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华看到城墙上几盏昏暗的油灯忽明忽灭，犹如鬼火一样摇摇晃晃，哨兵在城垛中间来回走动，好像幽灵。他气得眼睛都瞪圆了，对郭志浩说： “尖兵班不知情况如何，这几个幽灵似的哨兵很讨嫌，我看组织几个枪法比较好的战士，几个人对准一个，肯定能把敌哨兵消灭掉。” “不要着急。”郭志浩说：“已经得到了准确的情报，尖兵班已安全进了城，他们会解决哨兵问题的。我们的队伍已经从四面八方把县城包围起来了，敌人已经成了瓮中之鳖，让韩守业他们做黄梁美梦去吧！” “郭志浩同志，这几个月来，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楚汉华说：“我们祖辈受穷，都受韩家的坑害，所以，我们只有跟着党走，走农民暴动的道路。这会儿，我心里真是急得不行啊，恨不得一下子冲进城去，把反动政府打得粉碎。” “我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郭志浩说：“虽然我们出身不同，但要求革命，要求改变中国的现状是一致的，这场暴动的成败，对革命将会起到很大的作用。所以，我的心里比你更急。” “其实，也不光你和我。”楚汉华指指起义的队伍：“谁不心急，整个黄麻人，谁不心急，我相信，今天晚上，大家都在等着胜利的消息哩。” 这说的是实情，郭志浩说： “越是在这样的时候，我们越要沉着。这个时候，沉着就是胜利。” 星星快要落光了，原野上蒙上了一层冰冷的霜花，很有几分寒意。但是，在起义队伍里，人人心里像烧着的一团火，谁也没有感觉到冷，只是压着怒火，耐着性子等待着攻城的命令。 郭志浩看看天色，按照约定的时间也该到了，怎么没有动静呢？ 原来，尖刀班十二个人进了城以后，先是隐蔽起来，一点也不动。等天完全黑下来以后，他们才悄悄地爬上了城墙隐蔽起来，因为事先商量好的，突击队爬梯登城在西北角，所以，他们的任务，是要把西门和北门的哨兵干掉。经过侦察，西门城头上有两个哨兵，还有几个游动哨。摸清了底细以后，许其朋考虑，过早地干掉哨兵不行，所以，就分配好任务，等时间一到就动手。 尖刀班的人，隐蔽起来后，在耐心地等待着，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一分一分，一秒一秒，时间过得真慢啊。他们终于艰难地熬过了大半夜，眼看着星星快要落光了，许其朋看看天色，预定的时间到了，他往城墙下一看，下面闪了三下亮光，这是事先约定好的暗号，说明起义部队的一切准备已经就绪了。许其朋赶紧向下面闪了三下亮光，告诉下面同志，他们已经知道了。 正在这个时候，情况发生了变化，敌人的哨兵开始换岗，从人数上来说，就增加了一倍。许其朋不敢轻易发出命令，想等敌人换了岗再说，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新来的这个带班的，是个嗦鬼，没完没了的交代，怎么也完不了，真能把人急死了。 怎么办呢？许其朋 心想，要想办法吓唬吓唬他们，于是，就叫一个战士学猫头鹰叫，那个战士听错了，学了几声乌鸦叫，这一下，可把敌哨兵吓坏了，鬼喊乱叫的。许其朋觉得这样下去，反而要坏事，便立即开枪，把带班的撂倒了。 带班的敌人被撂倒了，哨兵和游动哨，就乱了套了，正是好时机，十二个人就像十二只猛虎，有的用匕首把哨兵剌倒，有的抱住哨兵扭打。两个放游动哨的，吓得跪在地上举枪投降…… 城门墙上的战斗进行得很激烈，许其朋一看，不能再等了，便砰！砰！砰地打了三枪，清脆的枪声，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通知部队赶快登城。” 正在焦急等待着的郭志浩听到枪声，立即指挥突击队搭梯： “楚汉华，搭梯子！” “是！”楚汉华、黄醒民等五个人，首先把一架木梯子搭到城墙上，木梯子离城墙顶还差一点，楚汉华大声地叫：“吴立安！” “到！”吴立安立即跑过来，这是一位年轻的***员，作战非常勇敢。 “上。”楚汉华命令道。 “是！”吴立安应了一声，便嗖嗖地攀梯而上，这个时候，与尖兵班搏斗的几个敌兵游动哨，一看有人爬上城头，举枪就打，打中了吴立安，只见他身体一歪，从两丈多高的梯子上摔了下来，当即牺牲了。 楚汉华立即叫人将吴立安同志抬到一边，叫张志荣、林国栋继续上。这时，其他的梯子也都架好了，突击队员们顶着用水淋得湿漉漉的稻草和棉被，奋不顾身地向城头爬去。几个突击队员上去以后，楚汉华也爬上去了。 爬上去的突击队员，很快地和尖刀班会合了。 攻城的突破口被打开了。 这时，郭志浩看到已经打开了突破口，把枪一挥，大声喊道： “同志们，总攻开始啦，冲啊！” 等候已久的攻城队伍沸腾起来了，仇恨的火山爆发了，人们大声喊着： “冲啊！” “杀啊！” 霎时，“呵火火！呵火火！”的呐喊声排山倒海，炮火声连天响，起义大军漫山遍野，铺天盖地，涌到城边，开始攻城。有的抬着树干，撞击城门；有的用锄头挖城墙；有的架起柴火烧城门…… 只见那，浓烟滚滚，烈焰腾空，阴森沉重的城门被焚毁！ 只见那，锄头、铁锹、铁镐的撞击声响成一片，城墙在一段一段地倒塌！ 只听那，自制的土大炮轰轰隆隆响个不停…… 腾腾的烈焰映红了夜空，照亮了大地。突击队和尖刀班会合以后，简短的交换了情况，立即合编在一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了城的北门边，以迎接大军进城。几个守城的敌兵，被喊杀声从梦中惊醒，还没有弄清怎么回事，就当了俘虏，当头的一个企图抵抗，连子弹都没有推上膛，就被许其朋猛刺一匕首，倒在地上。 消灭了守城的敌兵，楚汉华、 许其朋、张志荣、林国栋迅速打开了城门，城门外的大队人马，像决堤的洪水，涌进了城里。 队伍涌进城以后，楚汉华和许其朋赶紧带领突击队直扑火王庙。这是从河口来的敌军一个团的驻地，大部队还没有到，只有几个设营人员，起义的部队一到，就乖乖地缴了械，做了俘虏。 “同志们，打到县衙去，活捉韩守业！”楚汉华大声喊着，挥着手臂，走在前面，突击队员紧跟着，再后面是起义大军，像一阵风暴扑向县衙。 五 韩守业被枪声震醒，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闯，他心里挺恼火，想出去看个究竟。 他的前脚刚跨过门槛，就被迎面跑来的马弁挡住了去路，只见那马弁吓得面无人色，结结巴巴地报告道：“县长，县长，不，不……不……不好了，外面……***……打进来了……” “什么！”韩守业吓得三魂丢了二魂，但他又强装镇静，冲着马弁骂道：“他妈的，几个种田佬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还不赶快去把弟兄们叫起来，把前门堵住。” “是，是。”马弁挨了骂，连滚带爬地跑到前边厢房里，把那些伪保安队员，一个一个地拖了起来。 韩守业想出来看看情况，没出大门就碰到了马弁，说***打进来了，他一想到他老子和李玺壁的下场，浑身直打哆嗦，心里想，我要是被他们抓住了，不一刀一刀剁了才怪呢！看来这个年头还是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赶快逃吧。于是，他赶紧往后堂钻，逃命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楚汉华、许其朋带着突击队员冲得很快，没等伪保安队员们的枪栓推上，起义军已经打了进去，顿时，屋里乱成了一锅粥。有哭爹，有喊妈，有磕头，有作揖，有撅着屁股打哆嗦，有将枪往外扔，真是丑态百出，狼狈至权。 楚汉华、许其朋带领突击队，继续向后院搜索。突然，从大堂里“砰！砰！”打来两枪。他们一听枪声，怒不可遏，猛扑过去，抓住了县府的师爷（相当于秘书）和马弁，扭在一起，打了起来。两个家伙还妄图负隅顽抗，后面的突击队队员怀着满腔怒火，一齐冲进去，结果了两个家伙的狗命。接着，许其朋又在韩守业坐的太师椅后面，搜出了一支漂亮的小手枪。 忽然，里屋伟来咚咚的声音，楚汉华踢开门冲进去一看，一个披着羊皮袄、长得又白又胖的家伙，在撬地板，看样子他是想往地底下钻呢！虽然没有看到脸，但他从模样儿看出来是韩守业，便冲了过去，一脚踢在那家伙的屁股上，厉声叫道： “韩守业，举起手来。” “我……”韩守业浑身发抖，两条腿也做不了主，瘫倒在地板上，偷偷地回过头来，一看是楚汉华，更是六神无主了，求饶道：“楚主任，饶命，饶命。” “捆起来，听候人民的审判。”楚汉华一声命令，几个战士马上用绳子把韩守业捆绑起来。 不大一会，许其朋又带着人， 冲到另一个房间里，抓住了夏露娟。 楚汉华叫战士们把两个人看好，他又带着队伍继续扩大战果去了。 六 从北门进城的起义大军，在郭志浩、戴树民的指挥下，经过大街小巷，直向东门冲去，由于人多势众，里应外合，东门马上被打开了，在东门外的起义大军又像潮水般地涌进城，战士们大声呼喊着： “我们是农民起义军，是***领导的队伍！” “只杀贪官污吏，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杀贪官，诛污吏，打倒土豪劣绅，实行土地革命！” ………… 响亮的口号声，一呼百应，成千上万的农民弟兄，也跟着呼喊起来。 伪警察局的几十个警察，看到这股巨大的革命洪流，也乖乖地缴了枪，向人民投降了。 起义军在城内各界群众的配合下，迅速占领了全城。郭志浩看到千百面红旗在全城到处飘扬，便对罗大虎说： “把我们起义的那面大红旗，插到城头的最高处。” “是！”罗大虎早就在等待着执行这个最光荣的任务了。 起义前，总指挥部进行过专门讨论，罗大虎从武汉带回来的是一面最大的红旗，大家决定为起义胜利的红旗，插在城头的最高处，并决定由罗大虎执行这个任务。这是一个十分危险、十分光荣的任务。罗大虎接受任务后，下定了决心，就是被敌人的子弹打中，就是负了重伤，爬也要把红旗插到黄麻城头。这会儿了，只见他把红旗打开，插上旗杆，红旗立刻随风飘扬起来。 他扛着飘扬着的红旗，飞速地爬上城头，把红旗插到了最高处。 这时，已经到十四日清晨，红日初升，金光万道，黄麻城在战火中迎来了第一个新生的黎明，革命的红旗第一次在黄麻城头高高飘扬！起义军声威大振，人民群众喜气洋洋，擂鼓鸣炮，庆贺胜利，举城上下，一片欢腾。 王宏树带人守在北边，他见南面已经攻下了城，便立即带领大家进了城，到了城门口，王宏树说： “大家排队走好。” 人们立即排好队，显得很威风。路两旁成千上万的人，啧啧夸道： “真像个队伍的样子。” 七 起义军到齐了，都拥到城南门外教场里，举行庆祝大会，人山人海，中间是扛着各式各样武器的起义队伍，周围是拿着各式彩旗的群众。 人到齐后，由徐吉、戴孟雄教大家军事动作。 大家正在练习动作，忽然有人喊： “郭志浩指挥、戴树民党代表来了。” 大家立刻兴奋起来，这时，北面来了两匹马，是刚从敌人那儿缴获来的，马背上骑着两个人，一个是郭志浩，一个是戴树民。 徐吉喊了一声口令，大家就慌忙把武器举在胸前，武器举得高的高、矮的矮、左的左、右的右，立正站着。 庆祝会开始了。 徐吉向郭志浩、戴树民敬了礼，然后陪着他们走过来，他们不断举手敬礼。这个时候，大家的心情跳得特别厉害，生怕自己做的姿势有缺点，都憋住气一动不动向前平视。 郭志浩、戴树民绕场一圈，还不断向大家敬礼致意。在雷鸣般的掌声中，郭志浩健步走上讲台，放开洪亮的嗓门，铿锵有力地对大家说： “同志们，农友们！我们的起义胜利了！我们的暴动成功了！” 大家高兴的又一齐拍起巴掌，几万人拍起巴掌真是好看，活像成千上万个小蝴蝶扇翅膀。一阵拍巴掌以后，又是一阵震撼山岳的欢呼声音：“我们胜利了！” “***万岁！” 郭志浩又继续说：“同志们，今天，我们砸了县衙门，活捉了伪县长韩守业，推翻了旧政权。明天，我们还要打遍黄麻，打遍***，打遍全中国。打出我们的大路，打出我们的江山！” 这时在讲台下面，有人问：“我们是不是发枪？” 郭志浩转过脸，看看问话的人，然后说：“发！不过要等反动派送来，什么时候送来，就什么时候发，送的多就多发。” 问话的人一时没有弄懂，着急地又问：“反动派肯送武器给我们吗？” 没等郭志浩解释，许其朋用胳膊碰碰问话的人：“你怎么这样傻，这是叫我们去缴敌人的武器。” 这些话，郭志浩都听得清清楚楚，他笑着点点头，继续说：“对啦，敌人有造武器的工厂，我们暂时还没有，就要靠从敌人手中夺武器来武装自己。所以，大家还要拿原来的家伙，去找反动派调换。别看我们穿的是农装，拿的是土枪，却能把那些敌人收拾掉，任何势力，也抵挡不住我们工人、农民武装起来的革命队伍！” 郭志浩讲完话，大家又欢迎戴树民讲话。他只讲了几句，然后，他给大家念了一首他自己作的诗。他怕大家不懂，就一边念，一边解释。诗的全文是： 清平乐黄麻起义 １９２７年１１月１４日 七里举旗， 天台起风雷， 黄麻城头壮士血， 染红中华一片。 南昌井冈黄麻， 红旗相互辉映。 灼灼火把烈燃， 烧红神州大地。 大家又是一阵掌声，之后，口号声又响起来了： 打倒贪官污吏！ 打倒土豪劣绅！ 被压迫的人民团结起来！武装起来！ ***万岁！ 那呼喊声，那热烈场面，真是激动人心。郭志浩、戴树民一会儿朝这儿挥手，一会儿朝那儿致意，激动地说：“同志们，大家准备好，时机一到，我们就出征。” 欢呼声，口号声，响彻云霄，震撼大地，经久不息。 古老的黄麻城沸腾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