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注视17

    “不是，”子规摇头，“跟我相好的那个姐们，去过好几回了。那天偷了手机，我就给了她，由她转交给花姐。”她自嘲一笑，“她比我资历老，跟了花姐好多年。我还只是个新人呢。”

    问题问完，沈南大体捋清了头绪。子规与花姐的关系，总算明朗。

    “郭笑的新文具和新书包，是你买的？”

    “嗯。拿了奖金，我就去了商场。笑笑有写日记的习惯，我看她本子不够用了。”

    “她爸爸要是一直找不到工作……”

    子规按着脑门，很是烦恼，“是啊，就连我也看得出。笑笑说得没错，郭大叔的心情都写在眼睛里。当保安那会，人精神，眼睛也有神。可出事之后，总觉得他眼睛又不对劲了。看笑笑，看我，都是忧愁……”

    “还有一件事，她明年中考，学校要是不发准考证……”

    “我正头疼呢！笑笑也想到了这件事，你猜她说什么？她说：要是上不了高中，就去打工！这怎么行！我劝她继续读书。‘既然决定要改变命运，就要相信命运是可以改变的。’我就这样讲的，对吧？”

    沈南一笑，不答。

    “听我这么说，郭大叔反而很激动，握着笑笑的肩，又指着我，嘴里啊啊了半天，竖起大拇指。”子规笑了，“你瞧，连郭大叔都觉得我说得有道理。本来嘛，打工挣钱这种事，应该由成年人来做。去年我怂恿笑笑去参加那个活动，后来又听说活动出了事，吓了我一跳。要是笑笑出了意外，我罪过可就大了。”

    沈南一愣。

    “什么？活动是你告诉她的？”

    子规被他的反应吓到，“干嘛？你也知道这件事？”

    “从头说！仔细点！”

    “你别吓我……”子规畏畏缩缩，“也没什么嘛。去年十一月，我下班回家，在门口发现了传单。单子上说：参加者能拿到一千块钱。我白天要睡觉，没时间，想到笑笑家里困难，就给她了。”

    “每家每户都有传单？”

    “好像……不是。”子规歪头回忆着，“就一张，扔在走廊上。哦，对，是在笑笑家门口。”

    “是在她生日前，还是生日后？”

    “生日前。”

    “活动结束后，笑笑身体有什么异常吗？”

    “拉了几天肚子，可把我急坏了，后来好像就没事了。”

    “引诱？你说仔细点！”沙砾难得在事务所见沈南一面，谁想他一来就提供了这么重要的情报。

    “活动方一早就计划将郭笑，或者郭永福吸纳到实验名单里。他们偷偷在郭家门口贴了传单。”

    “可花姐说是笑笑主动……”

    沈南摇头否认，“要么是花姐说谎……别忘了，她也是主办方之一。要么，花姐并不知道内情，郭笑瞒着她。”

    “也就是说，笑笑发现了活动主办方是花姐的公司，因此在生日当天顺便提出了这个愿望？”沙砾来回踱步，脑子乱成一团，“可温云公司为什么非要笑笑参加实验？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一旁的程离发表意见：“从事后的症状来看，笑笑和其他人一样，只出现过上吐下泻的小症状。温云公司没有绑架她，可见她是‘实验失败品’，不是什么特殊人群。”

    “考虑到彭家兴与温云公司的关系……”沙砾捏着下巴，“那他当着老郭的面，开车撞死孩子的事，就不简单了。来！”

    他把两人招呼到桌前，掏出纸笔，画出事件相关人员的关系图。

    “首先，彭家兴与温云公司关系密切，咱们暂时假设他们是一伙的。其次，花姐资助了郭永福一家，两边多有来往。再次，温云公司不知为何，将郭家列入了自己的实验名单，发放了传单。接着，笑笑受了引诱，参加了实验。最后，是彭家兴驾车撞死小孩。”他放下笔，“老牛今天得出了结论：通过监控录像分析，肇事司机一定是故意杀人，绝非意外车祸！”

    程离大吃一惊，“怎么会……如果是这样的话，谁能保证孩子当时一定站在街头？”

    沙砾略一回味，猛拍脑门，“对了！据新闻说，孩子的母亲当时将他留在小区内与小朋友们玩耍，自己去了市场买菜。你们说，会不会有人唆使孩子上街？”

    “可是，五六岁的孩子，应该有点警觉心吧？”程离不相信。

    沈南冷冷道：“除非是他绝对信任的人。”

    “郭永福！”这结论连沙砾自己都吓了一跳。

    三人马不停蹄赶到郊外小楼，郭永福的门却紧紧关闭着。

    沈南看看时间，“下午四点，该是进城找工作了。”

    “一般什么时候回……”话没问完，沙砾闭了嘴。公交车缓缓停下，郭永福一瘸一拐下车，晃晃悠悠进了小院。

    三人迎上去，沙砾关切问道：“腿怎么了？”

    郭永福仔仔细细看了看三人的脸，终于认出是自己的恩人，裂开嘴笑了。他来不及解释自己的腿伤，一个劲招呼三人进屋，又崴着脚，费劲为客人们倒了白开水。

    程离一阵心酸。

    沙砾又问起他腿上的伤情，他这才支支吾吾答道：“工作……找工作……”皱眉，连连摇头，“没法……人家不要……骂我……又打。”

    不出所料。沙砾恨恨道：“这帮混蛋，是非不分嘛！”

    沈南却直接进入正题：“出事那天，陈记者的孩子，是不是本来在小区里玩？”

    郭永福想了想，笑道：“是，和娃娃们……耍……开心，笑，闹……”

    “怎么又出去了？”

    “纸条……我……给他的……”郭永福停止了微笑，脸上带着歉意，“我不该给……可是……没法，没法……”说着，他像是陷入了巨大的痛苦，眼圈竟红了。“没法……我要是不给……得罪……哎……”

    沙砾略一琢磨他的意思，问道：“你是说，有人给了你一张纸条，让你转交给孩子？孩子看了纸条，才出了小区？”

    郭永福点头，“娃娃，很乖……很好……跟我亲热……他晓得，我救了他……陈记者很好，让我上电视……李夫人，他老婆，也很好，送给我鸡蛋……他们帮我，我帮他们……可是，我没想到……哎，没法，没法……”郭永福擦着眼泪。

    没法？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南问道：“是谁给了那张纸条？上面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