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啥?” 水荇给了小狗子两块糖,叫他把气喘匀溜了再说。 小狗子扶着膝盖,呼哧呼哧地直喘气:“我听我爷和我奶说的,上头要下来人抓好看的仙女去宫里伺候皇上,宝舅妈可不就是咱们村的仙女么?” “这混小子,”李三花笑着拧小狗子的脸,“小嘴还挺甜,放心吧,皇帝不要嫁了人的仙女。” 打发走小狗子,李三花又重新提起兰妞儿出嫁的事:“就是为了上头要选妃了,兰妞儿的事才得提前,这几天就打发兰妞儿出门子,我预备着送两吊钱,再加两盒点心做贺礼,水荇,你觉得咋样?” 李三花和二大娘是隔了房的姑嫂,按理说,水荇和宝儿得叫二大娘二舅妈,但二大娘一家子硬是没让这么叫。 说是李三花没出嫁,算是坐产招夫,就按自家人的称呼走。 也因为二大爷二大娘一家子护着李三花,李三花和宝儿母子俩才没被赶出山后村。 因此,李三花和二大娘格外亲厚些,对二大娘的一双儿女都很好。 水荇做主又加了点东西:“再送半匹绸子去吧,让兰妞儿带上做嫁妆,杜家绣庄的绸缎好得很,送咱们的绸子 一匹都得二十几两呢。” 有这个做嫁妆,就很体面了。 李三花应下了,让水荇洗把脸,和她一块送贺礼去。 这么厚的礼,叫二大娘一家子都不敢要。 李三花硬是放在她家炕上:“二哥,二嫂,我们家的日子如今好过着呢,这点东西比起你们对我和宝儿的恩情不算啥,你们快收下吧,再说我们以后需要用着你们帮忙的地方多了去呢,送这点东西我都觉得太薄了。” 李三花没说假话。 宝儿毕竟和正常人不一样,以后是得需要人帮衬。 二大娘寻思寻思便收下了,还叫兰妞儿给李三花和水荇道谢。 水荇趁势把一个小荷包递给了兰妞儿:“这是我绣的荷包,里头装着一对纱花,给你添妆用的,你别嫌弃。” 兰妞儿乐得不行,挽着水荇的胳膊直叫好嫂嫂:“谁不知道嫂嫂的绣活儿出了名的好,桃花跟我说了好几次了,她可想跟着嫂嫂学针法了。” “这有什么难的,她想学就让她自己来跟我说。” 兰妞儿嘻嘻笑着看李三花。 李三花哼一声:“看我干啥?我还拦着她不让她和水荇说话吗?” 二大娘赶紧劝李三花:“桃花 这个孩子懂事,叫她跟着水荇学也好,最起码能赚点钱给自己攒嫁妆。” “得了吧,桃花辛辛苦苦赚的钱,还不是被她娘搜刮给了何阿生?二嫂,你就等着瞧吧,桃花非得被她娘卖了,给何阿生换钱花。” 二大娘没接话茬,打眼一瞧水荇,双眼红红的,像是哭过了,以为李三花骂过水荇,就努努嘴:“咋地,你关起门来欺负水荇了?” “哎呀,说了半天,都把这事给忘了!” 李三花拍拍手,问二大娘的儿子李桂荣:“桂荣,你明儿个有空不?能不能陪我和你弟妹进趟城?我想买个小丫头给你弟妹使唤。” “三花,行呀,你这都要买丫头啦!”二大娘惊讶地叫起来,“咋回事,怎么忽然想起要给水荇买丫头?” 李三花没把水荇在小筑被人欺负的事说出来,这是事关名誉的大事,她就随口扯道:“还不是宝儿闹腾的。” “他去做护卫,每天都要水荇陪着去,原先宝儿在家,还能帮我上山砍柴,他现在不在,水荇又得陪着他去,家里家外的活儿就全靠着我一个,水荇这孩子心疼我,白天陪着宝儿去小筑,夜里回来洗衣缝被 子,这都跑瘦了。” “我就寻思着,宝儿好歹也是个吃官家饭的人了,家里日子现在也过得去,我买个小丫头使唤,不算太过分吧?” 李桂荣乐呵呵地接话:“不过分,三姑,明儿个我就带你们去县城里买人,正好我认识几个人牙子,还能帮着讲讲价。” 也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风,附近几个村子都在忙着嫁女娶妇,老刘的牛车都赶不上趟了。 水荇和李三花没坐牛车,坐了二大娘家的骡子车,还跑得快一些,天不亮就走,进县城的时候日头刚到头顶。 李桂荣先去德济药堂请了几天假,把车拴在药堂门口,这才带着娘儿两个往西市去,一边走一边说。 “西市都是买卖牲口和使唤人的地方,弟妹,你最好把脸给遮一遮,那里头什么浑人都有,一会儿可别冲撞了弟妹。” 乡下人不兴戴帷帽,水荇想了个法子,用帕子好歹蒙住了脸,只露出了一双杏仁眼。 她身上穿了新作的藕荷色裙子,绣了大朵大朵的粉芍药,脚上的绣鞋上也绣了半开的芍药花。 腕子上套了一对金镯子,一头黑发绾成堕马髻,斜插了一支芍药金簪子,后 头抿了一把金发梳,鬓边插了一朵芍药纱花,耳朵上坠着一对芍药金耳坠,晃晃荡荡地垂了下来。 乍一看去,整个人就如同含苞待放的芍药花,粉嫩娇艳惹人爱。 水荇少有这么打扮,一来在村里不好张扬,二来她得干活儿,每天这么穿戴怪累的。 但今天不一样,在人牙子跟前,若是穿戴寒酸,那人牙子就不会拿正眼瞧人,推出来的使唤人也都是不好的。 水荇以前也不懂这个,她自小就没了爹娘,幸好有个比她大五岁的姐姐卫慈姑。 京城中的人都知道首辅家的大小姐卫慈姑是个一等一的贤惠能干的人,将偌大的首辅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水荇那点可怜的管家本事,也是从卫慈姑那儿学的,就比如这买人挑人的学问,卫慈姑就教给她好多遍了,就怕她嫁到周家去不会理家被人笑话。 可怜卫慈姑还不知道,她最疼的幼妹没能到周家去理家,反倒在一个山沟沟里给人做媳妇呢。 李三花也穿了新作的衣裳,腕子上的银镯子头上的银扁簪,都是新打的,在日头底下明晃晃地闪着光。 婆媳俩一来西市,登时就被人牙子给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