLIT药物最为重要的实验体之一,高启明怎么会轻易开枪射杀我?除非他早就跟你约好了,故意在我面前演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杜文姜的表情扭曲了,好像一个被冻裂的人偶,“咔嚓”一声碎裂在地:“别说了,小夏,不要再说了。”
可是,罗半夏继续说了下去:“之后,你跟你爸又无缘无故地出现在了布拉格。那其实是你们为了擒获我而计划的‘布拉格之夏’行动。但后来你们改变了主意,要让我连同茂威汀一起被带来。”
“等等,我怎么听糊涂了?”吴卓插嘴道,“你跟茂威汀不是被GungNail请来的吗?”
罗霄雄声音低沉地说道:“NAA和GungNail原本是密切合作的两个机构,所有研究项目都是配合衔接,所有研究成果都是共享的。然而……”
“NAA是叛徒。”博岚的眼眸骤然点亮,带着犀利的锋芒,“他们做事不择手段,杀人、欺诈,甚至将不成熟的产品卖到黑市。这样的合作伙伴简直是GungNail的奇耻大辱。”
“黑市?原来如此。”茂威汀突然插话道,“在婚姻登记处死去的那个王墨羽,她的未婚夫李琦是DunPeal公司网络销售部的技术总监。如果说王墨羽是SPLIT药物的秘密分销者之一,那么她背后的供货渠道就是……”
“不错,SPLIT药物批量生产点就在DunPeal的下属工厂,李琦就是负责这条秘密销售线的。”博岚咬牙切齿道,“他们背地里已经把未经安全认证的药品,销售到了很多地方。”
“哈哈哈……”杜可伟如恶魔一般地狂笑起来,笑得难以自持,好像天都要被他笑塌下来了,“GungNail的高层拿腔作势、自命清高,就会动动嘴皮子,却把脏活累活都扔给我们干。愚蠢和退让也得有个限度,跟你们这群天真的科学家,我是一天都合作不下去了。”
“哼,NAA正是因为被你这种利益熏心的商人利用了,才会忘记了初衷,沦为了恶魔的帮凶。”博岚大声斥责道,“现在,大家都看到你们的真面目了,罗警官,快把他们抓起来!”
罗氏父女正想上前抓人,从餐厅的背后传来了子弹上膛的“咔嚓”声。
“我看谁敢动?”杜可伟疯狂地笑道,“本来不想闹得这么僵,但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我也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罗半夏回过头,只见余林姗和蒋小婕两人各举着一架机关枪,摆出随时可以扫射全场的架势。
“你们俩?”博岚咬牙切齿地恨道,“竟然也跟鲍威尔一样,背叛组织!”
“博岚女士,大家半斤八两而已。你自己做过的事情,难道件件都拿得上台面吗?”蒋小婕幽幽地说着,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终极舞台
七个国家的政府官员、三个跨国公司的总裁以及美、日两国的记者都被关进了VIP房间里。虽然没有对他们实施身体上的捆绑,但大厅里架着机关枪,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罗半夏、茂威汀、吴卓以及博岚、罗霄雄和邮轮上的工作人员就比较惨了,被人用绳子五花大绑在大厅的休息椅上,另一架机关枪直挺挺地对着他们。
杜可伟显得尤为亢奋,迈着轻松的步伐来回穿梭于各个VIP房间,似乎在胁迫各位宾客签署某项协议。从洋溢在他脸上的欣然之色可以看出,胁迫工作进展得很顺利。
然而,他的儿子就没那么开心了。这位富二代警员像一棵打蔫的葱,忐忑地在罗半夏周围徘徊,想跟她说话却又不敢靠近。
“喂,我说那谁!你想说什么就过来说,在那儿转得我头都快晕了。”吴卓不耐烦地冲他嚷嚷道。
“小夏。”杜文姜瘪着嘴,像小孩子一样可怜,“你相信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爸跟NAA有来往的……”
“什么时候?”罗半夏瞪他一眼,表情更显坚毅。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你的心始终如一。”杜文姜轻声地说道。
“小文,你应该很清楚,NAA作为背后主使,犯下了多少桩命案。”罗半夏额上的青筋微跳,“你怎么能……为虎作伥!”
“不,小夏,你误会了。”杜文姜急切地伸手抓住她的手,“我和我爸从来没有杀过人。那个B国人不是我们杀的。”
这时,冷面男在一旁突然来了一句:“把手放开。”
杜文姜才不理会目前毫无还击之力的男人,继续说道:“事实上,是B国人自己提出要跟我们换房间的。他说他们家族忌讳双鱼座,希望能避开这个星座。”
“哈哈,说辞真是一套一套的啊!”吴卓在一旁讽刺道。
“是真的,小夏,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欺骗你的必要?”杜文姜的眼睛里透露出十二分的真挚,让罗半夏几乎又要相信他了。
“把手放开。”冷淡的声音再次传来,茂威汀的脸庞如一块铁青的石板。
“干什么?我握我未婚妻的手,关你什么事?”
“把手放开,我可以还你清白。”茂威汀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却又傲气十足。
杜文姜不禁真的松开了罗半夏的手,走过去拎起那个男人的衣领:“这话当真吗?我正想知道,究竟是谁干了这桩缺德事,连累到我!”
“那就给我们松绑。”茂威汀眼底划过一丝狡黠,“我要亲自去确认一下那个密室的机关。”
不知道杜文姜是如何巧舌如簧地说服了自己的父亲,杜可伟竟然同意茂威汀和罗半夏在二层大厅的范围内展开有限的调查。或许,杜氏父子更深层次的考虑是希望尽快摆脱杀人的嫌疑,以便打消那七位国家官员的顾虑,顺利地签订SPLIT药物的销售合约。
茂威汀的现场侦查十分轻松恣意。他先去勘查了案发的那个“白羊座”房间,在凌乱的家具之间来回走动,并用手机把每一个家具倒翻的模样都记录了下来。兴之所至,他还蹲在地上,对地板上的一道划痕看了许久。接着,他又像溜公园似的穿梭于各个VIP房间,把每一个房间的吊桥都开启了,实地走上一走,仿佛在步测什么距离。罗半夏紧紧地跟在他身后,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在拖延时间?有办法把大家救出去吗?”
男人乜斜了她一眼:“不,我是真的想还芋头警官一个清白。虽然杜可伟操纵着NAA犯下了许多不可饶恕的罪行,但这一次他真的没有动手。你被那个所谓的父亲利用了。”
罗半夏瞪着他,眼珠一动也不动:“你想说什么?”
茂威汀“呲”地一笑,反问道:“首先,动机太牵强。杜可伟一心想利用这次机会跟各国达成销售SPLIT药物的契约,怎么会轻易在这种场合犯下命案?其次,手法太愚蠢。即便杜可伟真要杀人,为什么要选择在原本属于他们父子的房间里动手?这不是明摆着向别人宣告自己的嫌疑吗?所以,我更相信芋头说的,是B国人主动跟他们交换了房间。”
他的话掷地有声,仿佛在这巨大的船舱内刮起一阵阴风,惹得罗半夏后背脊梁骨顿生寒意。
“那么,现在换作我来问你,你真的认为,GungNail盗走了你父亲的大脑,并且将他复活了吗?”男人的声音仿佛很远,缥缈得不似真的,又像是很近,几乎贴着耳朵钻进人的心眼里去。
罗半夏默然注视着他,心内已经转过千百个念头。终于,那眼眸中的狂热渐渐冷却,凝结成一股坚毅:“不,我没有那样认为。相反,我相信他们使了诈。”
“哦,何以见得?”墨蓝色的眸子闪过一丝赞赏。
“在苏黎世的案件中,你说过,两名教授的替身都是头部中枪,让人的容貌看起来发生了变形,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还有那个落跑新娘的案件,凶手也是利用头部重创后的脸部变形,才混过了第一发现人的眼睛。”罗半夏仿佛将心中的大石头抛了出来,眉宇也松了几分,“我记得很清楚,父亲被送到医院时,头上缠满了绷带,右脸都肿起来了,那容貌也是变形的。如果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父亲,而是一个跟他长得有些相似的男人……”
“偷梁换柱?”茂威汀狭长的眼睛微眯着。
罗半夏点点头:“对。他们很可能不是偷走了父亲的大脑,植入表叔的脑壳里;而是直接把容貌相似的表叔当成父亲送进了医院。”
茂威汀的眼中荧荧若火:“这么说来,在将你父亲送往医院的途中,他们已经将你父亲调包了,你的表叔当了替死鬼。”
“是的。这件事情那个叶立辉一定知道,但瞒过了王涵。”
“你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这意味着我父亲一开始就是这个组织的头目之一。”罗半夏神情笃定,颧骨的轮廓坚韧分明。
茂威汀的眸色一柔,声音也低缓许多:“那么,如果你的父亲参与了犯罪,你打算怎么做?”
“那就要看你的了。”罗半夏望着他,眼底浮起诡秘之色。
圆形的招待大厅里再次聚集了所有的人,包括那些被软禁在VIP房间里的各位宾客。杜可伟举枪对准茂威汀的脑袋,大声说道:“赶快证明我们的清白!刚才我已经跟各国代表谈妥,只要我们的身上没有命案,在船靠岸前就可以签署合作协议。”
茂威汀冷冷一笑,说:“哦?是允许NAA在这些国家销售第五代SPLIT药物的合约吧?这一程终究还是你们赢了!”
“哼,废话少说。到底是谁杀害了B国代表?那个亚特兰蒂斯式的密室又是怎么回事?”杜文姜急切地问道。
茂威汀眉峰微动,说道:“要解开这个亚特兰蒂斯的密室,首先应该知道,为什么要设计这种亚特兰蒂斯式的房间。”
“那是为了各国代表的安全!”博岚被捆在椅子上,挣扎着说道。
“安全吗?乍看之下,那么繁复的吊桥设计似乎挺安全,可有一点让人十分费解。为什么花了那么大的力气设计和安装了吊桥,却偏偏没有在VIP房间的木门上安装门锁?虽然说,很大程度上吊桥能起到门锁的作用,但多加一把锁难道不会更加安全吗?”茂威汀含笑望着博岚,“博女士,这门锁的疏忽,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
博岚的脸上疲色深重,神情寒僵:“装锁,没那个必要。”
“不是没必要,而是刻意为之的。”茂威汀说道,“我们都知道,GungNail举办此次活动的目的,是向各国代表展示最新研究成果,从而获得有关国家在科研经费上的支持。但这项研究成果的核心卖点究竟是什么呢?”
“大脑移植?记忆移植……”罗半夏喃喃道。
“其实,B国代表的一句话已经道出了各国代表心中的真实目的——‘实现人体的复活’。不错,在座的各位都是国家首脑的代理人,你们代表的并不是国家的意志,而是国王的意志。”茂威汀眼眸中的火焰变得极亮,“你们要跟GungNail签署的合作协议,是为国家元首提供人体复活的技术,实现他们长生不老的梦想,仅此而已。”
一语道破天机,在座的政府官员们顿时露出各怀鬼胎的神色。这越发证实了茂威汀的推测:“因此,这项合作协议是不能见光的,甚至不能让其他的国家和记者们知道,必须单独接洽、秘密签署。”
“哈!所以他们才……”杜可伟眼风一凛,煞气横生。
“设计这个亚特兰蒂斯式的房间,正是为了方便GungNail的负责人能够私下里单独接洽不同国家的代表,而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罗半夏眉心微皱,说:“怎么可能?那些吊桥踩起来嘎吱作响,只要有人进入某个代表的房间,不仅在大厅的人会察觉,就连在其他房间的人也能够听到啊。”
“这只不过是GungNail为大家制造的视听迷雾。事实上,他们进入每个VIP房间,根本不需要通过吊桥。”
“不通过吊桥?”吴卓和另外两名记者异口同声地问道。
茂威汀郑重地点了点头,伸手指着已经被他放下来的吊桥,说道:“难道没有人发现吗?这些吊桥都是安装在招待大厅的这边的大圆盘边上,跟VIP房间并无直接的接触。甚至吊桥展开之后,桥面顶端跟VIP房间的门前地面之间也有一小段空隙,没有完全重叠。我们不妨做一个大胆的假设,如果这个中心的圆盘像某些电视塔的旋转餐厅能够缓慢地转动的话……”
“转动?难道说……”
“某个人把吊桥展开之后,站在靠近VIP房间那一端的桥面上,然后让中心圆盘缓缓转动起来,他就可以随着吊桥一起,缓慢地移动到另一个房间的门口去。”茂威汀说道,“在这种情况下,由于圆盘的转速非常慢,坐在大厅里的人几乎无法察觉到圆盘的转动。只要那个人穿着跟房间外墙差不多颜色的服装,就有可能躲过大厅目击者的视线。”
罗半夏回想起杜文姜曾经请她去电视塔的旋转餐厅吃饭。如果不是直盯着窗外的某个景物,在餐厅里的人根本无法察觉到自己所处的地方正在旋转。
“如果这个大厅真的能旋转,那么凶手躲过我们的视线是完全有可能的。因为当时我们三个在聊天,只是偶尔抬头观察下周围,谁也没有刻意去注视VIP房间门口的情形。”日本记者回忆道。
“GungNail的人通过这种旋转吊桥,能够轻易到达任何一个房间。而不上锁的房门,方便他们长驱直入,对各国代表进行秘密要挟。”茂威汀补充道。
“我记得爆炸之后,各国代表都躲进VIP房间,还收起了吊桥。唯一没有收起吊桥的是——博岚女士和罗叔叔在谈话的‘摩羯座’房间。”杜文姜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聚拢到了博岚和罗霄雄的身上。杜可伟龇着牙,面目狰狞地冲博岚吼道:“好啊!你们自己干的好事,竟然还来反咬一口。各位,现在大家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了吧?”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杀害B国代表呢?”美国记者发问道。
室内骤然一静,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短暂安宁。下一个瞬间,博岚如一头发狂的母兽,挣断了捆绑着她的绳索,向着茂威汀猛扑上来。“住口,住口!”
与此同时,罗霄雄也挣开了绳索的束缚,两三步来到蒋小婕的近前,将她打倒在地并夺走了她手中的机关枪。
“都不许动!”
虚无之境
亚特兰蒂斯号邮轮的招待大厅里出现了令人匪夷所思、惊心动魄的一幕。一边是罗霄雄举着蒋小婕的枪,对准了杜氏父子;另一边是杜可伟夺过了余林姗手里的枪,瞄准了罗霄雄。
“爸……”罗半夏和杜文姜几乎异口同声地叫道。他们俩任谁也不会想到,彼此的父亲竟有朝一日会举枪相向。
而在另一个角落,茂威汀已经制服了发狂的博岚,轻松地掸了掸身上的灰,说道:“放弃吧。罗先生,您根本不是罗霄雄,就好像我的脑壳里根本没有斯沃德的半脑一样。”
“什么?”这句话令在场之人越发震惊。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脑移植技术远远没有你们所声称的那样成熟。X大附属三院的那个管文军,在脑移植之后三个月就死亡了。应该说,这项手术从来就没有成功过。”茂威汀高声说道。
“住口!不许你诬蔑我们的研究,不许你再胡说!”博岚有气无力地伏在地上。
冷面男的脸上流露出悲悯的神色,语气也仿佛带着一丝空灵:“我没有必要胡说,因为我已经想起了麦克白教授最后对我说的话。”
“人类总是有追求永恒的愿望,不死之躯、长生不老抑或是后世留名也好,总之要在这世界上留下点儿什么。但是,即便是书籍、纸介质、电子介质,任何东西在宇宙漫长的进程里,都不会剩下什么。人生是一趟虚无的旅程……终有一天,地球将毁灭,人类文明也将走向终结。到那时什么也不会剩下。那么,我们又何必执着于留下什么科学或者技术呢?”说这些话时,茂威汀的身上依稀能够看到那位逝去老者的影子。
“麦克白教授最后放弃了那场为我和弟弟所做的脑移植手术。斯沃德因脑部创伤死亡,我被注射了大剂量SPLIT初代产品而精神错乱,秘密关在ICU里十五天后失去了大半的记忆。这才是事件的全部真相。”
茂威汀闭上眼睛,往事如潮水般涌入意识。在ICU里度过的那十五天里,他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唯一能够觉察到的是弟弟斯沃德就在身边。偶尔,当他们俩都处于有意识状态时,会互相讲述兄弟分离的这些年各自发生的事情。斯沃德的故事断断续续,模模糊糊,却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了茂威汀的记忆里。或许,还包括了他那阴沉不爱说话的性格。
“什么?”博岚、罗霄雄、杜可伟等人的脸上都露出见了鬼似的表情。“麦克白教授欺骗了我们,他竟然背叛了科学!”
“科学?如果科学偏离了现实存在,那么离灭亡也就不远了。”茂威汀转头看向罗半夏,伸手指着罗霄雄说,“这个男人不是你的父亲。GungNail根本没有盗取你父亲的大脑,也没有用你表叔的尸体去交换他。这个男人就是你的表叔,麦克白教授的大弟子罗伊,GungNail计划的创始人之一。你父亲的死亡,让他想到,可以用来制造‘死而复生’的假实验体,所以才有了这个骗局。”
罗半夏双眼通红地望着那个酷似父亲的影子,那道岌岌可危的信任防线终于全面崩溃。其实,在潜意识的最深处,她早就察觉到了。人死不能复生,但对于自己最亲的人,却总是幻想着能够突破这条生命的铁律——再见他一面。她找了那么多的理由,唯一的原因就是她实在太渴望能够跟父亲重聚了。即便谎言只能欺骗自己一阵子,也让她执迷不悟,不肯放手。
“NAA固然是利欲熏心,GungNail为了所谓的科学而伪造实验结果,又算得上多干净呢?”吴卓喃喃说道,“我记得麦克白教授临终前两年便闭门不出,莫非……”
“啊……”博岚突然挣扎起来,跌跌撞撞向罗伊走去,“是你杀死了麦克白教授,是你欺骗了大家!”
“砰——”一声枪响刺破了人们的耳膜,在环形大厅里萦绕不绝。博岚瞪大了双眼,唇角流下了暗红色的血沫,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你!”罗半夏望着那个所谓的表叔罗伊,正想说什么,又一声枪响接踵而来,站在杜可伟身边的余林姗应声栽倒。
茂威汀伸手抓住罗半夏的胳膊,用力把她拉进自己怀里,然后躲到了一把椅子背后。
“你这个疯子!”杜可伟冲着罗伊大叫,慌乱地想要扣动手中机关枪的扳机,“你想干什么?”
“就让我了结这一切吧。”罗伊惨然一笑,再次开枪射中了躺在地上的蒋小婕。然后,当他把枪口对准杜可伟的时候,“嗖——”对方的子弹已经先一步穿入了他的胸膛。只听到他闷哼了一声,却坚持着没有倒下,颤巍巍地再次举起了枪,在电光石火的刹那,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爸爸!”随着杜文姜的一声惨叫,杜可伟眉心中弹,当场身亡。
“叔叔!”罗半夏也跑了出去,扶起倒在血泊中的罗伊,内心激荡着复杂的情绪,“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们这些人的手里都沾满了血,应该不得好死。”罗伊嘴唇苍白,“我早就知道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了。”
“这样做值得吗?”罗半夏叹息道。
罗伊惨然一笑,用力挣扎着说道:“小夏,其实那些什么人体复活、长生不死,对我们而言毫无意义,不过是哄骗政治家、商人们的噱头罢了。我们真正想做的,只是探究未知而已。当你凝视过深渊之后,就再也不能把视线从那里移开了。”
罗半夏抿着嘴,不知道该对这个偏激的科学家做出一个什么样的评价。
罗伊的气息渐渐紊乱,那样子像极了罗霄雄去世前:“小夏,如果我没有参加这项研究,或许也能结婚生子,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儿……”
“叔叔!”罗半夏知道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但这一刻却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麦克白教授说得对,人类在宇宙漫长的时光里,不过是沧海一粟。那么,这一粟的爱恨情仇、光荣与罪恶又算得了什么呢?随着罗伊在剧烈的起伏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所有关于NAA和GungNail的纠葛仿佛也走向了终结。
突然,耳畔响起了吴卓惊恐的尖叫声:“不要过来,杜警官,你要干什么?”
抬头望去,只见杜文姜的眼白布满了红血丝,目光如饿狼一般凶狠,手里端着他父亲留下来的机关枪,一步一步向在场的众人逼近。一时间,外国的官员和记者们狼奔豕突、抱头鼠窜。
“小文,住手!”罗半夏激动地喊道。
“小夏,你相信我,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杜文姜的眼底闪动着泪花,“小夏,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够了!小文,不要再挣扎了。许少翔已经供出了你。”随着一阵隆隆的直升机响,空中传来了一道扩音喇叭的声响。
罗半夏听出来了,那是死党卢杏儿的声音。几乎在同一瞬间,邮轮二层的天花板被打开,一架直升机正低低地悬停在上空。驾驶飞机的夏洛克探员噘着两片香肠嘴,冲他们跷起了大拇指。
“哼,来得太慢了。”茂威汀低低地骂了一声。
“喂,别嫌我们来得慢。”像是听见了他的责骂,卢杏儿用喇叭大声反驳道,“我们花了好长时间才撬开了那个许少翔的嘴,知道了你们行进的航线。这个GungNail的叛徒,对于NAA也从来都不忠诚!”
卢杏儿从机舱里探出身来,晃了晃手里的一张纸,说:“杜文姜,你涉嫌参与多起毒品买卖和谋杀案。这是国际刑警组织签发的红色通缉令,缴械投降吧。”
杜文姜一愣,只见卢杏儿已举起一把M110的狙击枪对准了他。与此同时,吴卓从身后扑上来,利用一股巧劲儿,轻而易举地夺走了他手里的机关枪。
“呵。”富二代警员发出了一声冷笑,突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穿过大厅的门,往船舷边跑去。随着“扑通”一声响,他纵身跳入大西洋,被滚滚浪涛席卷而去。
罗半夏怔怔地望着他消失的门口,鼻尖一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场多年的噩梦终于惊醒,连日来的委屈化作泪水尽情宣泄。
男人的手臂环抱上来,紧紧地拥住了她,低声道:“都结束了。一切会有新的开始。”
这声音听起来如阳光一般干燥而温暖,仿佛能把她心底所有的痛楚和酸涩统统蒸发。她简直不敢相信,有生之年居然听见了这个男人亲口的安慰。
哭声渐渐止住,抬起头望着这个一直待在她身边的男人。她知道,从此时此刻开始,他们之间再无猜疑、再无隔阂、再无阻滞,他们的心将属于彼此。
几乎毫不犹豫地,她踮起脚尖,捧住他的脸使劲地亲了一口。茂威汀一愣,沉沉的眸子随即像火一样地燃烧起来,伸手托住她的后脑勺,放肆地亲吻那柔软的红唇。
在空中的卢杏儿都看不下去了:“喂,够了啊!这又不是拍电影,你们俩不要再给自己加戏啦!”
一时间,邮轮上的气氛轻松起来。罗半夏的脸蛋红扑扑的,羞涩得仿佛春日里刚刚成熟的草莓。
亲完芳泽的茂威汀,突然正了正神色,说道:“刚才的推理只有一部分内容是正确的,但并不是全部真相。”
“什么?”罗半夏只觉得两眼发蒙。
大厅的其他人也都扭过头来,神色各异地望着他。
“那个推理无法解释一个现象,那就是发生命案的房间内,家具为什么会被弄得七倒八歪?”茂威汀像没事人似的继续侃侃而谈,“如果博岚通过旋转吊桥作案,根本没必要弄倒家具,发出巨响。甚至应该说,弄倒家具反而会不利于她逃离现场。”
日本记者不服气地说:“横竖都是你说的,那个密室又要怎么解释?”
“弄倒家具的目的是发出巨响,引起别人的注意,从而让人以为那才是死者被害的时间。”茂威汀笑道,“换句话说,这个密室不过是个简单的时间密室罢了。”
“你的意思是,家具倒塌的时间,并不是凶手杀人的时间?”罗半夏说。
茂威汀点了点头,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这是我在‘双鱼座’房间地板上发现的一道划痕。你们注意看,这痕迹很深,像是被某种重物刮出来的。”
他又调出更多家具的照片:“你们再看,这些家具虽然凌乱,但位置却比较集中,都在尸体的附近。我们不妨想象一下,如果凶手用一根铁棍支撑住某件家具,比如茶几,然后再在上面层层叠加其他的家具,就可以形成一种暂时的稳定状态。”
他的话还没说完,美国记者就激动地接过话茬:“我懂了!凶手把透明尼龙线捆在那根细铁棍上,然后悄悄离开房间,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拉动尼龙线,铁棍一倾斜,家具就会发生山崩一般的坍塌。”
“可是,凶手设置这么复杂的机关,究竟是为了什么?”Y国代表不解地问。
“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茂威汀笑道,“其实,早在宣讲会开始之前,凶手便跟着B国代表进入房间,将他杀害了。然后,凶手穿上A语言地区特有的民族服装,伪装成B国代表进入大厅,让我们误以为那个时间被害人还活着。”
“伪装成被害人?”
“不错,那封恐吓信以及那场高压锅的爆炸都是凶手精心设计的,目的是让所有来宾能够及时回到自己的房间,从而上演那一幕家具倒塌、尸体被发现的剧情。”茂威汀的目光渐渐固定在某个人的身上,“而这个时候,凶手就在最不可能犯案的地方待着,一开始便被调查人员从嫌疑人名单中排除了。”
“这个凶手到底是谁?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几个国家的官员都恼火地扬起了拳头。
“如果刚才说出来的话,又怎么能让NAA和GungNail互咬呢?对吧,吴卓?”
被点到名的年轻男人猛地抬起头,木讷地应了一声:“嗯?”
“家具倒塌的时候,你跟另外两名记者一起坐在大厅,不在场证明堪称完美。但如果使用我刚才所说的那个方法,那么在大厅里拉动尼龙线,反而是最方便的呢。”
“哈,开什么玩笑!就因为这个,你怀疑我?那他们呢?”吴卓一脸无辜地指了指身边的另外两名记者。
茂威汀的眼神渐渐变得凌厉:“只有你会说A语言。我记得,那名假B国代表在宣讲会中还提了问题,仿佛是想故意刷存在感一样。穿上色彩鲜艳的大袍,戴上假络腮胡,再配上罩住头发的头巾帽,要伪装成B国代表极其容易。而这些国家的代表之间本来就互不认识,为你偷天换日提供了最大的便利。”
说到这里,罗半夏也想起来了。在高压锅爆炸之后,她曾经见到吴卓从厕所里走出来——他应该就是在那里更换衣服的。先以吴卓的面貌跟她打招呼,再到厕所换成B国人的装束,接着在爆炸之后再恢复吴卓的身份。这场一人分饰两角的戏,吴卓演得可谓滴水不漏。
“可我还是不明白,吴卓为什么要杀死B国人呢?况且,如果在宣讲会之前,B国人没有进入自己的房间而是一直待在大厅的话,他又该怎么办呢?”
“这没关系。吴卓是无差别杀人,他只要能够等到一个穿着A语言地区民族服装的人进入房间就可以了。这里有那么多A语言地区的代表,守株待兔的成功机会很高。最不济他还可以用自己流利的A语言说服某个代表进入房间。”茂威汀微勾嘴唇,“对他而言,杀死谁都是一样的。因为他的目的就是搅黄NAA的这桩买卖,为顾佳清报仇。”
“哈哈哈……”吴卓突然笑出声来,好像解脱一般。他伸出双手,坦然对罗半夏说:“是啊,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半夏,把我铐起来吧。只要我心里对得住佳清,下半辈子待在哪里都无所谓了。”
“吴卓。”罗半夏蹙着眉,心微微有些疼。
他终于还是为顾佳清走上了这条路。仿佛一切的开端,又回到了一切的终点。
尾声
回国之后,罗半夏重新投入了繁忙的刑事侦查工作中。由于夏洛克在报告中对她在国外的表现给予高度评价,局里面还给她记了一个三等功。但最让她高兴的还是,如茂威汀所说,一切有了新的开始。
朝九晚五,每天回家都可以看到那个男人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虽然他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完全没有生活自理能力,可是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甘之如饴。
卢杏儿从警局辞了职,跑到P大生物系的何晟教授那里当助手,开始了探索生命奥秘的科研人员生涯。唯有对于茂威汀,她一直耿耿于怀:“唉,我为他做了那么多,在他心里却连你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小夏,我不是输给了你,而是输给了命。他就像是那个专门为你量身定制的框,只有你才能恰好装得进去。”
罗半夏听完哈哈大笑:“杏儿,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那个装得进你的框。”
但幸福之余,她偶尔也会有感到不放心的时候。尤其是最近,英国的夏洛克探员那边发来了一些消息,GungNail和NAA这两个组织的残余势力,包括安东尼、高启明、高珊妮这些人,依然在世界各地兴风作浪。国际刑警组织发现,在非洲和东南亚的黑市里,有秘密贩售SPLIT药物的迹象。
“应该是高启明。”晚饭的时候,茂威汀有些阴郁,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你是说,高启明掌握着SPLIT药物的配方,并且在秘密地进行大规模生产吗?”罗半夏心头一沉。
茂威汀眸光闪动,直直地盯着她:“我必须要抓到他。”
“我跟你一起去!”罗半夏急切地说道。
“不,这不是你的事。”男人的声音冷了下来。
罗半夏知道他这副表情分明是要摆脱自己,便挥着拳头抗议:“怎么不是我的事?我体内SPLIT药物的作用只是暂时被抑制了。高启明他们肯定有解药,只要抓到他们……”
“你有我就够了。”茂威汀突然松开眉头,伸手把她搂进怀里。
罗半夏脸一红:“我才不要当吸血鬼……”
“放心。永久供应,永久免费。”他笑嘻嘻地摸着她的头,眼神温和而宁静。
可是,这个男人回过头就食言了。第二天清早,当罗半夏沉沉醒来时,发现身边的床铺空了,继而又发现茂威汀随身的几件衣服和行李箱统统不见了。她急得直跺脚,发疯一样地各处打电话,询问他的去向,最终还是从夏洛克的嘴里得到了实情。
“我们已经发现,高启明逃往了美国。威汀和我都要去协助FBI逮捕他。”夏洛克颇为歉疚地说,“此行非常危险,威汀不想让你担心。”
罗半夏连忙驱车赶往机场,车子快得都要飞起来了,窗外的景色像闪电一样地往后退去。当她赶到停机坪的时候,朱建良警员正在那里为茂威汀送行。
“罗队……”
男人闻声转过身来,双眸明亮地看着她。罗半夏再也无法忍耐,眼泪汹涌地溢了出来。她冲上前紧紧地抱住了他,耳畔传来健壮有力的心跳声。
即便如麦克白教授所说,人生是充满了虚无的旅途,她也要紧紧地拥抱这虚无。执迷不悟、垂死挣扎的样子很难看,但这就是人类的模样,是人类奋勇抗争、从不认输的倔强。
“我知道,我无法阻止你去。”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喑哑,却又无比的坚定,“但是,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嗯,等我回来。”拥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响在耳边,好像一股暖流一直钻到她心里去。
“记住,我会一直等你。”她把脑袋埋进他的胸膛,闷哼出声。
飞机终于在万般不舍中平稳地驶离了地面,向万丈高空呼啸而去。罗半夏满心失落地转过身,对身边的朱建良说道:“小朱,他会回来的,对吗?”
“罗队,茂警官可是FBI的王牌,不用替他担心。”
罗半夏脸色苍白地笑了笑,看到手机里传来了一条新讯息。发信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拜拜,小夏。原谅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对你的爱情。至少,以后你祭奠他的时候,总会记得我。”
“这是……”罗半夏只觉得心惊肉跳、脊背发凉。
“啊!”朱建良惊叫了出来,“刚才,有人说在登机口见到了一个长得很像杜文姜的人,我还说不可能……”
罗半夏猛然抬头望着晴空万里的天空,蓝丝绒般干净得连一点阴暗的杂质都没有。然而,她的瞳孔里仿佛骤然迸射出爆炸般的光亮,滚滚火焰弥漫了整个视野。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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