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淡淡道“陛下请讲。” 新帝痛彻心扉:“皇弟他竟然辜负朕的一番兄弟情谊,罔顾父皇尸骨未寒,叛上做乱,发动兵变。” 甘甜跌坐在椅子上。 “朕已经派出段大将军亲自平叛,现在,琅邪王正在狼狈逃窜,相信不日之后,就会被捉拿归案。” 新帝仔仔细细地观察她面上的表情。 “王妃,你说,朕该拿你怎么办?” 甘甜惶惶,好一会儿,才淡淡道:“甘甜有罪,任凭陛下处置。” “你是王妃,王爷谋反,你当然有罪。” 甘甜这时已经完全不慌不忙:“实不相瞒,甘甜来京之前,已经知道,这一次是有死无生。” 新帝忽然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明知有死无生,你为何还来?” 她淡淡一笑:“王爷舍不得让段妃做人质,难道还舍不得我?何况是陛下钦点,也由不得我做决定。” 新帝点点头,面上流露出同情的神色。 “早知如此,朕就该点段妃了。” “陛下难道才发现失算了?” 新帝面色一沉。 的确,他之前是实实虚虚,对琅邪王这样的对手,不得不多一个心眼。因为琅邪王处处显示宠爱段雪梅,他反而就往甘甜身上靠。 可是,如今,琅邪王竟然不宣而战,显然根本不把这个女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兄弟二人,从小尔虞我诈,彼此各有千秋。 他心底着实恼怒,暗恨又上了琅邪王一次当,可是,悔之晚矣。 甘甜对上他阴沉的目光,忽然想起杨修之死。 就如鸡肋,留之无用,杀之可惜。 这可怎么办才好? 可是,她这样的紧张,一点也不能表露出来。 新帝瞪了她好久,才说:“如果捉住琅邪王,朕会放了你。” 她想问一句,如果捉不住呢? 新帝已经转身离开了。 她摊开手心,发现手心里全是冷汗。 这时候,才明白,新帝在琅邪王新婚的那次家宴上,压根就没认出自己,一直是在故弄玄虚。就像现在,他根本彻彻底底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死人。 她心里踌躇了一下,但见这皇宫的高墙大院。机械工程师并不是女杀手,她在这方面的天分实在是欠缺了不少,尚未有飞檐走壁的本领,真要赤手空拳逃出去,无疑是痴人说梦。 就在这时,传来更惊人的消息。 傅丞相死了。 傅丞相七老八十岁了,他哪一天死都是很寻常的事情,可是,他偏偏选择在这个日子死去,不但是傅贵妃焦虑万分,就连甘甜也急得不可开交。 新帝登基后,傅丞相几乎处于半退休的状态,但好歹还有这么一个人在,皇帝不看僧面看佛面,至少还不能马上把他的外孙女给杀掉。 可是,傅丞相一死,最后的一丝屏障都消失了。 甘甜躲在深宫别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就连傅贵妃的影子也见不到了。 她整天焦虑外面的战局,无论是琅邪王也罢,还是朝廷军队也罢,进展如何……可是,得不到任何的消息。 那个叫梓潼的小宫女,已经彻底消失了。 现在送饭的宫女,几乎是每日一换,甚至每一餐之间,都是不同的面孔。 如此,又是半个月。 这一日,她早早地梳洗完毕,准备熄灯就寝。 听到宫女轻微的声音:“参见陛下!” 甘甜立即整理好衣服,正襟危坐。她对镜自照,甚至换了一套淡绿色的衣服,这也是她最喜欢的一身衣服。 然后,才把夏原吉给的那瓶绿色的小瓶子藏在怀里。 新帝施施然的进来了。 他的脸色不阴也不晴。 甘甜淡淡行礼,不卑不亢:“陛下,现在战局如何?我几时可能被处死?” 他奇怪地看她:“你就以为自己非死不可?” 她用手掠了掠前额的头发,手指雪白,露出的额头也是雪一样的白皙莹润。她坐下去,姿势也很动人。 在夏原吉哪里,也不是白呆的,有些女性的本钱,再贞洁的女人都会运用。 那是天生的一种本能。 脑子里千回百转过许多念头战争中的一方,取得了胜利,抓住了敌人的重要俘虏,一般是怎么对待的? 怀着怨恨蹂躏她们的妻女? 狠毒无限地凌辱他们的家人? 是像北宋靖康大难之后,金军把皇室的王妃公主皇后们,全部送到金国的妓院里,让士兵们轮流上? 还是像唐太宗李世民那样,消灭了李建成,李元吉之后,抓住她们的老婆大玩儿3P? 再不济,是不是像苏军攻克柏林之后,10万红军,一夜之间,将柏林的女人QJ得干干净净,无一幸免? 每一桩都很骇然。 眼泪,慢慢地迷惘了双眼,她垂下头,微微地抽泣:“琅邪王恨我抢了他心爱女人的正妃位置,所以令我前来送死。我若死了,他不但没有丝毫坏处,反而会有两个好处……” “哪两个?” “第一,可以名正言顺的将段雪梅扶为正妃……”她话没说完,又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 恒文帝冷笑一声,女人就是女人。这个生死关头,还在争宠夺爱。 他不耐烦地问:“第二个呢?” “他可以借此昭告天下,新帝辱逼他的王妃,迫得他不得不揭竿而起……” 新帝目光一闪,露出一抹凶光。 忽然察觉这个呜呜哭泣的女人并非是一只小白兔,而是一只豹子。凶猛的,随时可以窜起来咬人的豹子。 他的声音一冷:“甘王妃,这是琅邪王要你这么说的?” 她不哭了,眼泪擦干了,甚至红都没有红一下。 “反正到了现在,我无论怎样都是死路一条,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恒文帝目光转动,这时候,显露出为难的神情,好一会儿,才说:“甘王妃,你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 她不假思索:“当然是想活。” “好,你就拿出想活的诚意给朕瞧瞧。” 想活下去,还需要什么诚意呢? 甘甜这一次非常慎重,出口缓慢:“陛下,你若是认为我能有琅邪王的什么把柄,那就错了。他那个人行事,滴水不漏,我嫁入王府之后,也没有资格掌管内务。你的心腹一定会告诉你,王府内库的钥匙都是段雪梅在掌管……” 恒文帝负手,走来走去。 这些情况,显然他是一清二楚的。 “琅邪王送来我做人质之前就想得清清楚楚,无论我是死是活,他都是大赢家!” 恒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这么说,你对他没有半点的办法?” 甘甜一笑:“当然,也不是一点也没有。” “什么?” 她转身,在茶桌上端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琅邪王傲慢自负,言谈之间,经常自比李世民!” 恒文帝一喜。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甘王妃,你肯亲自作证?” “前提是陛下能保证我的性命。” 恒文帝一笑:“朕早就答应过你,只要能捉住琅邪王,你不但无罪,而且有大功。” 这一次,甘甜也不敢接口了。 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作为一个谋反王爷的王妃,顺着说不是,叛逆说也不是。 她闭嘴,等着恒文帝说下去。 恒文帝却也不开口了,只站在原地,然后,又走来走去。 此时,已到初夏了,绿纱窗外,灯影秋千。 御花园里,各种各样的树木摇曳婆娑,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可惜,这样的生机活力之下,却暗藏着无数的凶险。 恒文帝的手,放在脖子上面。 甘甜忽然想起隋炀帝。 隋炀帝荒淫无道,天下群雄并起,各路大大小小的反王揭竿而起就如家常便饭。所以,隋炀帝经常摸着自己的脖子自言自语:大好头颅,谁来硺之? 意思就是说,我这颗脑袋很不错,今后,谁会把它砍下来呢? 一语成谶。 当然,隋炀帝最后被砍了头。 但是,恒文帝不是隋炀帝。 他长长的叹息,如宿命的一种没落。 “朕登基以来,百官表面上拥戴,武将们也纷纷上书表示衷心,任用的大臣也都是正人君子……可是,真没想到,一旦起兵,这些人竟然就像缩头乌龟似的,各省的勤王之师,都借口观望……” 甘甜心里一震。 恒文帝说的这些都是实话。 各地诸侯,封疆大吏,现在都在观望之中。 琅邪王兵败也就罢了,若是琅邪王夺取了天下,现在勤王的,岂不是杀头的大罪? 大家都首鼠两端,谁也不得罪,都在暗处躲藏起来。 “再者,有好些忠于朕的将领,竟然都陆陆续续地死掉了,甚至包括你的外公傅丞相……” 甘甜,再也不敢说话了! 她知道死因。 夏原吉说过的但凡死忠于新帝之人,这一年之内,会陆陆续续地传出他们的死因。 她一阵不寒而栗。 新帝既然把话说明了,自己的时日,是不是就不多了? 新帝盯着她。 “甘甜,你依傍傅贵妃这些日子,可还自在?” 从王妃直接到了甘甜! 她忽然明白过来,恒文帝,这是让自己站队伍,表忠心。 是作为副丞相的外孙女,傅贵妃的侄女呢?还是作为琅邪王的王妃? 甘甜慌不迭的。 别说琅邪王的王妃了,现在喊她做琅邪王都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