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

上世纪二十年代,湖北黄安县有个恶霸地主韩老虎,麻城县有个反动军阀夏老虎,河南商城县有个帮会头子张老虎。大别山南麓这三只虎,不但各霸一方,还互相勾结狼狈为奸,剥削劳动人民,过着穷奢极欲、淫逸糜烂的豪华生活,而劳动人民却终年不得温饱,且无安身之所……压...

作家 三道劫数 分類 科幻 | 80萬字 | 124章
第64章 浩气
    .    一


    楚汉华他们得到了韩守成带着人马去罗汉镇,想到汪川良他们肯定要吃亏,连夜就赶紧出城,一溜小跑地往回赶。


    人越急事越多。他们在路上偏偏又碰上了汪德寿。


    说来这也是有段缘由,汪德寿自从在东门岗大街上碰到楚汉华以后,心里老是担惊受怕。过去他总觉得黄麻城里是双保险的地方,现在他觉得双保险的地方不保险了。因为在白天里,他到大街上转悠的时候,看到韩守成的大部队走了,只留下不多的人看门。他打听了半天,人家也不把真话告诉他。他一想,不对,弄得不好,***又要攻城,楚汉华他们肯定要来找麻烦,得赶紧出城。于是,到天黑以后,他带几个人出城了。


    汪德寿几个人出城在前,楚汉华几个人出城在后,汪德寿出城后该向东北去,楚汉华出城后应该向西南去。他们本来是没有机会相遇的。可是,他们偏偏碰上了。这都是出于汪德寿的原因。俗话说,狡兔有三窟,汪德寿出城所以向了西南,是想造成别人的错觉,让别人觉得他不是去七里坪,而是去了黄陂。为了造成假象,他们还大声说话和唱小调:


    小小尼姑下山来,


    手捧木鱼去化斋,


    阿弥陀佛哟,


    不化银钱只化一根钗,


    化的化缘来,


    不能明中去,


    只能暗中来。


    皮拉嗓子唱得还挺有滋有味,楚汉华和罗大虎一听就听出来了,这是汪德寿唱的。楚汉华立即对几个人说:


    “在城里没有找到汪德寿,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我们把他干掉吧!”


    许其朋、汪大贵觉得这是顺手牵羊的事,干掉也不会费多大的时间,于是,四个人便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四个人脚下生风,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就像一阵风似地刮了过去。离前面的人很近了,楚汉华再仔细看时,前面走着六个人。他知道汪德寿家多年豢养的保镖,个个身强力壮,机智灵活,每个人还有几手武功,而且都是亡命徒,动起手来也不那么好对付。悄声问三个同伴:


    “大家说怎么办,他们六个人,我们四个人。怕敌他们不过。”


    许其朋仗着自己有几手武功,硬对硬的打,对付两三个人是没有问题的。他说:


    “不能白白地放跑他们。”


    暴脾气的汪大贵更是着急,说:


    “赶快动手。”


    “不行,我们还有任务哩。”楚汉华说:“让他们走吧,总有一天要算账的,今晚上要与他们缠上了,就要误大事的。”


    这边楚汉华正用力说服三个人,没想到那边汪德寿也已觉察到后面有人了,小调也不唱了,话也不说了,而且突然消失不见了。


    昏沉黑暗的夜,使整个自然界都好像被罩上一层黑色的幕布,月亮和星星被遮得一点儿也不漏,好像都完全消失了似的。四个人看了半天,什么也看不见,他们怕遭到暗算,也赶紧隐蔽起来。


    四个人隐蔽了足足有两个多小时,什么动静也没有。汪大贵爬到前面去侦察,才弄清楚六个人是顺着河沟走了。四个人这才又急忙赶路,可是因为耽误了两个多小时,这一夜怎么也没有赶到罗汉镇。


    在离罗汉镇还有六、七里的地方,天亮了,他们看到大路上有***的兵来来往往,也不敢再往镇里去了,便在老乡家住下来,给点钱,叫老乡给做点饭吃。他们刚把饭碗端起来,就听到镇南面枪声响了,他们哪还有心思吃喝呢!


    这一天,他们是在万分焦急之中度过的。一天里阵阵激烈的枪声硬往他们心里扎,他们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便急急忙忙进镇去,到了镇头,一看满街全是兵,他们便埋伏下来,叫罗大虎进镇去探探虚实。


    不大一会儿,罗大虎把张德昌带来了,几个人一见面真想抱头大哭一场。张德昌把一天发生的情况,戴天玉怎么叛变的,石盛勇怎么牺牲的,还说到杏花,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她虽然是**,同戴天玉、樊金龙鬼混,那完全是因为生活所逼,一旦她认清了坏蛋的真面目以后,帮助石盛勇惩罚了叛徒戴天玉,自己也壮烈地死了。大家听了都很受感动。对于三队一天战斗的情况,他了解得不细,讲得也不多。后来,张德昌说:


    “我看你们也不要进镇了,弄得不好要吃亏。我和老伴以及儿子商量好了,准备夜里去把牺牲的同志掩埋起来,他们为国为民为革命,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总不能叫他们抛尸露骨在外面呀。现在你们来了,我们一起去吧!”


    四个人一听,眼泪涮涮地往外流,张德昌老汉的好心肠真使他们受感动。楚汉华连声不迭地说好。


    于是,张德昌又返回镇里,拿了几把铁锹,带着几人个绕道到了三队同志战斗的地方。他们第一个找到的是吴筹同志的尸体,腿和胳膊都被打断了,身上被敌人刺了好多刀,但他的姿态,依然是同敌人战斗的姿态。几个人流着泪掩埋了他的尸体。几个人接着又一个一个掩埋其他同志的尸体,在埋到最后一个同志的时候,他们意外的发现这位躺在血泊中的战士,脉搏还在跳动,还有微弱的呼吸声,这给大家带来一种说不出来的惊喜。大家再仔辨认,认出来是战士刘大如。


    张德昌悄声地说:


    “赶紧抬到我乡下的家里去,我父亲是老中医。”


    张德昌的家离得倒不远,几个人过去见过他父亲,不想连累老人家,可张德昌执意要去,大家也就同意了。许其朋有力气,也有武功,便小心翼翼地将刘大如背起来,其他几个人也赶紧围上来扶着。


    到了张德昌的家,见过老人家张吉硕,老人家已经八十多岁了,鹤发童颜,胡须齐胸。老人家还没有睡,一听说抬来一位重伤员,赶紧叫孙子张振亚点灯。灯点着后,他仔细看了一遍,刘大如身上有三处弹伤,十多处刺刀伤,右臂已被弹片炸断了,满身血迹斑斑,伤势很重,特别是腹部的一处刀伤,被刺刀从后腹穿到前腹。


    老人家年轻的时候,曾经学过中医外科急救,对一般的跌打损伤能药到病除。这会儿,他把多年藏的好药全拿出来了。经过抢救,刘大如逐渐苏醒过来了,并且在紧张地挣扎着。


    刘大如完全清醒过来了,但是。他自己清楚,活不长了,于是,他就吃力地断断续续地向身旁的人叙说着一天的战斗情况,敌人的每一次冲锋,我们的每一次反冲锋,每个人在战斗中的表现,都讲得很详细。对于他自己却一点也没有说,人们问他有什么话要留给大家、留给亲人,他睁大眼睛,艰难地说:


    “等到全国到处插上红旗的时候,大家千万不要忘记,红旗是战士的血染成的。”


    这时,已经拂晓了,刘大如同志深情地说完最后的一句话,就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尸体被埋在张德昌家后面的山坡上。然后,几个人商量,决定赶快上木兰山。张吉硕老人家主张张德昌也跟着上山,暂时躲避一下。


    二


    韩守成没有请示夏梦石。就带着队伍离开了黄麻城。他原先把问题看得非常简单,把工农起义军调出来,来个彻底地消灭,然后到老岳父那里去报功请赏,这条爆炸性的新闻,说不定一下子震惊中外,那我韩守成就会名扬四海了。可是,没有想到,打了一天打成这个样子,损兵折将那么多,怎么向老岳父交代呢他本打算速胜速决,短时间离开黄麻城也没多大关系,没想到解决十几个人就花了一天多,再住下去,他怕黄麻城再出问题,所以,将鲁加非捆绑起来以后,他就提出连夜要赶回去。


    樊金龙当上了团长,他说最少也得酬谢三天。其实,酬谢是假,挽留是真。他挽留来挽留去,韩守成谢过来谢过去,最后决定再住一晚上,第二天白天走。


    韩守成睡在夜来香旅店,怕冻着,屋里烧了一盆很旺的木炭火,他很想好好睡一觉,但热得他睡不着。这会儿,他又想起了鲁加非。按说,他没有权撤人家的职,全凭一时的冲动,摆一时的威风。现在面临着的问题是,捆绑到黄麻去以后,怎么处理他真希望有人把鲁加非打死,他不但可以逃脱责任,还可以惩罚凶手做个好人。但他总觉得鲁加非是个神秘莫测的人物,当过北伐军,当过***,当过和尚,当过团长,这个人究竟有多大本事,他倒很想领教领教。于是,他便利用这睡不着觉的机会,叫人把鲁加非找来。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后,看来敌对情绪并不大,没谈几句话就亲热起来了,先是喝茶抽烟,后是碰杯喝酒,两个人整整谈了一夜,但究竟谈了些什么,因为谁也不让听,因此谁也就不知道。


    樊金龙这一夜呢,他安排好韩守成以后,又对全团连以上军官训了一番话,这才休息。他也睡在夜来香旅店,他往床上一倒,连衣服都不想脱,就想睡了,他真恨不得好好睡上几天。但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害人也害成了,团长也当上了,应该放鞭炮好好庆祝一番,这是他答应过杏花的,答应一放鞭炮庆祝就用花轿娶她。


    一想到杏花,他难受起来了。郑三骗子和杏花的死,他怨自己太心急,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由于自己操之过急,烧虾等不得红,结果是鸡也飞了蛋也打了。漂亮的女人死了,好帮手表弟死了,戴天玉、石盛勇也死了,下一步到哪找线索呢樊金龙想了半天,他又想到了张德昌。对于张德昌,他早有所觉察,但从没有惊动,主要问题还是在鲁加非身上。现在只有找张德昌,不但能得到山上起义军的情况,也能弄清鲁加非究竟搞了些什么名堂。想到这里,他立即派人去叫张德昌。


    正在这个时候,张报信蹑手蹑脚溜进来了。樊金龙不仅皱了一下眉头,面前这个大烟鬼子张报信,眼尖、鼻子尖、耳朵尖、腿快、手快、嘴快,没有他探听不到的事情,一会儿到这,一会儿到那,有时候同人家面对面站着,把人家口袋里的钱掏走了,人家还不知道。张报信是鲁加非在镇上寻找的耳目,经常到鲁加非那儿去嘀嘀咕咕,樊金龙全清楚,但没有直接联系过。这会儿,他又跑到这儿来了。樊金龙觉得这家伙消息真灵通,心里一动,问:


    “张报信,有事吗”


    “有。”张报信伸手将夹在耳朵上的一支香烟拿下来,点着吸起来,说:“昨天夜里,山上下来四个人,张德昌领着他们,把那十几个人的尸体都埋啦,有一个人没有死,他们把他背到张德昌乡下的家里去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樊金龙心里兴奋得很,但他故意瞪着眼,咬着牙,用手指头数落着,“你要是给我报假情报,我就敲碎你的脑袋壳。”


    “千真万确。”张报信得意忘形地说:“四个人到了镇头,我就发现了,以后我就一直跟着他们。对你说吧,团长大人,这镇里镇外的事,想瞒过我,是办不到的。”


    樊金龙点点头


    ,又问:


    “你对谁说过”


    “对谁也没有说过。”张报信悄声地:“过去有什么事,我只对鲁团长一个人讲,现在你是团长,我就只对你一个人讲。”


    “对,对谁也不能讲。”樊金龙拍拍张报信的肩膀,说:“以后不管弄到什么情报,赶紧来报告,有你的好处。”


    “是的,是的。”张报信又点头哈腰地走了。


    等张报信走后,樊金龙一个人在屋子里,脑袋壳子又转开了,这个事要不要告诉韩守成呢他明天早晨就要走,现在告诉他,他肯定又要顺手牵羊,心头又要添一层高兴。可是,樊金龙又一思量,他走了,我当团长,如果还抓不到起义军的人,我这个团长当的也就不会太舒服了,不如瞒着他,我自己干,干出一点成绩来,好向夏梦石交差。就这样,他自己给自己做了决定。做了决定后,樊金龙又想,自己干又什么时候干呢现在立即出动,弄一个连出去,必然要引起鸡鸣狗吠、人喊马叫,韩守成肯定就要知道,那样人家就要见怪了,怪我不够朋友了,还不如等他们走了,我亲自带人去,起义军的人善于晚上活动,白天是不可能走的。


    他就是这样翻来覆去的想着,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等他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韩守成因为急着要回黄麻,早早就把队伍集合起来了,樊金龙着了急,连脸都顾不上洗,就叫集合队伍,他一阵忙乱之后,将韩守成送走了。


    送走韩守成之后,不到半天,韩守成派人给樊金龙送来一封信,说鲁加非在路上逃跑,被士兵乱枪击毙了。从此,鲁加非的名字消失了,慢慢地,人们也就把他忘了。


    樊金龙心花怒放了,他便立即带领一个连,到了张德昌的村上,迅速将村子包围起来,他亲自带上几个人,冲进了张德昌的家。


    在五问土房里,只有张吉硕老大爷和十三岁的孙子张振亚,樊金龙一看,觉得有点奇怪,一般说,张报信不会报假情况,也不敢报假情况,可是人为什么走得这么快呢,而且没留下任何痕迹,难道都有神仙般的本事。樊金龙看到屋里的一老一小跟没事儿一样,老的坐在椅子上,微闭着眼,用手不断地在捋胡须,小的在拌猪食。樊金龙沉不住气了,蹿过去,一把抓住小的衣领子,鬼喊狼嚎地问:


    “夜里有什么人来过。”


    小振亚也是有过锻炼的,他才不怕这一套呢!只见他脸不变色心不跳,说:


    “没有人来过。早晨我起来,听到猪在叫喊,便赶紧起来拌猪食。”


    樊金龙皱皱眉头,转过脸来,问:


    “老头,夜里有人来过没有”


    张吉硕老人家眼睛睁也不睁,还是不断地用手在捋他的胡须。


    樊金龙一看架势,便换了口气,客气地叫了一声:


    “老先生。”


    老人家这才半睁开眼,说:


    “这还差不多,我比你大五十多岁,怎么能开口就叫我老头。你当官的,应该比我们老百姓懂得礼貌,说吧,你有什么事”


    樊金龙瞥了张吉硕老爹一眼,他心里着急得很,也只好先咽下这口气,只见他皮笑肉不笑地说:


    “老先生,夜里你家来过什么人”


    老人家心里明白得很,猜出是张报信漏了风声。


    提到张报信,在罗汉镇周围是个讨人嫌的东西。他自幼就在镇上偷鸡摸狗,没人不知道的。有一年,他偷了人家的东西,被人家捉住,他竟用刀砍人家,把人家砍伤了,人家要到官府里去告他,他知道要吃官司,就找张吉硕,平时张报信人前背后到处说张吉硕是他的叔爹,其实根本没那么回事。他们都姓张,可并不是一个家族,张吉硕老人家本可以不管,但老人家心善人好,是镇周围德高望重的人,他看张报信要吃官司坐大牢,心软了,于是,就出面说好话,赔了人家的钱。从那以后,张报信成天叔爹长叔爹短的叫他,没吃没喝就到老人家这儿来讨。张德昌在镇上开了饭店,张报信说是去帮忙,实际上他天天在镇上串街走巷、访家问户的鬼混,肚子饿了讨吃喝。自工农起义军到了木兰山,夏梦石派了一个团来围剿,他成天在外面跑。这天晚上,张德昌有意要瞒着张报信,就叫他晚上在店里看门,哪里也不要去,可是等张德昌一走,张报信就跟上了,一直跟到张德昌的家,什么他都看到了。


    张吉硕老人家刚对刘大如进行抢救,张报信就闯进来了。大家一见这个丧门星,都有点紧张。当时,张吉硕老人家心里想,这些年头,镇前镇后谁把张报信当个人对待的,只有他们家把他当个人,对他也够好的了,人总该有心肝吧,他心肠再坏,也不会害到我们家来吧。当时,就给他说得清清楚楚,叫他哪也不能讲,他也答应得好好的,还赌咒发誓说,要是出去说了就遭雷劈。其实,张报信这种人,他有什么心肝,他说话什么时候算数的。他见人想求人,见人想害人,不求人他觉得没有劲,不害人他觉得不过瘾。他见到谁就捉摸着想害谁,害死他亲老子他也不怕妈守寡,他就是这么个家伙,你说他还能有心肝!


    现在这会儿,张吉硕老人家心里还能不明白。他已经是八十五岁的人了,经过多少人世沧桑,这点事还能明白不过来,老人家心善人好,好坏是非分明,对恶人也不心软,他也想捉弄捉弄这些坏家伙,他说:


    “你又是听我那侄孙说的吧。”


    樊金龙一


    听。愣了,问:


    “你侄孙是谁”


    “张报信呀!”老人家答道。


    樊金龙心里有点不踏实了,他的侄孙能向我报告消息吗这里面会不会有诈他问:


    “张报信昨晚来过”


    “来过,半夜才走。”张吉硕老人家见樊金龙心里起了疑问,便又想出了办法。原来。张报信昨夜来了他家,弄点吃喝,一阵高兴,就把他听到的樊金龙怎么样坑害鲁加非的,告诉了在场的人,当时老人家听了觉得没什么用处,听就听了,这会儿,他倒觉得可以利用,便说:“他说的可多哩,连樊金龙怎么样坑害鲁加非的事,他全告诉了我们。我们也不认识你们的人,我叫他不要乱说,可他越说越多。”


    “放他妈的屁呃!鲁加非是通***的,你不要听他瞎说。”樊金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没想到他心中的秘密,竟让张报信这样的小人来回传播者,这还了得。他又问:


    “张报信还说些什么”


    “他什么都说,连姓樊的搞女人的事,他也说。”老人家说:“他带几个人来,想躲下来,怕不保险,又带着人上山去了。”


    “五个人背一个伤员”


    “黑夜里我看不清,只听他们吵吵嚷嚷的。”


    樊金龙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被点起来了,脸上的青筋一下子暴得很粗,要是张报信在跟前,他能一口把他吃了。但是,他是很狡猾的,心眼也很多,他叫几个人回镇把张报信抓起来,等他回去发落。对一老一少他也不想放过,他说:


    “老先生,山上的人经常到你们这里来,你们也经常到山上去吗”


    “过去经常去,果慧方丈懂得医道,会看病,我也懂点医,一块谈谈医道。”张吉硕老人家说:“现在山上山下都有兵,再也不敢去了。”


    “嘿,嘿,不敢去。”樊金龙冷笑两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全家都通***,你儿子在镇上开的楚江饭店,就是***的秘密联络点。”


    “笑话,你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张吉硕老人家一点也不害怕,一点也不慌张,一点也不示弱。


    樊金龙看老汉不卑不亢、不软不硬的态度,知道难以对付。不过,他的头脑反映挺快,他觉得要制服老汉,就得在孩子身上打主意。他听张报信说,老汉只有一个儿子,只有一个孙子。俗话说,老年丧子,天大不幸。老汉独子独孙,岂能不怕断根。中国入迷信,中国人封建,中国人最怕断了后代。想到这里,他打定了主意,要在张振亚身上下力气。


    这时,小振亚拌好猪食正要往外端,他是想瞅机会溜走的。樊金龙喝令一声:


    “站住,昨天晚上来的人到哪去了,赶快讲,讲出来没你的事,不讲出来,今天就活剥了你!”


    “你们不是搜几遍了吗,夜里我睡觉了,他们来,他们走,我也不知道。”张振亚镇静地回答,你不要看他才十三岁,他可是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


    “叭!”樊金龙一巴掌打在孩子的脸上,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接着,敌人又是一阵嚎叫:“他们来,他们走,你也不知道。全是胡扯,你们把他们藏到哪里去了,给我说出来。”


    张吉硕老人家见樊金龙打得那么狠,真是心疼得很,又见他嚎叫得那么凶,便说:


    “你有什么气,就在我身上出,你在孩子身上耍什么威风。”


    “你心疼。那你就把什么都说出来。”樊金龙以为碰到了老汉的痛处,故意更加凶恶地朝着孩子吼:“你说不说”


    张振亚怒视着樊金龙,毫不屈服: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敌人没有办法,就采取毒辣的手段,将张振亚推搡到门外,把衣服剥光,大冷天光着身在外面站着,叫两个敌兵用鞭子抽打。可怜的孩子,身上先是被打成一条条红印子,后来就接连被打破了,一条条血口子,鲜血随着敌人的鞭梢甩在地上,染红一大片。但是,张振亚有骨气,仍然是一声不吭,一字不吐。


    打孩子是给老汉颜色看的,张吉硕老人家心里清清楚楚,一鞭一**在孩子的身上,对他来说,真是心如刀割,但他知道斗争的残酷性。这祖孙两个并不是***员,但他们是革命的同情者,他们知道做人的骨气,张吉硕老人家眼巴巴地看着孙子受着敌人的摧残,他什么话也不说。


    樊金龙叫人**张振亚,打得这样厉害,也没有得到任何东西,他心里更是着急了,便进一步威胁说;


    “你这小小的孩子,我就不信制服不了你,你再不说,我就活埋你!”


    可是,一老一小镇定自若,视死如归,一声不吭,樊金龙见威胁没起作用,便叫士兵挖坑。


    不大一会,敌人在门前的菜园边上挖好了一个埋人坑。


    樊金龙这个时候,心里也在打颤,到底埋不埋呢不埋吧,面子下不去,再说也戳不到老汉的心痛,埋吧,埋一个孩子又算有多大能耐,留着还可以做鱼饵。想到这里,他一下子改变了态度,走到张振亚面前,假惺惺地说:


    “孩子,像你这样小小年纪,死了多可惜呀。不用怕,有什么你都说出来,我替你做主,谁也不敢怎么你。”


    “告诉你,我什么也不知道。”张振亚扭过脸来怒斥敌人:“你们不要张牙舞爪的,要埋你就快埋吧。不要总用死来威胁我。”


    “你,你,你……”樊金龙气坏了,就像一只怒吼的雌老虎。这个刚用诡计上任的团长,对一个孩子也无计可施了,猛地把孩子推到坑里去,然后大声嘶叫:“活埋,活埋!”


    顿时,几个士兵扬锹撮土,撒向坑内。他们填一锹土问一句,孩子始终没有吭声。


    张吉硕老人家目睹此景,实在忍无可忍了,颤抖着银须悲愤地骂道:


    “你们这些畜牲,太狠毒、太没人性了,如此罪恶,天理难容啊!”


    樊金龙就等老大爷着急哩。现在老大爷破口大骂他,他心里倒挺得意。掏出烟盒,拿出一支,在烟盒上笃笃地敲了几下,然后点着吸了,吸了两口烟,狞笑着说:


    “老先生,我也不想这样做,可是你逼得我不这样做不行啊。你只要说一句话,把那几个人怎么来的怎么去的,去到哪里,说清楚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可是,你就是不说。我看你不救你的孙子,让他小小的年纪就死了,也真太狠毒,也真没有人性了……”


    真是强盗逻辑,天底下还有这样的歪道理。老人家气得一跺脚,那地都动了,他又嘿地吐出一口长长的怒气,吹得那胡须根根都立了起来。老人家想冲过去咬樊金龙,但早已身不由己,被几个士兵五花大绑捆起来了。


    刚才,樊金龙因为一无所获,气得他挥身直哆嗦,这会儿他见把老汉气成这个样子,精神上得到了很大的满足。他有一套恶人的哲学,他觉得杀人如果像杀一只鸡那样,杀了也没有味道,杀人不但要使自己得到满足,还要引起别人的怨恨。所以,他杀人的办法常常是独出心裁的。有一次,他杀一个人,从人家身上将肉一刀一刀往下割,杀了七天,才把一个人杀死。有一次,他发了疯,一怒之下,挥起一把快刀,一连砍掉十七个人头。这会几,他见张吉硕老人家还不肯说,便又故意拉长嗓门,说:


    “你还不说,那就不要怨恨我啦!继续埋!”


    那些士兵继续把土掀到坑里,这时一阵狂风吹来,卷着乱草、枯枝、烂叶,搅得天昏地暗。张振亚站在坑里,被土埋着,他只觉得沙眯眼睛,睁不开眼睛。他想,反正不能向敌人低头。于是,他就把眼睛闭起来,开始,两条腿被埋在土里,他只觉得火辣辣地动弹不得,后来土埋过他的腰,他就感到憋闷得慌了,大口大口地喘气,脸涨得通红,他多么希望能让他舒舒服服地喘一口气呀。但是,凶残的敌人还在继续往坑里填土,埋过他的胸,埋到脖子跟,他再也喘不出气来了,脸、脖子憋得由红变紫,周身的血向上涌,头肿得像笆斗……


    樊金龙这个毫无人性的家伙,竟然得意起来,说:


    “老先生,不要执迷不悟了,现在只要你说话,救你孙子还来得及,把土刨开,还能救过来。”


    张吉硕望着孙子,虽然孩子这个时候已经昏迷不懂人事了,也不会听到这边的人说话了,但是,看得出来,在孩子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痛苦的表情,而且是横眉冷对着敌人,和视死如归的气概,这是我们中华民族的骄傲,炎黄子孙的骨气。张吉硕老人家心里很明白,这个时候只要他一句话,虽然能救孙子的生命,但他知道,即使孩子活过来,他也会终身遗恨他爷爷的。想到这里,老汉咬咬牙,挺起胸膛,用眼睛向孙子送去深深的敬意,嘴却紧紧地闭着。


    樊金龙拿出最残忍的手段了,他从一个士兵手中拿了一支上好刺刀的枪,平端着,然后用力向张振亚刺过去,鲜血冒出有丈把高,随着大风洒到野兽们的身上。


    真是绝灭人寰的罪行啊!


    张振亚惨遭杀害以后,樊金龙又转过头来,问:


    “老先生,对你怎么处置呢”


    张吉硕老汉愤怒到了极点,早已准备好了一大口唾沫,等樊金龙靠近时,只见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呸地一下吐了他一头一脸,然后义正词严地痛斥道:


    “要杀要毙要埋,随你的便!”


    樊金龙被吐得一头一脸的唾沫,脸色气得像猪肝一样,伸出沾满人民鲜血的手,对站在他身旁的士兵声嘶力竭地狂喊道:


    “快动手,快动手!”


    敌兵一窝蜂似地来围住老汉,把他按倒在地。老汉虽然已年过八旬,但他善锻炼会保养,身体刚强结实。樊金龙见士兵动手的时候,脑筋一动,他想,对于这样意志坚强的人,不怕肉体上的消灭,而是怕意志上的折磨。想到这里,他立即叫士兵停手,嘿嘿两声,说:


    “你不按我说的办,我也不按照你说的办,你想死,我也不能让你死得痛快,我不毙你不杀你,也不埋你,让你自己慢慢地死!”


    樊金龙想出最毒辣的办法,叫士兵把老汉绑在门口的树上,腿、脚、手都绑得死死的,动也动不了,在老汉头上面吊一根绳子,打一个死扣套,套在老汉的脖子上,勒又勒不死,喘气又不舒服,让老汉活受罪,受够罪再慢慢死去。而更为毒辣的,叫老汉面对着孙子的尸体,只要老汉一睁眼,就会看到孙子死的惨状。他做好这一切以后,叫一个班的士兵轮流坐着看守,临走的时候,他还恶狠狠地说:


    “这样做,让你孙子走得远些,叫你在后面追不上。”


    张吉硕老人家五天后才死去。轮流守着的士兵事后告诉别人说,老汉只要眼一睁。就看到了孙子。开始他气愤、咒骂,后来就呼叫,嘴里喃喃地和孙子商量,到阎王那去告夏梦石、樊金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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