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邪王一点也不曾忽略,她抬头的时候,双手立即按住了身边的那个圆球仿佛是一种极其习惯的举动。 待得看清楚周围的一干牛鬼蛇神,她松了一口气。 琅邪王的目光落在上面,充满了好奇。忽然很想去打开来看看,她昨晚拿出来的司南,以及想起发射的那种声音巨大的暗器这一切,都让他充满了强烈的好奇。 但是,甘甜并没对上他的目光,也没有任何的示意。 周向海跳起来:“王爷,你们等着,我去猎几只野鸡来吃。” “也罢,你们几个先去寻点吃的。” 秦舞阳沉声道:“王爷安危不可小觑。向海,你带两人去寻猎物,余下众人留下来保护王爷和王妃。” 众人领命,分头行事。 水淋淋的衣服在身上穿了一整夜,此时依旧湿漉漉的很不舒服,侍卫们都走出去,琅邪王干咳一声,干脆把衣服脱下来,赤裸上身。一干侍卫很快也有样学样,把脱下来的衣服都铺在大石头上,风一吹,干得很快。 只有甘甜,她背对众人,站在一块大石头之上,迎着太阳的方向。站了一会儿,又坐下来,似乎想让太阳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直接晒干。 她并未向他请安,也未表示任何的亲近,两个人目光对接的时候,又各自移开,连笑容都没有。 琅邪王连日奔波忧虑,又淋了整整一日的大雨,此时,脑子晕沉沉的,额头慢慢地开始发烫。若是在王府,甚至作为三军统帅,早已无数的奴婢,军医等围在身边悉心照顾,但此时此刻,侍卫们有的出去寻食物,有的在前面巡逻,没有任何人在他身边,一个人孤零零的无人问津。 甘甜也站得很远。 那不是一个妻子,只是一个合作伙伴甚至比一干侍卫更觉得疏离。 狼邪王困顿不堪,身边有个女人本是极大的安慰,但是,这人并非自己的真正的王妃就算绝处陌路,也没法让人感觉到哪怕是一点点的温情脉脉,当然更不要指望她会照顾自己了。 他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又在一块刚被风干的大石头上坐下来。尽管烈日当头,身上暖和了不少,但他同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片山脉连绵起伏,就算不迷路,要走出去也非易事。 一念至此,更是兴味索然,横身躺在大石头上,昏沉沉的又陷入了半昏睡的状态。 秦舞阳忠心耿耿地守着他。 估摸着他像是睡着了,才走到甘甜身边。 他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很恭敬地向甘甜鞠躬:“王妃,王爷他好像有点不舒服……” 甘甜楞了一下。 但是,她立即明白了秦舞阳的意思。 这是要自己去照顾琅邪王。 这时候,一个贤淑的妻子,就得有妻子的样子,哪怕她只是一个挂名的妻子。 甘甜倒被这个忠心耿耿的人给难住了,就算是合作关系吧,可是,这种关系,只有她和琅邪王两人之间的私事,如今,秦舞阳这样来求肯,倒是颇费踌躇。 无论答不答应,都显得不太好。 至少,不能让下属们看出任何的端倪,不然,自己以后行动做事,都不得人心。 她还是点了点头:“舞阳,你忙你的,我自有分寸。” 秦舞阳很识趣地退下了。 甘甜果然是过去了。 琅邪王闭着眼睛。 她淡淡的:“秦舞阳他们很担心你,怕我不照顾你。” 琅邪王大怒,这个女人,过来看一下也不会少一块肉,可她还要来这么一句。意思很明显,如果不是秦舞阳等要求,我才不会管你的死活呢。 他哼都不哼一声。 “王爷,你如果哪里不舒服,或者要喝水什么的,都可以叫我。” 这声音,简直一点温度都没有。 琅邪王冷笑一声:“本王好得很,就不劳王妃操心了。” 她也不动怒,悠然的,合作伙伴之间彼此关照是应该的,但过于了就不好了,对吧?这些义务,应该是段雪梅的。 自己不能越俎代庖。 她摘了一大片叶子,将秦舞阳等放在一边的清水卷一杯:“王爷,先喝点水吧。” 琅邪王的声音冷极了:“这非王妃分内之事,不敢劳驾。” “嫂溺叔援,权宜之计,而且,王爷心爱的女人不在身边,甘某人暂时代劳而已……”她把水递到他的嘴边,“王爷大可不必担心,甘某借你软弱之机乘虚而入,讨好或者谄媚你……” 琅邪王真的要跳起来了。 嫂溺叔援。 他懂! 古人对于男女之大防,看得比水火还严重,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嫂嫂和小叔子,当然不能太亲近,平常见了最好招呼也不打一个,不过,要是嫂嫂掉在水里了,小叔子看见的话,就有必要拉她一把。 这叫权宜之计。 如今,甘甜用了这个成语,琅邪王如何还能忍得住?怒喝一声:“请问,你甘王妃是谁的嫂子?” 她哈哈大笑:“我可不敢有王爷你这么个小叔子。” 琅邪王本是满腹的恼怒,可被她这一笑,火也发不下去了。 “王爷,你先休息,我去查看一下地形。” 说完,起身离去。 琅邪王没回答,这时候,他也实在是太过疲倦了,但觉阳光照在身上,干透了衣服,浑身就没这么疲乏过。 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秦舞阳守在身边。 他叹道:“舞阳,我们几时才能走出去?” “属下已经查探过地形,顺着北走,十天之内应该能走出大山。” 还要十天? 琅邪王的双眉皱得更紧了。 秦舞阳不得不安慰他:“我们迷失在大山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没道理那些刺客这么巧就能追上来。” “刺客肯定不会追上来了!” 一个声音响在身后,她背对着他们,面向太阳。 琅邪王沉声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这些杀手,能杀了王爷自然是他们最理想的事情。但如果杀不了王爷,把王爷的旅程拖延,他们也算完成了一半的任务!” 秦舞阳立即明白过来,如果是新帝派来的杀手,就算杀不死琅邪王,可是,也大大耽误了他赶回封地的时间。 皇族规定,王爷们一个半月回到封地,你就不能三个月才慢悠悠的回去。 尤其是在这个非常敏感的时期,别说耽误三五个月,哪怕是耽误了十天半月,也有可能被安上滞留途中,结交外臣,图谋不轨之类的罪名。 琅邪王正是早已想到了这一点,才更是郁结不堪。如今被甘甜一语道破,但觉胸中一口怨气更是沉闷得几乎要彻底爆炸起来。 秦舞阳悄悄地看了一眼甘甜,之前,他也并不怎么看好她,但是,一路行来,慢慢地意识到,这个女人,也许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厉害。 这么精明的一个女人留在王爷身边,到底是福是祸? 尤其,她对王爷貌似不是那么上心。 他忧心忡忡,倍感焦虑。 也许是天雨路滑,一场大雨把猎物驱赶得很远,周向海等人过了好久才回来。 两名侍卫各自拎着几只野鸡野兔之类的,周向海怀里捧着一大堆野生蘑菇、菌子……众人早已饿得慌,见食物回来了,纷纷围上去。 周向海骂骂咧咧的:“可恶,这是什么鬼地方,连浆果都找不到,只找到这一大堆菌子,王爷……王爷,我们回来了……有一枚野果,王爷,您请吃。” 他忠心耿耿,找了东西自己并不敢先吃,见了琅邪王才拿出来。 可见,这枚野果的确是来之不易。 士兵们围上去,看着这一堆收获。 可是,老问题又来了:没有火。 那就先吃菌子吧,很多菌子也能生吃。这时候,也没讲究的余地了。 周向海捧着一大堆菌子走过来:“王爷,您先吃一点。” 琅邪王虽然南征北战,但纵然是在军中也是养尊处优,几曾经历过这样狼狈不堪的情景?他看着那一堆冷冰冰的菌子,只觉得恶心,此时,只想喝一碗热乎乎的汤面,可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奢侈事情。 他摇摇头:“你们先吃吧。” 王爷发话了,大伙也不客气了,大家伸出手就抓菌子,也不管生熟,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立即就生吞起来。 还是秦舞阳心细,但见甘甜还孤零零地坐在一边,立即喊道:“王妃,您也过来吃点东西吧。” 甘甜转身,一看到众人手里抓着的东西时,勃然变色,几乎是冲了过来,距离最近的周向海遭了秧,几乎被她劈手打落了满手的菌子,怒喝道:“不许吃……这种吃不得。” 周向海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停下……都停下……不许吃。” 大伙儿饿得厉害,哪里听她的? 周向海若不是好歹顾忌着“王妃”二字,一掌就劈下去了,他再次抓起一只菌子又要往嘴里塞,甘甜扬起手,对着他的脸就是一耳光。周向海被打得晕头转向,手里的菌子完全掉在了地上。 而且,这一巴掌委实不轻,连他嘴里的菌子都被打得吐出来了。 甘甜面色铁青:“有毒……这些菌子有毒,吃不得。” 周向海嘴角边上都是血,他真是生平第一次挨女人的打,而且琅邪王本人都从未动手打过他! 如今,被这个女人揍了,真如受到了奇耻大辱,怒喝一声:“有什么毒?这些都是菌子……我们以前吃过不少菌子,也没有谁被毒死了。” “你们以前吃的也是这种菌子?” “要五颜六色的菌子才吃不得,这些不是彩色的毒蘑菇,我在军中多年,自然能够分辨……”周向海大声嚷嚷,他话未说完,忽听得一名侍卫惨叫一声。 他吓了一跳,放眼看去,但见侍卫蹲下身子,嘴角流出乌黑的血来,周围的人甚至来不及搀扶他,他已经七窍流血倒在地上,双腿蹬了几下就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