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婆婆们都盼着娶媳妇，儿子娶上媳妇，自己就能享福了。 但凡娶了媳妇，做饭洗衣喂猪喂鸡洒扫下地，就都是媳妇的活儿。 媳妇不做饭，家里就没饭吃，好像没娶媳妇前，这一家子都不吃饭似的。 也有对媳妇好的婆婆，比如李铁牛的婆娘张氏，虽然也让媳妇干活儿，但至少没打骂媳妇儿。 但几乎所有的媳妇都有这个自觉性，嫁人了就要干活儿，就要伺候婆婆和相公，就要老老实实地在婆婆跟前立规矩。 桃花就不止一次地听她娘念叨着，叫她哥早点娶个媳妇来家，娶了媳妇，她娘就啥也不用干，一天到晚躺在炕上等着媳妇端茶送饭。 以至于看到李三花做饭，桃花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水荇笑着捏了捏桃花的鼻子：“我娘人好着呢，你可别这么编排她。” “我没、我没有，”桃花依旧怯生生的，“我知道三花姑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娘和三花姑打架，全是我娘挑起来的。” 水荇把桃花按在了桌子边：“这些事不归咱们管，你快吃，吃饱了才好回去干活儿。” 宝儿洗完脸，蹦蹦跳跳跑过来，先往李三花和水荇碗里各 拿了一个鸡蛋，一看桃花坐在桌边，迷糊了一阵儿，才笑嘻嘻地跟桃花打招呼，还给了桃花一个鸡蛋。 “桃花妹，你吃鸡蛋。” 桃花哪敢吃，鸡蛋这么金贵，她从小到大都没捞着尝尝是个什么味儿。 “宝儿哥，你吃吧，我不吃鸡蛋。” 嘴上说着不吃，眼睛却黏在鸡蛋上了。 “你吃，宝儿还有呢。” 水荇把鸡蛋放进了桃花的手中：“你给我家喂了几天的鸡，喂得特别好，这鸡天天下蛋，也有你的功劳。” 桃花双手捧着鸡蛋，胆怯地看向了李三花。 “看我干啥？”李三花努努嘴，“一个鸡蛋没啥大不了的，吃就吃嘛，我可不是你娘，小气吧啦的。” 桃花轻声道了句谢，低头小心翼翼地剥开鸡蛋壳，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好似这鸡蛋是人间极品的美味一般。 水荇越发不忍心了，送桃花出门，回来就跟李三花念叨：“娘，桃花太可怜了。” “那是她命不好，”李三花不以为意，“你别去招惹她，她娘可不是个好东西，你招惹了桃花，桃花娘就顺杆往上爬，回头再赖上你。” 水荇甜甜地应下来，就立在门口等宝儿换衣裳。 “你咋不收拾收拾自己？” 李三花上上下下打量她，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衣裳来不及做新的，你就不能往脸上搽个胭脂抹个粉儿？金簪子金花钿你觉得太招摇，那银子的你不会戴？不想戴首饰，杜家不是还送了绢花纱花啥的，有花就要戴，你现在不戴，是想放霉了吗？” 水荇头都大了，顶着李三花的唠叨，重新梳了个发髻，戴上了一支银簪子，一对五色菊式样的银耳坠，在鬓边插了一朵紫色的五色菊绢花，想了想，又往脸上抹了些脂粉。 一出门，李三花和宝儿娘儿俩就齐齐吸冷气。 水荇吓一大跳，抬手摸摸鬓边碗口大的绢花，犹豫道：“娘，宝儿，怎么了？我是不是不应该戴这朵花？” “别摘！”李三花猛一拍手，“我的个老天爷啊，水荇，你这一打扮，那就跟天女下凡似的，光是看你几眼，我这心里头就舒坦，饭都能多吃几碗。” 水荇羞得脸发烫：“娘要这么说，以后我天天这么打扮，在娘跟前转悠。” “好看！”宝儿眼睛都直了，一个劲儿地拍手说媳妇儿好看。 水荇越发羞窘，伸手就想摘绢花，李三花 却不让，还叫水荇把那对金镯子也戴上。 水荇拗不过，到底还是戴上了，不过没戴金的，戴了一对银镯子。 这银镯子又粗又亮，戴在手腕上沉甸甸的，水荇就想摘下来给李三花一个，李三花瞪了她一眼。 “你是不是傻？这是杜家给你的，我要是戴上去，被人瞧见，传到杜家耳朵里，人家会怎么想我？哼，我才不是那不要脸的婆婆呢，我有钱，我想戴镯子，我不会自己去银楼打一对？” 水荇这才不跟李三花争了。 她扯了扯宝儿身上的新衣，牵着宝儿的手，出门往竹林小筑去。 一路上，村民都很稀奇地看着小两口。 “哎呀，这不是水荇吗？” 春兰婶把小两口拦下来，抓着水荇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娘呀，刚刚我眼前花得不行，还以为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了，原来是咱们水荇，瞧瞧这腕子上的镯子，这一个就得八两吧？” “瞧婶子说的，这要是八两沉，那我还干不干活儿了？” “媳妇儿不干活，”宝儿挺了挺胸膛，“我能赚钱养媳妇儿和娘了。” 春兰婶这才转头看宝儿：“呦呵，宝儿也穿了新衣裳啦？这一打扮，咱们宝 儿还挺有福相。” 街坊邻居们都站在门口瞧热闹，男的女的都盯着水荇看。 男的看水荇娇花一般的脸蛋，杨柳一般的腰肢，女的看水荇头上的簪子绢花耳垂上的坠子腕子上的镯子，谁都没心思打量宝儿。 “你们这一大早的，穿得这么新，是要上哪儿去？” 春兰婶拉了一把水荇，低声道：“你娘咋没出来？是不是伤心了？唉，宝儿做不成衙役就做不成吧，杜家给的那些东西，还不够你们一家子舒舒服服地过一阵子的？叫你娘想开点。” 她又摩挲着水荇的银镯子：“这也是杜家给的吧？” 水荇瞄了一眼街坊邻居们，故意大声地笑道：“是啊，杜家给的，婶儿，我和宝儿还得去杜家的竹林小筑呢，就不跟您说话了。” 春兰婶很诧异：“去竹林小筑干啥？去谢人家杜公子吗？” “不是，昨儿个刘捕头说，我家宝儿暂时去不成县城，可县太爷已经点名要我家宝儿做衙役了，眼下杜公子在竹林小筑读书，杜家不放心，跟县太爷要了我家宝儿去做护卫。” 水荇故意伸出两根手指在春兰婶跟前翻了翻：“宝儿现在拿两份钱粮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