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萌道:“咱们今晚去苏州城门吗?” 时无久淡淡地嗯了一声,拉了房里的绳铃,让小二过来收拾房间。 祝萌又道:“那他背面写的那两句诗词是什么意思啊?” 时无久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似乎是古怪,似乎是复杂:“这首词是当年欧阳公赞美他侄女容颜,因而作的。” 祝萌茫然道:“胡非为是师父的叔叔吗?” 时无久:“……” “他为何写这样的词给师父?”祝萌皱眉道,“我看这词瞧来有些不对劲,像是沾染风月,很有些,有些……”余下的他却说不出来了,只是觉得胡非为不怀好意。 “原词并无那意思。”时无久淡淡道,而后看着他又道,“曾有人以这词污蔑欧阳公恋上自己的侄女,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其时欧阳公年岁已高,侄女不过十来岁,作词赞美,无关风月。然而,古今之人,误会的仍有。甚而有人笑他贬他,道他盗甥。” 祝萌心中微觉古怪,只是古怪之处在哪,又说不出来。如果他是女子,只怕早已发觉胡非为的意思,但他不是女子,时无久也不是女子,这么一来,他却没弄懂胡非为的意思。他又没有侄女,或者胡非为是指时无久的师侄?师叔无常的弟子,岂不正好是时无久的“侄女”。 时无久却是看见那词便明白了。 眼见小徒弟懵懂的样子,时无久便知道他不懂胡非为的意思。胡非为故意在约信背面写这两行句子,定是看他师徒二人行止亲密,故意污蔑,若他与祝萌不去赴约,他便诋毁他们两个人的声誉,道他们喜好龙阳断袖。 这等腌臜事便不需要告诉祝萌知道了,他们赴约便是,其余的,清者自清。 “萌萌,今晚我们换客栈。” “啊……哦,师父。” 换了一家小客栈,那客栈靠近苏州城门,瞧来比之前的客栈小了几乎一半。不过,里头的人还是不少的。三五成群的人聚作一堆,小声谈笑,比之悦来客栈,却是宁静了不少。 时无久带着祝萌安顿下来,吃罢晚饭,这才带着他往苏州城门而去。 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虽不是早上,一场小雨,夜色朦胧中,竟也有这一场美景。 祝萌跟在时无久的身后,走在朦胧夜色之中,竟有一种,他们两人不是去打架,而是单纯去会旧友的感觉。 雨丝沾染了头发,他们都没带伞,路上,时无久摸了摸祝萌的头,把那发丝上的水汽拂去,祝萌抬眼一笑,道:“一点雨,没事。”便在他要收回的手臂上蹭了蹭。 时无久动作一顿,收回了手,夜色中唯有苏州城内的灯笼晕出光色,月与星子俱被掩盖。城外,护城河上一艘小船,船上挂了一面旗,上头写了大大的一个胡字。 祝萌面上一凛:“师父!” 时无久便飞身跃起,跳到了船上。祝萌急急忙忙也跳上船,那船一阵摇晃,不多时便稳了下来。 祝萌四下查看,只见这船普普通通,甚至可称得上是破旧,船身船底的木板虽然结实无损,但是样子却十分灰扑扑的。 没有人。 祝萌扯下迎风飘扬的旗子,检查做工。只见这旗子的边上,有几针绵密,却非普通旗子的构造,祝萌虽看不出具体的门道,却知道苏州城内的绣坊,一定有出这面旗子的。只要找到那绣坊,他们便可化被动为主动。这样的旗子,店家可不敢随意让绣娘帮忙织造。 “师父!”祝萌把那旗子递给了时无久,“那淫贼是不是故意留下这个,让我们去查?” 时无久接过锦旗,细细看了,皱了皱眉,只觉这锦旗似乎十分厚实。两手一捏,便将那锦旗撕开。 一个东西掉了下去,祝萌将那东西捡起,嗅了嗅:“蒙汗药?” 避毒丹可以避开蒙汗药,想必那胡非为本想算计他们,却没算计成功。 时无久沉吟半晌,看着那沾了蒙汗药的手帕,却是道:“不可大意!” 祝萌便把那东西拾掇到一边,与时无久顺着这船,往下飘去。 也许胡非为真是想让他们顺着船飘,也也许,他只是想让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这锦旗留下,便是一物了。 坐在船头,祝萌看着护城河粼粼的水面,半晌,又去看对岸的杨柳。雨还在落,过于细的雨丝,却连他们的衣裳也没有打湿。 时无久拉了祝萌的手臂,把他拉到了船舱里。破旧的乌篷船,却也正可以挡风雨。 祝萌吸了口气,眨着眼睛,与时无久对坐了半晌,却是爬到了他的身边,小声道:“师父,我觉得……有些困……”靠在时无久肩膀上,祝萌竟似要闭上眼睛。 时无久蹙眉,摇了一下他:“萌萌?这时候不能睡。” 祝萌道:“我知道,可是好困……” 一阵眩晕袭上头脑,时无久抚了额头,半晌也没说话,他竟也觉得困倦,然而,他们根本带着避毒丹,怎么可能?而且,运功之时,半点也没有中了蒙汗药的影子。 将祝萌打横抱起,时无久运起轻功,便带他往对岸而去。期间功力难继,差点掉下去。好不容易抱着小徒弟往前几步,只见一个人身着黑衣,只露出两只眼睛,含着笑意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两人。 “天山掌门,久仰久仰。” 顿了顿,那黑衣人却是又道:“我本算计着你们到了这个时候,应该药性发作,晕倒才是,想不到你竟还有力气,带着人到这边……掌门人莫要挣扎了,这毒性越想抵御,发作得越厉害。” 时无久把祝萌放下,走上前几步,拔剑相向:“不必多言,动手罢!” 剑光映着白衣,黑衣人却是道:“还是莫动手的好,我本来也不想杀你们的。” 说着,他的袖子一挥,甩出一道毒雾,时无久屏息,运起所有的力气点了祝萌的穴道,令他屏息。黑衣人却趁着这时,点上他的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