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皇帝,赏赐凡人献上一曲的机会。绚濑结弦打开琴盖。黑白琴键重见天日,温润如玉。当结弦轻轻触摸键盘,最先感觉到手指坚硬的老茧,不忍用这双僵硬的手糟蹋了精致的乐器,随后清凉的触感,犹如夏日的一支冰棍,令人心旷神怡。 结弦无意识按下一串白键。肌肉记忆尚存,手指像不受控制般轻快地跳跃。音符从指缝中溜走,在一起一落的琴键上翩翩起舞。试音结束,结弦享受着绝佳的音色,定下神,正襟危坐。 真姬才走到路中央,听见校舍里传出的琴声,自言自语:“难道我忘了锁门?虽然这人弹得娴熟,但是不经许可使用钢琴是不对的。”她正要回去告诫一顿,却被接下来的美妙琴音打消了念头,唯有侧耳倾听。 结弦心中默念曲名——《夕日坂》。 日落西山,人在黄昏。窗扉大开,和煦的春风调皮地溜进来,卷起了窗帘,吹乱了琴谱。可是,琴声一起,风声、布料摩挲声、哗哗的翻页声仿佛隐匿在空气中。不敢让杂音扰乱了演奏者的心绪。 第一乐章简单而离散,由寥寥几个低音组成,循环往复恍如离人的脚步。随着章节的推进,每一个落下的琴键换来跃动的音符。结弦闭着眼,沉浸于一个人的世界,专注地指挥着双手,或者说仍由双手支配着自己。时而俯身,时而昂首,全身心投入演奏的他变得张扬。柔美的琴声犹如一湾清泉在指尖流淌。 一个人,一架钢琴。 除非特定的乐器,否则音乐给人的印象十分有限。高山流水取决于听众的想象。真姬明白这个道理。然而此刻,就像自己的认知被推翻了一般。弹奏者描绘的画卷,徐徐展开于眼前。 一抹残阳,一个坡道。 没什么道理,真姬觉得这是唯一的解答。她仿佛身临其境,落樱纷纷的时节,就在音乃木坂门前长长的坡道上,回眸望见惜别的友人。一面欢快地欣赏美景,一面悲伤地倾诉离情。如此种种,触及少女多愁善感的一面,交织成纯粹的感动。 曲终人散,真姬回过神来,心中叹服:好棒的曲子,好棒的演绎! 这不是经典曲目,也没有复杂的技艺,如果用作钢琴等级考试连初学者都能轻松地弹下来。可是,它很好听。那人的造诣很高,朴实无华却满溢着真情的演奏征服了她。真姬的心就像被猫挠了一样直痒痒,不禁想要单曲循环。 很遗憾,没了下文。 真姬反应过来,慌忙跑进校舍,想着一定要认识一下这位同学。可当她赶到,早已人去楼空。她幽幽地叹息一声,怀着失落的心情,坐上专程接送的轿车。 第二天同一时刻,不知缘何,真姬在音乐教室里多呆了一会儿。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没有人来。她家教甚严,不允许晚回家。直至司机谨慎地打来电话,她不得不动身,犹豫片刻,没有锁门。 少女恰到学校中庭,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琴声,蓦然回首。 少年置身幽暗琴房,仿佛整个校园只剩下一人,用钢琴奏响无人问津的歌谣——《蓝染》,意为尽染悲伤。 三途川畔,鲜艳似血的彼岸花肆意盛开,散发着血腥味稀释无数倍之后的芬芳;奈何桥上,和服少女悠悠地唱着来自地狱的挽歌。浓重的哀伤远甚于夕日染红的坡道,是残阳湮没之后,受尽因果轮回、生离死别的寂寥永夜。 结弦全神贯注在键盘上宣泄情感,一如讴歌永恒哲学主题“生与死”,连本人都被感染,眸中流逝一抹悠久的叹息。 最后一个音重重地落下,犹如坠落悬崖、万劫不复。 真姬回过神,怔怔地摸了摸脸颊:“我……哭了?”不知什么时候泪流满面,心里好难过,但是又很高兴,千言万语化作一句: 谢谢你,让我遇见如此动人的音乐。 真姬想:也许对方从来都不知道有一个为之落泪的小小听众。 第三日,当真姬翻开钢琴盖,发现一个日记本。扉页写着: 谢谢你,原谅我擅自动了钢琴。 真姬的莫名开心:原来她(他)一直知道。 这是友谊的开端。每一天,不同班级的学生轮流上课,不同年龄的老师去了又来。琴房的一角像与世隔绝的小世界,藏着的日记本成为两个人不变的秘密。改变的是页脚增添的折痕、密密麻麻的字迹、日益亲近的对话。 真姬没有朋友。美丽的外表,杰出的天赋,富贵的家世,当这些优点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完美得让人自惭形秽。她像一朵孤芳自赏的高岭之花,被同学们敬而远之。这不是她的本意,可是她不善于表达感情,只能默默忍受孤单的日常。 因为一个疏忽,结识一位拥有共同爱好、甚至比自己更为天才的女生,是真姬从未想过的最浪漫的事。笔尖在纸上书写的“沙沙”声,好像不为人知的乐器,又像拥有拉近心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