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谜情深处

女记者和集团负责人的谜情爱恋。 三年前,她是他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小恋人,却因为不能说的秘密,离开他,背上“负心”的骂名。 三年后,他们在暴雨夜重逢。 他强势霸道,步步紧逼。 她有苦难言,爱在心头口难开。 爱恨缠绵,诱惑谜情,身心沉沦……交汇成那一场被阴谋掩盖的风花雪月的事。 夜半梦魇,可怕的梦境为何如此真实? 报社命案,当年的独家新闻隐藏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爱情遭遇阴谋,重重谜团一一开解。小记者与集团负责人的爱情将何去何从?

靠近你,温暖你(二)
开业第一天的主题公园热闹非凡,人山人海。景区包含27大项主题项目区、200多个项目。他们来到“心形”过山车游乐区,抬头仰望,360度心形过山车,若与心爱的人十指相扣飞越高空,体验热恋般的刺激和极速心跳的感觉,那将是永生难忘的。
“我真想上去体验一下”,云岚感慨,“只可惜,我的身体承受不了那样的刺激。”
凌峻曕用胳膊挽住她的肩,他的声音有些暗哑,糅合了深切的怜惜和关怀,“有时候,遗憾也是一种美。”
云岚轻轻拂开他的手,“公众场合注意点影响,万一又被人偷拍了。”
“怕什么,我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凌峻曕张开双臂作势要拥抱她。
云岚扭身躲开,郑重抗议,“拜托你了,不要惹来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凌峻曕无奈的垂下手臂,却又悄悄接近她,伸出他那温暖有力的大手,一下子握住了她柔嫩的小手,一面用泛着笑意的目光巡视四周,“这样很安全,前面被栏杆挡住了,偷拍不了。”
云岚瞪了他一眼,只好任由他握着手,装作漫不经心的四处张望。然后,她想起了什么,忽然问:“你们家里有监控,那么那天在画室外面偷听我们说话的人,能看到是谁吗?”
“你真扫兴”,凌峻曕虽显得不满,仍是认真回答了她的问题,“是欣然要求撤掉画室外面的摄像头,她希望那个地方能够成为她的私人空间,隐私得到保护。所以从楼梯到画室的那个范围,不在监控之内。”
保护隐私?陶欣然有什么样的隐私?云岚脑海中浮现那幅裸体画像,难道说,她和莫也……可凌雅菻的说法是,陶欣然勾引大姐夫邓明磊。
“你当初为什么说,陶欣然是红颜祸水,把你们家搅得鸡犬不宁?”云岚好奇发问。
“我也是听家里人说的,陶欣然是在我出国后才来到我们家的,我和她其实并不熟悉,只是小时候在一起玩过几次,后来他们兄妹俩就跟着父母到外地去了”,凌峻曕说,“雅菻告诉我,陶欣然和邓明磊鬼混,被我大姐捉奸在床,当时闹得不可开交。我大姐那个人最擅长撒泼哭闹,想象一下就能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局面。”
“邓明磊是个喜欢拈花惹草的人吗?”云岚问。
“不是”,凌峻曕答得很肯定,“恰恰相反,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刚正不阿,洁身自好。所以,我至今难以相信他和女秘书薛璐会有一段风流韵事。”
“那为什么……”云岚困惑不已。
凌峻曕摇摇头,“这里面或许有隐情,说实话,我和大姐的感情并不好,我们不是一个母亲所生,原本就有些隔阂。加上她凶悍泼辣,是个很难相处的人,所以我很同情邓明磊,娶了那样的老婆,日子一定不好过,即便他真的出轨,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的意思是,老婆不好,可以成为出轨的正当理由?”云岚轻哼。
凌峻曕瞅着她,落日的余晖洒落在他身上,他的眼里也流溢着光彩,“我只是表示理解,并非支持。当然了,以我的眼光,是不会娶一个悍妇的。像我的小兔子这么温柔可人,我疼爱都来不及,哪里会有出轨的想法。”
“谁是你的”,云岚微嗔。
凌峻曕的另一只手抚上她的纤腰,俯下头在她耳边调笑,“你还有什么不是我的。”
云岚的脸红似那天边的晚霞,她恍然惊觉,她情窦初开后所有的“第一次”,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已经尽数奉献给了他,她将最美好的年华交付给了眼前这个男人。他在她身上烙下的深刻印记,这辈子都不可能抹去了。她水眸轻敛,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凌峻曕置于云岚腰间的手缓缓上移,按住她的肩头。“小岚”,他轻声说,“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太多,也受尽了辛酸和委屈。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我会好好补偿的。”
云岚竭力想忍住那在眼眶中旋转的泪珠,但它终于仍是夺眶而出,落在他的手背上。他震动了一下,然后,对她挤出一个勉强的、凄楚的微笑,“吃饭去吧,一定饿了。”
晚饭后,他们并肩在园区内漫步,时光仿佛倒流,云岚情不自禁的想起他们第一次约会时的情景:
那个冬天的下午,凌峻曕给云岚打电话,约她一起吃饭看电影,说好6点半到学校宿舍楼下接她,却因为路上堵车,迟到了整整半个小时。
云岚至今清楚地记得,她在宿舍楼下的接待室等候时,那一阵紧似一阵的心跳。当他高大挺拔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时,她已经望眼欲穿了。他忙不迭的向她道歉,歉疚不安的解释,是因为塞车才迟到。云岚笑言没关系,见到他的那一刻,便觉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那晚吃了一顿高档西餐,和凌峻曕面对面地坐着,云岚紧张得手足无措,刀叉不断碰着杯盘,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一不留神叉子还脱手飞了出去,把邻座的客人也惊动了,当时窘得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后来看的电影什么内容,云岚已经不记得了,记忆只停留在黑暗中,他握住她的手,和那种心跳加剧的感觉上。走出影院后,凌峻曕一直拽着云岚的手,他们一路走着,云岚只是无意识的追随着他的脚步,两人走进一个公园,在寂静无人的广场上默然伫立。她仰头看他,眼光里带着抹瑟缩和畏惧。他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那只手很冰冷,带着微微的痉挛。
“你在发抖”,他觉得喉咙喑哑,嘴唇干燥,“为什么?冷吗?”
她嘴唇轻颤,小小的脸庞柔弱而惶惑,“我……我怕。”
“怕什么,怕我吃了你?”他望着她,眼光热烈,“小岚,我对你是真心的,不会伤害你。”他伸手环住她的腰,注视着她,许久,他对着她俯下头,他的嘴唇压在她那冰凉的、柔软而颤抖的唇上。
那是她的初吻,她被动而混乱的承接着他的吻,心脏不规律的狂跳着,心头热烘烘的发着烧,那喜悦的情绪浪潮般在心头卷涌着……
振奋人心的激昂音乐响起,惊扰了云岚的思绪,主题烟花表演开始了。在一座童话般梦幻的城堡外,身着奇装异服的演员们跳着热烈欢快的舞蹈。一朵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璀璨夺目,与周围流光溢彩的灯光交织在一起,营造出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绚烂奇景。
云岚仰头欣赏着那一场烟花的盛宴,眼睛都忘了眨一下。不知何时,她已被凌峻曕拥入了怀中。“好看吗?”他轻声问。
“好美,只可惜转瞬即逝”,云岚满心伤感,她的潜台词是,她和凌峻曕的爱情,也像一场烟花,可是,有谁能抗拒得了这种铺天盖地袭来的盛世烟火?哪怕繁华散尽时,只余下无尽的落寞和凄凉。
“烟花易冷,但人心不会冷”,凌峻曕凝视着她。
柔和的夜风正轻拂过来,他们身旁有一棵凤凰树,小叶子就像小鸟的羽毛,筛落了风,也筛落了夜。云岚几乎可以听到树叶在风中的低吟,那样柔和,那样旖旎。似乎是他的声音在反复的轻唤:“小岚,小岚!”
回去的路上,云岚还沉浸在那场难忘的烟花盛宴中,久久回味。
“你……是回宿舍吗?”两人上了车后,凌峻曕万般不舍的问。
云岚避开他充满期待的目光,“除了回宿舍,我还能去哪里。”
“跟我回去,嗯?”凌峻曕小心翼翼的问,心中苦笑,以前总是那样强横的,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把她带回公寓,现在反倒显得如此拘束。
云岚内心稍微挣扎了一下,就点头同意了,她竟摆脱了那份羞涩和腼腆,反而有种突然解放了的感觉。对这个男人,她毫无抗拒之力,既然如此,就让自己再放纵一次吧。
到了公寓,门一关上,凌峻曕就突然揽住了云岚,他灼热的唇捉住了她的,手臂箍紧了她,不容许她挣扎。
事实上,她并没有挣扎,那压迫的炙热使她晕眩,强劲的热力从唇上奔窜到她的肌肉、血管……激情如海浪般将他们淹没,她感受到他们的心脏一起疯狂的擂击着。
风平浪静后,凌峻曕直视云岚那焕发着光彩的绯红脸庞,水盈盈的眼睛。她羞涩而又流露着痴情的神态,使他满怀激荡和感动。他用手抚摩她的面颊,“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有时候,想得快要疯了,却要强迫自己不去找你。我怕见面又会惹你伤心难过,只好暗中了解你的情况,想先把事情查清楚了,再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他语气迫切,“答应我,不要再逃避我。我不要求你立刻做出决定,但我希望能经常见到你,缓解我的相思之苦。”
云岚静静的回视他,有种模糊的犯罪感压迫着她,令她呼吸沉重。她很想狠下心来说不,但是泪意糊在喉间,吐不出半个字来。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凌峻曕轻柔的吻去她脸上的泪花。
云岚用手勾住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心中辗转悲吟:“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清晨云岚醒来时,看到凌峻曕熟睡的俊颜,心灵飘浮于一个恍惚的境界里。这是第一次,在历经一夜欢爱后,她在他的怀中醒来。昨晚睡得很香甜,没有噩梦,也没有痛苦纠结。她叹气,这样的夜对她来说,宛如梦境一般,那样的不真实。
凌峻曕动了动,睁开了眼睛。“这么早就醒了”,他的眼里柔情满溢,“你再多睡会儿,我去弄早餐。”
“我睡不着了”,云岚想要起身,一掀薄被,却惊觉自己还赤裸着身子,赶紧又躺了回去。
凌峻曕的嘴角有掩不住的笑意,他下床穿好衣服,又把云岚散落在地上的衣物捡起来放在床上。“需不需要帮忙?”他故意逗她。
刚才凌峻曕穿衣服的时候,云岚别过脸去不敢看,这会儿更是羞涩难当,干脆用被子蒙住脸,闷声说:“不用帮忙,你快出去。”
凌峻曕却一把掀开了被子,惊得云岚低呼了一声。“你躲什么,我又不是没有看过”,凌峻曕有意逗她,目光在她裸露的冰肌玉肤上流连。
“你……别看了”,云岚又羞又恼,却无处躲闪。
“好了,小兔子害羞,不捉弄你了”,凌峻曕的目光扫过床上云岚的衣裙,突然想起什么,走过去将衣柜的门打开,“这里面的衣服裙子,都是你的,可以随便挑。”
云岚的脸色变了,“那些衣裙是苏小姐的,我不要。”她不会忘记,当初为了一件红裙子,还挨了她一记耳光。
凌峻曕缓步回到云岚身边,在床上坐下,轻轻搂过她的肩。“其实,那些衣裙都是给你准备的。三年前,我去法国出差,带回来要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你,但是……”他深叹了口气,“全部都是按你的身材定制的,你比三年前瘦了,所以穿起来显得宽松了一些。那些衣裙,苏梦蓉的身材根本穿不了,但她一看到那些衣裙,就认为理所当然是属于她的。我当时还恨着你,也不想解释什么。”
云岚一时间有些懵了,三年前,她揉碎了他的一颗真心,辜负了多少柔情蜜意。少顷,她定了定神,想要缓和一下弥漫了伤感的气氛,便问:“那三只蝴蝶的睡衣,也是给我准备的?”
“不是”,凌峻曕很肯定地说,“我哪敢让你穿那样的睡衣,那样非把你吓跑了不可。是苏梦蓉偷偷放进去的,她不死心,还想勾引我,可惜我不给她机会。那些性感睡衣早被我扔了,当然……”他的眼里闪过一抹戏谑的笑,“如果你喜欢那样的睡衣,我今天下班后就去给你买。”
“我不要!”云岚立马接口,“我只喜欢儿童睡衣。”
凌峻曕更紧地搂住她,“我知道,小兔子很保守,这也是你吸引我的原因之一。”他的唇在她面颊上落下轻柔的一吻,“我先下楼去了,挑身衣服换上,让我瞧瞧。”
凌峻曕离开后,云岚觉得浑身细胞里都充实着酸楚的喜悦,她踱步至那面象牙白与华丽金组合的衣柜前,望着里面花花绿绿的高档女装,心情与当日初见时截然不同。“峻曕”,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呼唤这个让她铭心刻骨的名字,阳光温和的透过阳台门上的玻璃,照射在她身上,有一股暖洋洋的醉意。
云岚穿上一件鹅黄色的真丝桑蚕丝连衣裙,袅袅娜挪的走下盘旋楼梯。凌峻曕已经准备好早餐,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看报纸。熟悉的场景,记忆的重叠,云岚万千感慨上心头,觉得眼眶湿润了。
“快过来,我看看”,凌峻曕抬头见云岚穿了新裙子,精神为之一振。
云岚走到他面前,原地旋转一圈,裙摆不规则的飘了起来。凌峻曕只觉得她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别样的青春气息,不舍得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
“好看吗?”云岚被他痴迷的眼神所蛊惑,声音也有些娇痴的意味。
“好看,你无论穿什么都很迷人”,凌峻曕由衷赞美。
吃早餐时,云岚下定决定,说了蔓菁的事情,她难过低语:“如果当时我能够拉下脸面,蔓菁也不会……是我太自私,太情绪化了,本来我潜意识里就排斥去找你,我不愿意和你谈钱的事情。你那100万,让我很难过……我本来想让蔓菁先拿那100万去还债的,但是人家要求一次性偿还。”
“庄蔓菁的事情,我已经让人调查了,只是暂时还查不出什么来”,凌峻曕
安慰她,“没准人家就是故意要让你看到苏梦蓉和我在一起,阻止我帮你的。”
“故意?你知道钱庄的后台老板是谁吗?”云岚惊愕的望着他,“蔓菁一定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她什么也不愿意告诉我们,还求我们不要追究,也不要再想办法帮她还债,那样只会害了她。”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这一切,似乎都太巧合了”,凌峻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他的语气诚恳真挚,“我会尽力帮忙的,庄蔓菁是你的好朋友,我不会坐视不管。这种事情不宜张扬,只能暗中查探。”
云岚沉默的点点头。
“雨丹呢?”凌峻曕又问,“她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云岚喝了一口牛奶,眼睛里有抹虚虚缈缈的落寞,“雨丹姐表现得很坚强,但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很痛苦。
“雨丹是个很要强的人,我是真没想到,她居然会甘心当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凌峻曕感叹。
“都是因为爱”,云岚幽幽的,像作梦般的说,“雨丹姐很爱黎总,爱到甘愿丧失自尊,忍辱负重。”
“你们黎总真是好福气”,凌峻曕坐正了身子,“你们有没有想过,是什么人偷拍了那些照片?”
云岚茫然摇头,“雨丹姐认为,谢绍斌最有动机,但是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他做的。而且,谢绍斌如何会知道雨丹姐和黎总的关系,这也很让人费解。”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这层关系在,总会露出些蛛丝马迹。”凌峻曕分析,“要拍到那样的照片,必定是经过了周密的准备。应该是在去庐山之前就知道了雨丹和黎世鹏的关系,准备好一切,并在旅途中随时观察他们,伺机行动。”
有怒火自云岚心头窜起,“如果是谢绍斌,这种行为也太令人不齿了,就为了竞争市十佳新闻工作者,把雨丹姐害得这样惨。”
“也许,要对付的不光是雨丹”,凌峻曕用小汤匙搅动着咖啡,若有所思,“你们报社马上要岗位竞聘,如果黎世鹏倒台,获益最大的是谁?”
“段辉,听说他想竞选副总”,云岚惊讶抬眸,“但是段主任把名额让出来,没有和我们一起去庐山旅游。”
“没准他和谢绍斌合谋呢,他当副总,谢绍斌当选市十佳新闻工作者,还获得晋升主任的机会,各取所需”,凌峻曕不屑的轻哼一声,“像段辉这种连婚姻都可以作为筹码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见云岚发怔,凌峻曕将手轻覆在她的手背上,“你太单纯,不懂人心险恶。一个单位就是一个小社会,鱼龙混杂。那些表面上和你称兄道弟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在背后捅你一刀。如果偷拍事件的导火线是利益争夺,那么雨丹和黎世鹏都是牺牲者。”
云岚把头倚在凌峻曕肩上,心头怅然若失。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电
凌晨1点,滨海都市报热线室,云岚正在打盹,今晚本来是夏雨丹值班,但因为黎世鹏正好也当班,这些日子以来夏雨丹都刻意回避黎世鹏,云岚便自告奋勇,谎称夏雨丹病了,申请替她值班。
今晚热线难得的清静,已经整整半个小时没有电话打入了。
“叮铃——”刺耳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云岚猛地跳了起来,抓起了话筒,“喂——”
电话那头是一片死寂。
“喂——喂——”云岚连唤两声。
短暂的沉默后,对方终于开了口,那是一个极度低沉、诡异的女声,把云岚吓了一跳,“我……怀孕了……”
“啊?”云岚觉得可笑,你怀孕,关我什么事啊。
“孩子的父亲,现在就在你们报社十五楼的编辑大厅内”,女声再度响起,有一股森森寒意透过电话线飘传过来,让云岚打了个寒颤,“上去告诉他,如果他不肯对我肚子里的孩子负责,我就把过去的丑事全抖出来,让他身败名裂!”
对方“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只有“嘟嘟嘟”的忙音空洞回响,给初秋凄冷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氛。
云岚怔愣片刻后,放下手中的话筒,然后锁上门,乘电梯上了十五楼。
编辑大厅内灯火通明,上夜班的领导和编辑们仍在紧张工作。云岚目光一扫大厅内,这个时候大厅内剩下十多人,其余先做完版的编辑都回家去了。其中男士只有五人:副总编黎世鹏、要闻中心主任段辉、首席编辑谢绍斌、摄影记者兼美编郑宇。还有一位瘦得皮包骨头,头发花白,微驼着背的老头儿,是校对刘安,他今年就要退休了,儿孙满堂,孙子都上小学了。
凭直觉,云岚做了一个排除法,如果那女人不是精神有问题,空口说瞎话,那么在编辑大厅内的这五个男人,除了老刘之外,其余四人都有嫌疑。
“小云,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啊”,相对比较清闲的刘安已经和云岚打起了招呼。
谢绍斌也回过头来,嘻嘻笑着:“咱们领导真不懂得怜香惜玉,让小美女值夜班,熬夜很容易衰老哦。”
编辑沈丽芳抗议了,“就知道心疼小美女,我们这些大姐就活该熬夜了,是不是啊?”
谢绍斌面色讪讪,伸手挠挠头,还没想好如何应付,黎世鹏已经走了过来。他的笑容颇为和蔼,“小云值夜班辛苦了。下班时间还没到,怎么离开热线室了?”
云岚心中抱怨,果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面上却挤出恭敬的笑容,“黎总,是这样的,我刚才接到一个很奇怪的电话,觉得应该上来汇报一下”。
“什么奇怪的电话?”黎世鹏保持着微笑,这么个大报社的副总编辑,见惯了大世面,区区一个电话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
云岚一口气说了出来:“是一个女人打来的,说她怀孕了,孩子的父亲就在我们编辑大厅内,如果不对她肚子里的孩子负责,就要把过去的丑事全抖出来,让他身败名裂。”
黎世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随后云岚惊异地发现,段辉和谢绍斌二人的脸色也“唰”的一下全白了。深夜的编辑大厅尤其显得安静,显然云岚刚才说的话,所有的人都听见了。云岚心里犯嘀咕,难不成这几个人都命犯桃花,和女人扯不断理还乱?
黎世鹏轻咳一声,刚想开口,沈丽芳的笑声传了过来,“哈哈哈,快看看,这几个大男人小男人的脸全白了。”
云岚再看黎世鹏,他已经神色如常,嘴角牵起几分笑意,“恐怕是无聊人士的恶作剧吧,最近咱们的报纸发行量直线上升,那些竞争对手个个眼红得很,没准故意搞出这么一通电话,想要扰乱人心哪。”
沈丽芳又扯着大嗓门笑嚷:“万一不是恶作剧呢,你们最好还是当心点哦。”
云岚又将目光投向沈丽芳,这个大姐向来口无遮拦,大家也见怪不怪了。倒是和他们相隔不远,正在赶做财经专刊的女编辑林梅影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让云岚吃惊。云岚敏感地察觉到,林梅影的目光与段辉有瞬间的交汇。
黎世鹏板起脸来,“好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家不要再胡乱猜测了,赶紧工作!”
沈丽芳不敢再吭声了,其他人也都埋头工作。“那我回去继续值班了”,云岚心想反正话我已经带到了,至于你们想怎么应对,就和我无关了,她说着准备迈步出门。
黎世鹏喊住了她,“这么晚了,回家休息去吧,也不差那一会儿了。”
“谢谢黎总”,云岚道过谢后,一路小跑离开了。
云岚刚走出报社,就有一辆银灰色的轿车缓缓滑到她的面前。驾驶室的车窗被摇下,凌峻曕探出头来,“上车吧。”
云岚上了车,惊喜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值班?”
凌峻曕亲昵的注视着她,“我只要给雨丹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
云岚微撅嘴,“雨丹姐都成了你的联络员了。”
“这样挺好啊”,凌峻曕得意地笑,“我可以随时了解到你的行踪,经常给你制造惊喜。”
云岚会心的微笑了,她的确喜欢这样的惊喜。他每一次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的心中都会在瞬间盈满了喜悦和感动。
凌峻曕开车回到了公寓,这些日子,他经常带云岚回公寓。而云岚也习惯了在他怀里入眠,说来也怪,和他在一起的夜晚,不会受到噩梦的困扰,可以安心的一觉睡到天亮。诚如凌峻曕所说,有些东西一旦上瘾,就很难戒掉,他们就是彼此的毒瘾,明知戒毒的滋味痛不欲生,还是愿意以身试毒,哪怕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也在所不惜。
清晨6点半,熟睡中的云岚就被报社的电话吵醒了,是一名热心市民打来的爆料电话,说香榭丽舍高档住宅区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有个富婆被人杀害了。云岚迷迷糊糊的应着,挂断电话后,她着急的想要起床,凌峻曕却搂住她不肯松手。“怎么这么早就有电话?”他睡意朦胧的问,
“我是24小时值班的,离开热线室后,热线电话会转到我的手机上”,云岚强行拨开他的手臂,从床上爬了起来,“发生了凶杀案,我得去现场瞧瞧。”
“凶杀案?”凌峻曕眉头一皱,也翻身而起,“这么血腥的现场,我陪你去吧。”刚说完,他的手机铃声也响了起来。
云岚正要进浴室,却听到凌峻曕沉重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被杀害?什么时候的事情?……好,我马上过去。”
“谁被杀害?”云岚惊问。
“我大姐出事了”,凌峻曕深喘了口气,“我得马上赶过去。”
云岚扶住他的手臂,“是在你家吗?”
“不是”,凌峻曕反握了她的手,“她自己住在海边的香榭丽舍小区。”
云岚惊呼:“香榭丽舍高档住宅区,我接到的爆料电话也是说在那里!”
凌峻曕有些愕然的望着她,“那赶紧收拾一下,一起去。”
两人胡乱洗漱后,早餐也顾不上吃,就匆忙出门了。路上,凌峻曕告诉云岚,他的大姐凌艳萦今年33岁,自去年邓明磊跳楼自杀后,独自寡居,家里有一个不满两岁的儿子。她没有工作,一个人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闲来邀上左邻右舍的富婆打打麻将,或者到别墅区内的高档会所健身、做美容,活动范围基本局限于这一带,社会关系也很简单。这段时间凌艳萦把儿子送到娘家去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香榭丽舍高档住宅位于海边,是滨海市的富人区。他们赶到发生凶杀案的那栋别墅前时,警方和120急救人员都已迅速赶来,四周已经拉起警戒线,死者身上盖着白布,被抬了出来。
死者正是凌峻曕的大姐凌艳萦。凌峻曕作为死者家属接受警方讯问去了。云岚也从警方了解到大致的情况:今天清晨5点半左右,凌艳萦家的保姆上门打扫卫生,用钥匙开门后发现凌艳萦倒在了大厅的地毯上,双目圆睁,一动不动。保姆吓得立刻打电话报警。经法医验尸,死者是被绳子勒住脖子窒息而死的,作案的绳子就丢在地毯上。死者十个手指头都被切去一半,手段十分残忍,现场找不到断指,用于作案的水果刀则被留在了现场。
云岚隐隐感觉到,这案子有些不对劲,既然有水果刀,为什么不直接一刀捅死,而要用绳子勒死?切下死者的手指又是为了什么?但她无法得到更多细节性的东西,只能先回到报社写稿,然后参加10点的早会。
云岚打开办公桌上的台式电脑,开始写稿。稿子快完成时,到报社开会的赵彤凑了过来,大致浏览了一下稿件的内容后,她撇撇嘴,“富婆被人勒死了,手指还被切下来,好残忍。你这么柔美的人,不适合跑这种凶案现场。可怕的东西看多了,当心将来嫁不出去。”
“那个富婆……”云岚本想告诉赵彤那是凌峻曕的大姐,但念头一转,不该随便透露人家的家事,便只将昨晚接到神秘热线电话的事告诉了她。
赵彤扑哧一笑,“看来人人心怀鬼胎啊,现在的男人,真是没一个靠得住的。不过你家凌总应该是靠得住的,人家对你可是一片痴情。”
“别老把我和他扯在一起”,云岚白了她一眼。
赵彤笑得愈发欢畅,“少在我面前装了,你们俩的的关系啊,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云岚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好不吭声了。
开早会时,黎世鹏没有出现,这周本该他值班。云岚发现段辉的面色似乎很凝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早会的气氛很沉闷,云岚的眼皮都开始打架了,这时会议厅门口出现了一名身穿灰色衬衫的年轻男士,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他的声音和长相一样清朗,“请问哪位是云岚?”
云岚从位置上站起来,迅速来到门外。她用惊讶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陌生男士,“请问你是?”
男士亮出了身上的证件,“我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专案组组长孙栎鑫”。
“这么年轻就当了组长”,云岚惊叹。
孙栎鑫微微一笑,“你以为专案组的组长都是老人家吗?”
随意的玩笑话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云岚将孙栎鑫带到报社的会客室,里面没有人,方便说话。
落座后,孙栎鑫直奔主题,“今天凌晨1点,你是不是在报社热线室接到了一个女人打来的热线电话?”
云岚有些吃惊,刑侦队的人居然查到她头上来了。她老实回答“是的”,并将电话内容告诉了孙栎鑫。
孙栎鑫看出了云岚的疑惑,“今天香榭里舍别墅区发生的命案,我知道你也到现场采访了。根据我们的调查,女死者死亡前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你们报社热线的,我打听到,昨晚是你在热线室值班”。他语气稍顿,又问:“你接完电话后,将这件事情告诉编辑大厅内的同事了吧?当时在场的男士都有什么反应?”
云岚暗叹,不愧是刑警,料事如神。她也没想袒护谁,原原本本口述再现了当时编辑大厅内的情景。说完见孙栎鑫微蹙着眉,似乎陷入沉思,她又试探性地询问:“那个富婆的死,跟我们报社的人有关吗,难道是……黎总?”她想起黎世鹏上午没参加早会。
“你还真是敏感”,孙栎鑫一脸严肃,“案子的情况不准对外透露,我不能违反规定”。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报纸,递给云岚,“还有一件事情,这张滨海都市报是在死者身旁的茶几上发现的,这是去年的报道,关于这篇报道,你知道些什么吗?”
云岚接过报纸,是她在夏雨丹处见过的那一个整版的独家重磅新闻《丈夫会小三,妻子被拖行十多米》,关于邓明磊与女秘书薛璐勾搭成奸,凌艳萦抓着车门把手要求谈谈,邓明磊却狠心加速甩尾,导致妻子摔倒在地的那篇报道。
“当时我还没有进报社,具体情况不太了解,但是这件事闹得很大,我也有听说”,云岚不想把夏雨丹牵扯进来,只是简单回应,“后来好像邓明磊跳楼自杀了。”
孙栎鑫点点头,“我觉得,这份去年的报纸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案发现场,或许当年的这桩新闻背后,有什么样的隐情,和凌艳萦的遇害,又有某种联系”,
云岚微蹙起眉头,“邓明磊死了,那个女秘书薛璐呢?”
孙栎鑫轻轻摇头,“邓明磊出事后,薛璐也离开了海悦集团,据说是到别的城市去了”。
“对了,再问个问题,凌艳萦的手指,是死前还是死后被切下来的?”云岚又发问。
孙栎鑫奇怪地盯着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云岚一本正经地回答:“如果是死前被切下的,说明凶手想看到死者痛苦的表情,没准有些心理变态。如果是死后切下的,那很可能是为了毁灭证据,比如死者的手指上,留有什么有可能暴露凶手身份的证据。”
“你懂的还真不少呢,都是从哪儿学来的?”孙栎鑫颇为诧异地望着云岚。
云岚有些得意地笑了笑,“我有个同学最喜欢研究悬疑推理小说了,他推荐我看过几本,从书里面学来的”。
“这个要等法医的进一步鉴定结果”,孙栎鑫双手抱胸,饶有兴味地看着云岚,“小姑娘还挺有意思的”。他站起身来,向云岚要回报纸,折叠好后塞进口袋,“我该走了,谢谢你的配合”。
临别前,孙栎鑫要了云岚的名片,又给她留了个手机号码,说如果想起什么事情,或者了解到新的情况,可以随时和他取得联系。
云岚没有回到会议室继续开会,她匆匆下楼,到十楼资料室里翻出了那份去年的报纸,又仔细浏览了一遍,记者是夏雨丹,摄影记者郑宇,责任编辑谢绍斌。她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报纸出现在凶案现场,难道是预示了什么?
云岚将报纸放入挎包内,这个时候早会早该开完了,中午还有个采访,她准备回十五楼继续写稿。她没有乘坐电梯,而是爬楼梯上楼,到了十四楼的转道时,忽然听到楼梯上方传来了争吵声。是一男一女,虽然他们都放低了音量,但在狭小的空间内,云岚还是能听清楚大概的内容。
“我一直提醒你要吃药,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男人低吼。
女人的声音透着绝望和悲凉,“放心吧,我不会连累你的,孩子我自己有能力抚养。过段时间我就离开报社,到别的地方去”。
“砰”的一声,像是通向楼梯的那扇门被人打开来,一个女人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呦,你俩躲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
那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沈丽芳。
“没什么……我们……谈点事情”,那个男声,云岚也听出来了,是段辉。
沈丽芳的声音又扬了起来,“梅影,我正想找你商量版面的事情,你在编辑大厅等我一会儿,我去十楼找份资料就来”。
听沈丽芳的口气是要下楼梯,云岚猛一惊,赶紧踮着脚尖飞速下楼梯,冲进了十三楼的走道,再乘电梯上十五楼。一路上,她心跳加速,为那无意中偷听到的秘密。
回到十五楼,云岚准备进要闻中心办公室写稿,经过编辑大厅时,里面忽然传来惊喊声,云岚循声进了大厅,只见许多人围在了段辉的电脑前,个个面露惊恐之色,她凑上前去,黑森森的电脑屏幕上,有一个白色的骷髅头在不停地旋转,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鬼魅般的声音在耳边重复飘荡,“电脑的主人将在今晚死去……”
大约过了一两分钟,电脑恢复了正常的桌面。短暂的沉默过后,坐在电脑前的段辉发出几声干笑,“谁搞的恶作剧,实在无聊”。
“万一不是恶作剧呢?”旁边的林梅影开了口,云岚听出,她的声音里有些异样的波动。
段辉不客气地横了林梅影一眼,“不是恶作剧,难道你认为我今天晚上会死掉?有这么可笑的事情吗?”
林梅影不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她的背影萧索而又落寞。
其他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段辉不耐烦了,“一个恶作剧,值得你们这样大惊小怪吗?走开走开”。
众人悻悻地分散开来。云岚刚想转身,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是赵彤,她也在刚才的围观人群当中。
两人并肩走进要闻中心办公室,在各自的电脑前坐下,她们的办公桌相邻,中间隔着一条窄窄的走道。
赵彤一面打开电脑,一面将头转向云岚,“要不要请你那个悬疑推理迷同学推理一下,段主任电脑上那个骷髅头是怎么回事”。
云岚双手托腮作思考状,“不用劳动他,我自己推理好了。这事儿有些蹊跷,得让我好好分析一下”。
赵彤嗤的一笑,“别装深沉了,你那样儿根本深沉不起来”。
中午在报社食堂打饭时,云岚发现沈丽芳和林梅影坐在一起吃饭,小声对赵彤说:“咱们过去凑凑热闹吧。”
林梅影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见到云岚和赵彤,她勉强笑了笑,便埋头吃饭。沈丽芳则热情招呼:“今天真是巧了,难得咱们四个人聚一桌,够热闹的。”她说着又斜眼一飞,“雨丹和蔓菁呢,怎么没和你们在一块儿?”
云岚知道沈丽芳其实是想打听小道消息,心中反感,一边动筷子,一边淡淡的说:“她们上午都有采访任务。”事实上,夏雨丹仍在刻意躲避黎世鹏,而蔓菁……云岚满心的凄凉,人生,时时在变,事事在变,好景不常在,好花不常开。
沈丽芳问不出什么来,便开始和大家闲聊起来。跟这位大姐在一起,永远不会觉得闷,她可以海阔天空地拉扯。眼见林梅影的餐盘快空了,云岚终于忍不住转移了话题,“林老师以前是很优秀的记者,为什么这么年轻就改行当编辑了呢?”
林梅影抬眼看着云岚,笑得有些苦涩,“我当初选择当记者,是怀着‘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新闻理想。可是后来我发现,自己实在太天真了。在金钱和利益面前,所谓的新闻理想,实在是幼稚可笑”。
云岚听出林梅影话中有话,还想追问,林梅影已经收拾好餐盘碗筷,站起身来,“你们继续聊,我先走了。”
云岚有几分扫兴,面上讪讪,沈丽芳看出来了,笑着说:“梅影这个人太理想化,是个完美主义者。其实现在当记者的,几个有新闻理想呀,不都是混口饭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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