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他踩过无数遍,如今走着走着,却想起了那夜钟攸踩着木屐赶来的模样,如此清晰又温柔。发丝的柔软从掌心直达心底,让他缴械匍匐。 胸口的烦闷让人不知如何表达,时御有过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却唯独没有为一个人的温柔而失眠过。他压着自家矮石墙的外沿地,一圈一圈走,在夜色深处,既无人窥探,也无人打扰。 年轻的侧脸冷漠,他靠在院檐下,第二次抱怨这夜真长。第一次是蹲在钟攸的院门外,不知所求,愣到天明。这一次是靠在自己院外,清楚渴求,久等天明。 只要天一亮,就能再见面。不论其中是什么在阻碍,时御都不会停下。他只想要钟攸,这没什么不敢承认,他比谁都明白,自己脖子上的锁链被自己栓在了何处。 钟攸。 时御默念一遍,又默念一遍,一直念到东际朦胧,天色泛蓝。 苏舟起了个大早,背了他的书袋就要去篱笆院。但今日家里没人,稻儿无人看,他就得再抱一个苏稻。胖小子才学走路,还是爱说咿咿呀呀的时候,苏舟就一边抱着他出门,一边由着他拽自己头发。 路过时御家矮墙时苏舟本都跑过了,又蹬蹬蹬的倒回来,惊声道:“六哥,你打这儿修仙呢?” 时御过去将苏稻拎起来,放在肩头脖颈,照苏舟后边踢了一脚,“下回出门早点,上学赶着些。” 苏舟蹦跳开,又蹭回来,道:“平日我可比这儿还晚,先生说要睡足了再去!你起这早,你站门口干什么?” “观天象。”时御按了把他的脑袋,“看路好好走。” 两人一道到了篱笆院,钟攸正在院里边给月见草浇水。他今日换了件藕色的长衫,站篱笆霜色间看着很舒服。但时御觉得他未睡好,眼底下有点青。 钟攸一见苏舟,先露了笑,目光越过时御到了苏稻身上,“好久不见稻儿了。” 苏稻露出小米牙,啊啊的叫钟攸,见到他有些兴奋,骑在时御脖子上扭动,揪着时御的发。时御倒也不觉疼,带着苏稻的小手臂,在院里转了一圈。苏稻张着手,咯咯笑不停。 钟攸见他神情竟是少有的温柔暖和,不禁想起蒙辰说过,时寡妇掉过一个孩子,那会儿已经给起名叫谌儿了。 “六哥就是偏心。”苏舟在一旁背手看着,道:“总是对小的好,师兄们都说我小的那会儿他也让骑在脖子上。”又叹息道:“我觉得我这会儿也不大啊,还能再骑一次。” “留你六哥一条命吧。”钟攸笑,“厨房里温了梨汤,去喝上一碗。”苏舟登时抛了他书袋,就跑向厨房,也顾不得要不要再骑六哥脖子这个问题。钟攸在后又喊了声,“给你六哥也带一碗。” 那边时御扫过来一眼,钟攸正偏着头,没和他撞着。他带着苏稻过来,苏稻在他脖子上对钟攸张手,钟攸抬手去接,苏稻又咯咯的趴时御头顶上冲他笑了一嘴口水。钟攸赶忙抽了棉帕去给擦,苏稻这会爱找东西磨牙,擦着擦着,就抱了他的手指,含在小糯牙上咬。 时御就这个便利看钟攸,钟攸只盯着苏稻。苏舟舀了汤出来,站在阶上忽然想起什么,大叫道:“六哥六哥!快放他下来!” 这边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那热乎的童子尿就簌簌地顺着时御脖颈淋了他襟口。 苏舟没忍住,笑出来。苏稻也不知自己犯了事,尚对着钟攸肉乎乎的笑。 钟攸也想笑,但先生到底有本事,生生忍住了。时御将苏稻抬抱下来,对苏舟道:“给他擦干净,这儿没换的衣服,别湿衣服上了。” 苏舟搁了碗过来接侄儿。 钟攸这才和时御说了今日头一句话,他道:“都湿透了,来屋里擦一擦,再换身衣服罢。” 时御跟他进了屋,脱掉外衫,里襟也湿了些。钟攸给翻找了套衣衫,时御就去了小屏风后边换。谁知不到片刻,就听时御叫他。 钟攸以为是衣衫大小的问题,转过屏风道:“应是会小……” 时御袒露着上身,站里边看他。结实健硕的身躯清清楚楚撞在眼里,腰腹处的肌理和腰胯深陷下去的线条都叫钟攸一愣,他鼻尖一热,猛地抬手按住鼻腔热流,脚底下就要退回去。 时御缓慢道:“先生,我够不着。” 他指了指后颈,意示自己擦不到。 钟攸指间已经漫出来了颜色,时御也一愣,几步过来,拿开他的手,正见鼻血。这小子一边笑,一边扶了他的脸,用帕子给他擦。 钟攸夺过帕子,要退,手一推又摸到那胸口,烫得他退了一个踉跄。时御将人拉了,带着他的手压在他鼻下。 “先生。”时御挑了眉,“只是擦后颈。” 钟攸心道。 自己这是清心寡欲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腹肌和人鱼线,也许在某些时候更能表现诱惑力w 不过为啥觉得钟燮是大哥,他是总角之交。 大哥叫钟鹤,第七章,钟鹤钟元温。 江塘钟家--钟鹤--钟攸--钟訾 京都钟家--钟燮 第19章 霸王 后颈最终还是时御自己擦的,钟攸洗净脸回来时,时御已经套上了衣衫。这事让才和缓的两人又尴尬起来。 下午钟攸给苏舟讲字,时御就在院里带苏稻。那窗大开,他扛着稻儿,在院里转,时不时晃过窗外。虽然没跟着扫来目光,却也足够钟攸的笔顿了又顿。 钟攸对苏舟道:“眼下是什么天儿?” “秋,冷秋。”苏舟以为他考自己,赶着就背了几句词句。 钟攸等他背完了,微颔首,以示鼓励,然后道:“冷秋易入寒气,且把窗关了,咱们再好好学学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