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方为李秀秀把脉的,赵伊直觉他不是自己人。dengyankan.com “王爷请看,这就是小皇子了。”赵伊把那团带血的肉端到周恒跟前。 周恒冷冷扫了赵伊一眼。 好犀利的眼神!赵伊手一抖,托盘差点掉在地上。 “拿下吧。”周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厌恶。不知哪里来的东西,居然假冒天家血脉,真是让人恶心。 赵伊连声应“是”,把托盘端走,跟送进宫来时一样。放回药箱,合上盖子,让小童把药箱背好。 李秀秀额头围了额帕,脸色红润。把宫人们支开,笑着对赵伊道:“你的功劳,本宫记在心里。” 赵伊躬身道:“谢娘娘。” 升官发财指日可待,他浑身的骨头都轻了几两。 两人的身家性命早就连在一起,倒不用李秀秀叮嘱需保密之类的话,他药箱中还有落下来的“胎儿”。不便在宫中久留,李秀秀让他快点离开。 赵伊一走,李秀秀吩咐回华康宫,宫人们把她围得严严实实,扶上了暖轿。 周恒面无表情站在暖阁窗前看着外面这一幕,李秀秀上暖轿前,像是意识到周恒看她的目光,侧过脸来,对着周恒所在的方向嫣然一笑。 恰在此时,有宫人道:“娘娘,王爷,张太医来了。” 周恒走了过去。 瘦高个子的院判张业听说李秀秀腹中的胎儿出事,皇帝病倒,来不及换袍服,抢过内侍手里的缰绳,翻身爬上马背,打马就往宫城奔。 他是来得最快的一个太医。 见至安帝变成这个样子,张业跪下抱着至安帝的腿,哭得像个孩子。 皇后跟着一起哭。 周恒叹了口气,道:“张太医,皇兄、母后陡闻噩耗,受了打击。王院使在坤宁宫为母后诊治,无法过来。皇兄龙体,还须靠你。” “皇兄龙体,还须靠你!”八个字,震得张业耳膜嗡嗡响。 张业霍地抬头,眼睛睁得像铜铃,起身朝周恒行了一礼,掷地有声道:“谢晋王爷看重,下官一定竭尽全力,把皇上治好。” 周恒以至安帝龙体相托,那是完全没有私心了。 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不希望见到兄弟阅墙,国中大乱,烽烟四起,民不聊生的情景出现。 晋王有兄弟之情,张业有为臣之道。 张业用袖子把脸上的眼泪鼻涕一擦,抓起至安帝的左手,把起脉来。 良久,张业摇了摇头,又抓起右手把起脉来。 皇后紧张得忘了哭,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张业的神色。 一片静谧中,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宫人道:“娘娘,王爷,王太医到。” “臣参见皇后娘娘。下官拜见晋王爷。”王仲方的声音随即响起。 王仲方为太后施了针,顾不得歇息,收拾了针器,马上赶了过来。 皇后和周恒还没开声,张业已跳了起来,没有参见上官,而是一把攥住王仲方的手腕,道:“院使,您快为皇上把脉。” 王仲方情知皇帝情况不妙,要不然张业不会如此失态,忙把肩上的药箱塞到周恒怀里,抓起至安帝的手。 皇后“呜呜”地哭,道:“皇上,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都是李秀秀这个狐狸精,好好儿的怀什么孕啊。既要怀孕,那就生下来啊。先让皇帝充满希望,像站到高山之巅,再把孩子弄没了,让皇帝从高山之巅一下子跌落谷底,这样大悲大喜,人能好得了吗? 第90章 活了 王仲方把了脉,让内侍抬了卧榻来,把至安帝放平了,开始为至安帝施针。 良久,至安帝吐出一大口血,长长叹息一声,道:“朕这是怎么了?” 王仲方累瘫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恒代答道:“皇兄悲伤过度,一口痰堵在心口,亏得王太医施针,这才好了。” 至安帝看着周恒,眼角流出泪来,道:“小四,朕的孩儿,真的没了么?” 她本来就没怀孕。周恒沉默地点了点头。 王仲方心里有愧,缓过气了,劝道:“皇上歇一歇吧,保重龙体要紧。” 至安帝有气无力地道:“你们退下吧。” 王仲方和张业退了出去,自去开安神的药,安排轮值,接着其他太医陆陆续续也到了。 宫人端了温水上来,至安帝摆手道:“都退下,朕要与小四说话。” 皇后带着内侍宫人退了出去。 周恒扶至安帝靠坐在大迎枕上,喂他喝水。 至安帝只喝了两口,就咽不下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道:“朕承继大宝至今,如在油锅上煎似的,常常三更眠五更起,就是这样,臣工们还觉得朕不够勤奋,说朕纵容王哲误国。小四啊,你是不知道啊,一天递上来的奏折,整整两大箱啊,要不是王哲帮朕批,朕哪里批得完?今天没批完,明天又有新的送上来。其中的苦楚,谁能体会?” 帝国疆土如此辽阔,百姓是如此的多,每天发生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的事,多如牛毛,所有的大事最后都会汇聚到帝国的中心,呈到帝国最高权力者,皇帝的跟前。 至安帝无论能力还是智商,都无法应付帝国每天发生的这么多事情,至于他的体力。那就更不用说了。 他既委屈,又伤心,人在病中,特别的脆弱。禁不住向唯一在身边的弟弟发起牢骚来。 周恒把一方雪白的帕子递到他手里,道:“臣弟理会得。” “那些文官,天天揪着朕的子嗣不放,朕本来想,康嫔有孕。以后他们再不能拿这事为难朕了。可谁知……”至安帝哭得像个孩子。 周恒叹了口气,道:“皇兄千秋正盛,迟早会有皇子出世,文官们是关心太过了。” 至安帝今年只有二十三岁,有大把的时间生孩子呢。 “还是你好啊,无拘无束,又不用受百官监督。”至安帝哭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我好?周恒摇头苦笑,道:“皇兄太累了,睡一会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说话间,王哲在门外禀道:“皇上,天色已黑,可要入内掌灯?” 今天发生的事,让王哲无所适从,直到至安帝醒过来,他才找到魂儿。至安帝把所有人赶出来,单留周恒说话,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周恒望向窗外。远远的,太阳余晖挂在树梢。 至安帝却觉得室内还亮着,道:“不用。” 周恒明白王哲的意思,道:“只怕快到申时了。宫门该落锁啦。臣弟这就告退。” “传旨,留晋王侍疾。”至安帝扬声道。 外面,王哲不情不愿应了一声。 周恒道:“使不得。皇兄只是累了,歇一歇恢复体力也就好了。” 他想快点带崔可茵出宫。今天发生这么多事,她一定累坏了,回府也好歇息。 至安帝道:“朕五岁为太子。自小到大没有逾矩,可是那些文官们还是不肯放过朕。今天朕病了,放纵一回,与你把酒言衷情,我们兄弟俩好好说说话。” 说着,吩咐摆驾勤政殿。 周恒没有办法,只好道:“母后昏迷不醒,皇兄且先去勤政殿,臣弟去坤宁宫瞧瞧母后,再过去。” 至安帝觉得浑身无力,只想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一次,别的不想管了,见周恒要去看太后,道:“小四帮朕瞧瞧母后可还好?安排信得过的人侍疾吧。” 周恒答应了,急急赶去坤宁宫。 外面雪停了一阵子,这会儿又下起来,欢喜为他撑伞,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 太后还没醒来,崔可茵坐在床边的锦墩上看书,见周恒进来,站起来行礼。 她还没屈膝,已被周恒一把扶住,道:“累坏了吧?” “还好。刚才喂太后喝了药,然后便没什么事。”崔可茵把书放下,道:“皇上醒了?” “嗯。”周恒把至安帝留他在宫中说话的事说了,道:“我去请皇后过来侍疾,你出宫去吧。” 也好早点歇一歇。 崔可茵点头道:“好。” 一下午又是搀扶太后,又是侍疾,忙个不停,早上进宫时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微见散乱,一缕墨发调皮的垂在她的耳边,越发显得她肤白如雪。 周恒把那缕头发夹在崔可茵耳后,柔声道:“母后这儿,多亏你了。” 太后不是周恒生母,又有害死卫贵妃的嫌疑,周恒一向在背后称呼她为太后,这是怕隔墙有耳,或是太后恰在此时醒来,才改的口。崔可茵意识到他的小心,看了他一眼,道:“为太后尽心,是我的本份,王爷不必这样说。” 周恒要说什么,宫人在门外道:“皇后娘娘来了。” 至安帝醒过来,皇后也跟着活过来了。她一双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衣裳头发都散乱了,先回永信宫梳洗更衣再过来。 皇后后面,跟着一大群嫔妃。本来大家都悲悲惨惨的,想着万一皇帝崩了,她们这些没有子嗣的嫔妃只好去皇家寺庙修行了,不少人哭得比死了亲爹还悲切。这会儿得到至安帝醒过来的消息,一个个有了主心骨,马上赶来太后这儿侍疾了。 她们是正儿八经的儿媳妇,侍候婆婆是应当的。崔可茵还没过门呢,没跟她们客气,参见后把太后的病情分明清楚,便告退了:“眼看时辰不早,宫门快落锁了,臣女也该出宫了。” 皇后拉着崔可茵的手,真心实意地道:“多亏你了,我都记在心里啦。” “娘娘快别这么说,臣女应该做的。”崔可茵逊谢道。 皇后道:“你替我们尽孝,我们心里都明白着呢。” 一众嫔妃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沈明珠更道:“我就说关键时刻还是你顶用。” 她双眼哭得红通通的。 崔可茵再次逊谢,行礼告退。 周恒道:“我送崔小姐出宫吧。” 第91章 难处 雪更大了,风卷着雪粒子在空中飞舞。 周恒把斗蓬解下来给崔可茵披上。 崔可茵不要,道:“我不冷。” 早上出门时天阴着,没想到会下雪,更没想到下雪时会这样冷,所以没让墨玉把箱底带毛的斗蓬找出来,只披了件厚披风。说到底,还是没在京城过冬,不晓得京城的冬天如此寒冷。 周恒不理她的反对,坚持为她系上披风带,在她耳边道:“我是练武的身子,一般风雪不能侵袭。” 崔可茵抬了脸看他。 周恒飞快在她脸上啄了一下,又飞快退后两步,道:“我让远山送你回府。我明天出宫,再过去。” 这里不是说话的所在,这件事,一定还有后续,总得商量出个章程。崔可茵道:“好。” 周恒接过欢喜手中的伞,撑在两人头,并肩向宫门口走去。 雪在头身边飞舞,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唯有身边的人呼吸相闻,清晰可见。 周恒一直把崔可茵送到宫门口,目送她上车,目送马车驶向杏林胡同的方向,才转身走回宫门。 进了宫门不到三丈,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宫门关上了。 至安帝移驾勤政殿,吃了一盅燕窝,在温暖如春的暖阁中歇下。眼看殿中一点点黑了下来,宫人开始掌灯,周恒还没来,不由焦躁起来,叫过一个内侍,道:“你去坤宁宫瞧瞧。晋王为何还没过来。” 王哲站在罗汉床边,幽幽道:“想必晋王趁此机会,在太后跟前尽孝。” 至安帝一怔,随即否定道:“不会。小四怎会在母后跟前与朕争宠” 他是母后的亲生儿子,周恒是卫贵妃所出,在母后心中,周恒再好,又怎能亲得过他去 王哲还要接着说下去,至安帝吩咐道:“备下酒席,朕要与小四好好喝一盅。” 想起传出李秀秀有孕时。他也曾喝酒来着。那时他是与王哲一起喝的。果然阉人是不祥之人哪,要不是跟他一起喝酒,兴许李秀秀就不会出这档子事了呢 至安帝想着,对王哲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去歇着吧。这儿让小内侍们侍候就行。” 王哲自从升为秉笔太监后。已经很少侍候至安帝起居了,一向都是由他的干儿子王原代劳。可是王原用他的名义收了任仲民三千两银子没有进献给他之后,他对王原的心淡了不少。拍他的马屁。要当他的干儿子干孙子的人多得很,这些天他一直在考察中。 今天与往日不同,至安帝心碎了一地,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