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黎明坠落【四】 而对于天才来讲，天才的心情也不是像他劝说郝帅离开摩加迪沙的口气那样轻松，他现在躺在床上，忧心忡忡。 ——不过，也许烧坏了脑子对沈天的一生来说也不是坏事。 莫名其妙地，天才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这么多自己说道，而后天才还楞了一下，他并不觉得这种话自己可以说的出口，但这话的确是从自己的内心深处传出来的。 偶尔的时候天才也会有这种类似于分裂人格的苦恼，作为一个满口谎言的间谍，天才用了几十年学会完美的撒谎，又要用不知道多少年学会找回真正的自己，这让他时常感觉很矛盾，不过这对于现在的天才来讲，都不是很重要的事。 因为他现在还有沈天。 但如果自己决定为了那个生化制剂而跟随缄默，那么他就要失去沈天了——到时候是另寻沈天的替代品还是找回真我，就是未来的天才该苦恼的问题了。 这很杞人忧天。 这不是天才的做派。 所以这个间谍想了想，还是翻个了身闭上了双眼，听着耳畔呼啸而过的夜风沉沉地睡了过去——夜还长，他还有很长的未来要走，他必须保证没人能阻止这个游戏的进行，因为他还要背负着摩加迪沙与犹他州这两个地区人民的命。 他必须成为赢家，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 “天才。” “嗯。” “我走了，沈天就能活吗？” “会的。” 睡意朦胧间，天才再一次听见了郝帅最后的通话，那是带着一丝决绝的失望调子，好像郝帅在这里走了之后，他就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天才很担心这点，他也因为这点儿感到烦心，但是无论如何，这都是既定的事实，他做不了，他也不想做。 如果这是郝帅与沈天的最终结局，那么就让他们双方去承担吧，天才在这里面的作用微乎其微，换句话来讲，这也不是天才的责任——最不该为此烦恼的人应该是天才才对。 而郝帅呢，他从始至终都是沈天不太愿意去面对的人，从他被强制退兵开始，天才曾经多次想要去和沈天谈谈郝帅，但都被拒绝了。 在任务中，沈天可以做到超越常人的情感与伦理，但是在私人感情中，沈天的应对机制是笨拙而木纳的。 所以天才也说不好沈天到底是怎么了，没人了解沈天，没人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养成了沈天如今的性格，他的大脑被清洗了太多次了，人已经不能叫做人了。 就算是天才以前就弄到了沈天的档案，知道了他为什么参军，也知道他的目标是什么，但是现在的沈天真的还在乎这些吗？准确的说，现在的沈天，还是当初那个沈天吗？ 天才心里一抽，没来由的疼了起来：一个人如果为了自己最初的目的而让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种行为到底值得么？ ——苏沐阳。 天才又想起了这个女性情报官。 ——在猎鹰小队里面，只有这个女人是最轻松的。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问心无愧地享受着队长的优待？ 天才揉了揉额头，他真的不喜欢那个苏沐阳，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在沈天哪里就是有着莫名其妙的优待权，沈天不应该是那种会照顾女性的男人，但是他为什么还会选择这么做呢？ 间谍感觉头痛，他决定先沉沉地睡去，在好好地思索这个问题。 天才沉睡，陈默还在苦苦寻找苏沐阳的下落，却不知道苏沐阳的胸口已经插了一箭，和更加濒危的尼尔坐在一台摩托车上，在Uri的指引下向着医疗点前进。 不出意外，希拉是不可能让陈默找到苏沐阳的了，毕竟苏沐阳现在担任着拯救尼尔的任务——而这个任务的优先级是比让苏沐阳配合沈天攻略游戏的优先级更高的。 而在摩加迪沙的这个小小的避难所内，在噩梦中回神的沈天渐渐转醒了，他只感觉胸口压了一块巨石，呼吸都成了一件十分费力的事情——而且从枕头的潮湿度来看，他似乎有些脱水。 沈天躺在床上，第一个行为是扫视屋内，此刻的太阳已经向着正午进发，屋内的气温正在一点点升腾着，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将那些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点亮。 没人在屋内。 郝帅已经离开了么？ 沈天恍恍惚惚地爬了起来，郝帅的离开让他有一些庆幸又有一些怅然若失，他现在处于真正的迷茫期，他需要找一个人来倾述一下这种情绪，但是在此之前，他必须先去找点水让自己的身体避免脱水。 郝帅在离去的时候似乎还做了一番的准备，他为沈天留下了一点食物和矿泉水还有与一瓶与沈天携带的处方药剂一模一样的药物补给，沈天先喝了一些水，然后又吃了一些镇痛药物，之后才坐在桌前慢慢将郝帅留下来的食物都祭拜给了自己的五脏庙。 莫名的，沈天吃着吃着却无声地留下了泪水。 ——他失去这个热心肠的军医了。 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个，但是沈天在战场中培养出来的直觉却在清晰地述说着这点：他失去郝帅了，他彻彻底底地失去他了，这些食物就是他留给沈天的告别词，也是最好的告别。 郝帅为沈天留下了活命的食物与药物，他还在乎沈天，但是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关心他了。 他离开了。 沈天一口一口地吞咽着这些已经凉了的中餐，他的泪水扎紧里面，却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咸味。 郝帅离开了，他真的失去他了。 吃下了最后一口的饭，沈天愣愣地坐在了桌子面前，他不知道接下来还能怎么做——或者说他不想去考虑了，他现在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只是去搞懂郝帅这件事情。 只此而已有。 所以他静静地看着桌面，对着空气轻轻地喊了一声： “陈默？” “嗯？你醒了？” 在电话的另一头，已经从生气中调整过来的陈默这边正忙着与希拉打着电子对抗，而从沈天的声音中来看，自己脑子可能缺根线的大队长那边已经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事情了——他可以专心致志地怼这个差点将他一军的诡异希拉，所以回答的漫不经心。 “感觉怎么样？今天是第二天，天才那边好像结束自己的工作，需要我联系他然后你们商量商量今天的行动么？” 这些话没有被沈天听进耳朵里去，他只是平静地呼吸着，对着陈默前文不搭后语地说道： “我梦见江河了。” “哦，然后呢？” 陈默本来没准备去回应这段话，更准确的说，陈默甚至都没有准备去听沈天打算告诉他什么东西——不过在反映了一秒之后，陈默的脑子强行将他从希拉的处理器上掰了回来。 ——沈天说什么？ ——他说他梦见江河了？ 在第二秒之后，陈默的反射弧回归，吓得他差点从椅子上摔倒地上去，连回话的精力都没有了。 随后，陈默扶着椅子，对着麦克短暂的沉默了一下，随后就含糊不清地回道：“哦……哦这样啊……那个，那个什么，你有没有看见他说什么啊，遗言之类的……或者他死在哪里了……约旦很大的……你有没有……嗯，就是，知道他死在哪里了。” “我看见他死在火焰之中，那边有一片很广阔的沙漠，大概是东南方向的那片无垠的沙漠里，那边有一个小城，很荒凉。” 沈天起身，他听见了门外传来的引擎声音，他一边对着陈默淡淡地陈述着，一边矮身躲在了窗户的后面，探头向外看去。 外面来了一个面生的男人，但是他只是停留在沈天的门前没有进入的意思，而此刻的沈天也不准备主动出击去和这个面生的男人过过招，因为比起解密，他更想跟陈默谈谈自己的所作所为。 看上去时间也还够用，而现在的处境对于沈天来说，没准还对他自己更加有利：单兵之王名不虚传，他可以应付几乎所有的突发情况，其中当然也包括面前这个。 但是郝帅的离开让沈天更加忧心，配合着梦境里江河所的那些，沈天开始担心自己的行为到底是对是错。 在梦中，江河毅然决然地赴死的确触动到了沈天的每一根敏感的神经，这让他在重返人间之后，就不得不去思考自己的所有信条。 “你在听么，陈默？” “嗯……”电话那边的陈默短暂地唔哝了一声。“那个，等这次你回国，我们一起去约旦吧。” “好。”沈天答应了一下，随即他立刻也有了一些犹犹豫豫，问道：“陈默，我这次让郝帅……” “没事，我也同意了，郝帅走不是你一个人的意思，你记得回来，我们一起去看望雪隼全员……带上郝帅一起，好吗？”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