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岚锁上门,扑倒在床上痛哭,她觉得伤心已极。海的哭声传来,声声为命运呜咽。她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趴着,泪流不止,直至哭累了,昏睡过去。清晨在阳光中醒来,云岚的眼睛酸痛得几乎睁不开,猛然记起和凌昭为的约定,她抓过手机一看,差10分钟6点半。赶紧冲进浴室,胡乱洗漱一番,对着镜子,看到自己的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想到昨夜凌峻曕的无情,眼睛里又泪光模糊。她用毛巾随便热敷了一下,就换上衣服走出房间,下到二楼。画室门口站着一个男人,却不是凌昭为。瘦高、修长,一对眸子炯炯发光,乌发凌乱,挺直的鼻子下是张薄而坚定的嘴,下巴布满胡子喳,穿着未扣领子的衬衫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我叫莫也,是昭为的二姐夫,他临时有事来不了,让我替他来赴约”,莫也主动介绍。云岚收起惊诧的神情,淡淡一笑,“你好,莫先生。”莫也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不再说话。云岚走进画室,又一次抬头仰视天花板上的那盏羊皮吊灯,陶欣然是头朝画室门躺在沙发床上的,这样的话那盏羊皮吊灯正好在她头顶上方,那么梦中那把从高处坠落的尖刀……思绪纷杂迷乱,她理不清,也道不明。一片混乱中,视线猛的触及沙发床左侧画架上的那幅油画,“这就是《死神的微笑》吧,陶小姐为什么要画这样的题材?”莫也黯然摇了摇头,没有吭声。《死神的微笑》,就是凌昭为提及的陶欣然遗作,临死前的那段时间,她一直在创作这幅作品。画中是一个身穿黑袍的骷髅死神,左眼黑色,右眼血红。形体瘦长,冷峻刚直的线条令人震颤。死神的微笑时隐时现,看上去神秘莫测。云岚竟联想到了达芬奇的名作《蒙娜丽莎的微笑》,“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死神的微笑就像蒙娜丽莎一样神秘?”云岚的话震惊了莫也,他弯下腰来,仔细端详了好一阵子,突然将整幅画旋转90度,然后快速搬来了画室角落的一面长方形镜子,摆在画作前面。他好似着了魔一般,对着镜子痴痴注目,许久,爆发出一声惊叹,“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云岚也好奇地看向那面镜子。“你从镜子里面看到了什么?”莫也似乎是想考考云岚。云岚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旋转90度后从镜中看死神抿着的笑唇,恰好是一个男性的脊背,以及左臂和肘部的一角,背部线条分明,肌肉很结实,表现了人体美和呼唤人性的觉醒。达芬奇是个左撇子,习惯从右到左倒着书写,别人要借助镜子才能读出他写的东西。陶小姐也是左撇子吗?她的人生哲学和艺术观,也和达芬奇一样?”莫也两眼放光地盯着云岚,“你也是学画画的吗?”“不是”,云岚微微一笑,“我本身对艺术很感兴趣,因为报道文化新闻,也经常和一些画家打交道,所以略知一二。”莫也沉默了足足数秒后,只说了一句话:“如果你学画画,一定也会像欣然一样出色。”“她有多出色?”云岚很是好奇。莫也叹气说:“她是个了不得的天才,从小在形象记忆力、创造力、空间知觉力和造型表现力等方面就具有一般儿童不具备的潜能,3岁即举办个人画展,轰动一时。考入美术学院后,她成了我的学生,我们这些当老师的,都认为她是百年一遇的奇才。”云岚暗暗称奇,这个死亡时年仅20岁的少女,竟然如此传奇。难道真是天妒英才,让拥有惊世才华的她如同璀灿的流星划过天际,瞬息陨落?“这样美好的生命,竟然轻易放弃,实在不可原谅”,莫也难过低语。云岚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垂首不语,心想陶欣然在凌家的地位应该很不一般。过了一会儿,莫也问:“你想去看看欣然吗?”这话让云岚觉得有股寒意直袭心头,声调也不太平稳,“去……去哪儿看?”“跟我走”,莫也忽然放腿疾走,云岚只能一路小跑跟上。莫也上了三楼,又登上了最顶层。顶层有一条花卉长廊,两旁盛开的花朵姹紫嫣红,柔风带着薰人欲醉的花香扑面而来。穿过长廊可以直达主楼的顶楼,走下盘旋楼梯,就进入主楼的三楼廊道。更上一层楼,到了天台,天台上设计了一个如篮球场大的游乐场,装有数支照明大灯,是一家人游乐的场所。东南一隅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就像一个微型城堡。“这是我们的家族蜡像馆”,莫也将门锁打开,云岚步入蜡像馆,莫也介绍说,这里面陈列着凌家所有成员的蜡像。云岚仔细瞧看,为首的是凌远山,身旁是一位气质优雅的老妇人,应该就是与他隔海相思了大半辈子的阿月了。后面一大群的男男女女,云岚仔细瞧看,凌峻曕、凌若鲲、凌昭为、邓明磊,包括莫也都在其中,蜡像栩栩如生、几可乱真!有一名少女格外的醒目,瓜子脸、大眼睛、樱桃小嘴,笑意盎然、长发飘逸,一双闪亮的眼睛灵气逼人。正看得入神,莫也已经走到那个美少女的蜡像旁,将手轻搭在她的肩上。“这就是欣然”,一份深切真挚的情感慢慢充塞进了他那对深邃的眸子里,“这些蜡像都是欣然的杰作,包括她自己的蜡像。欣然的才华不光在绘画上,她多才多艺,雕塑、哲学、音乐、医学、物理……总之她精通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云岚表达了她心中的疑惑,“这么优秀的人,也是上天的宠儿,为什么要自杀呢?”莫也的眼神黯淡下来,“不知道,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怎么会不知道原因呢?”一个女人冷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谁都知道她勾引自己的姐夫,遭万人唾弃才自杀的。”云岚惊讶回身,见到了一个美丽的女人,尖尖的小下巴,一对眼睛又大又亮,还有挺秀的眉毛和小巧的嘴。她穿着一套相当时髦的裙装,宽袖口,小腰身,凸显美好的身材。蓬松的头发梳成很多小卷,为她平添了几分慵懒的韵致。“雅菻,你在外人面前说这些干什么!”莫也怒喝。“外人?”那个叫雅菻的女人反击,“一大早就背着我偷跑到这儿会女人,我还想问问你,这个外人是谁呢?”莫也强抑着怒气说:“这是报社的记者云岚小姐,来给爷爷写传记的,正好碰上,她想参观家族蜡像馆,我就带她来了。”“是吗?”雅菻扫过云岚的目光充满敌意,“这么巧就碰上了,还真是有缘呢。”“是我让莫也带她来的”,凌峻曕很适时的插了进来,让在场的几人都吃了一惊。他慢悠悠的踱步到云岚身侧,伸手一把揽住了她的腰,“雅菻,对我的朋友最好尊重点。”“大哥”,雅菻立即换上服软的语气,“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是你的朋友。”凌峻曕面无表情,“现在知道了,你们可以走了。”雅菻用力拽过莫也的手臂,“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走啊!”莫也无奈的看了云岚一眼,和雅菻一道走了。凌峻曕蹙紧眉头,眼睛深黝黝的,“谁让你到这儿来的,你不是应该在我爷爷那儿好好工作吗?”云岚睃了他一眼,清亮的大眼睛里充盈着歉意,“很早就醒了,起来到处走走,在画室门口碰到莫先生,谈起你表妹陶欣然,他主动提出要带我来看看她。”“你好像对我表妹的事情特别感兴趣”,凌峻曕面孔上的肌肉是绷紧的,他压低了声音说,“你最好别再打听我表妹的事情,她就是红颜祸水,曾经把我们家搞得鸡犬不宁。你不要给我惹事,该干嘛干嘛去!”云岚挺直背脊,脸色也变得冰冷,“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凌峻曕深沉而严肃的眸光停在她红肿的眼睛上,好一会儿,他才低哑的说:“走吧,爷爷这个时候该起床了。”沿着花廊回到副楼,凌峻曕让陈姐从冰箱拿瓶冻牛奶,再找些棉棒过来。“用棉棒蘸冰牛奶,敷在眼皮上十分钟,敷完之后眼皮会消肿”,他用命令的口吻,“不要让爷爷看到你这幅鬼样子。”云岚从陈姐手中接过牛奶瓶和一包棉棒,转身进房间,在梳妆镜前坐下,开始动作机械的敷眼皮。凌峻曕凝视着她的背影,室内一片沉寂。云岚从镜子里看着他,心底涌起一股反抗的力量,她开了口:“你可以走了,凌总,我会把自己收拾好再去见你的爷爷,我也会好好完成自己该做的工作。”凌峻曕的眼睛变得忧郁而深沉,内心似乎在作着挣扎。门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凌远山由陈姐搀扶着出现在门口。“眼睛怎么跟兔子似的?”凌远山严肃地问,“是不是峻曕欺负你了?”云岚不得不叹服,老人家那双眼睛真是能洞悉一切。她尴尬的挤出一丝笑容,“我比较认床,昨晚没睡好。”凌远山的嘴角扬起一抹了然的笑意,他看向凌峻曕,“吃过早餐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不了,公司那边还有事,我要赶紧走。晚点李医生会来给您检查身体,您要配合哦”,凌峻曕拥抱了一下凌远山,脸上温情涌现,“爷爷,再见,我晚上再来看你。”凌远山目送孙子走远,像是自言自语:“峻曕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云岚觉得这话是有意说给她听的,心里又窘迫又无奈。陪着凌远山吃完早餐,云岚到他的书房里继续采访。一聊就是三个多小时,直到陈姐带着一名学者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老太爷,李医生来了。”李医生就是凌家的家庭医生李建华。“听说老太爷对医生很排斥,但是心口痛、背脊疼这样的毛病可不能掉以轻心”,他温然笑语。凌远山笑得豪迈,“不是排斥。我戎马一生,什么样的生死没见过,能活到这把年纪已经很满足,也不需要医生了。”李建华呵呵笑着,“但是您的儿孙都希望您长命百岁,所以您必须爱惜自己的身体”,他目光一扫,乍见云岚,有些意外,“那晚淋雨晕倒,峻曕找我去给她打针的那位小姐,是你吧?”云岚怔了一下,李建华大概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赶紧解释:“可能是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你没有认错人,谢谢你”,云岚已经反应过来,很平静地说。李建华三句不离本行,“我跟峻曕说过,你的体质很弱,需要好好调理一下。对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这位名中医是我的好朋友,刚从大医院辞职,开了一家私人诊所,你可以去找她,通过中医药方调养身体。”云岚双手接过名片,“林素珍”三个烫金的字很醒目,她觉得有趣,中西医素来水火不容,这位李医生却卖力给他的中医朋友做宣传。凌远山笑眯眯的望着云岚说:“既然峻曕把人请来了,我就让他检查一下吧。你先随便逛逛,别走太远,到了吃饭时间我让陈姐喊你。”云岚说声好,把名片揣进裙子口袋里出去了。走到楼梯处,目光不自觉的又被那扇白色的画室大门吸引了。犹豫再三后,她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拨通了丁奕炜的电话。电话那头,丁奕炜的声音透着惊喜,“云岚,难得你主动给我打电话。”“我想请教你个事情”,云岚竟有点心虚的感觉。“你说吧,什么事”,丁奕炜很爽快。云岚停顿了一下才说:“我知道你最喜欢悬疑推理小说,对密室杀人也很有研究,我正好遇到一个密室的案子,就想请你分析一下。”丁奕炜工作之余最大的爱好,就是看悬疑推理小说,从世界推理小说三大宗师阿瑟·柯南·道尔、阿加莎·克里斯蒂、松本清张,到现代的东野圭吾等推理小说家的作品,可以说是如饥似渴地阅读。一听到云岚说的密室案子,丁奕炜立即兴奋起来,“究竟怎么回事,快给我说说。”云岚环顾四下无人,便把听说的关于陶欣然自杀的细节详细告诉了丁奕炜。当然她并未提及自己不断重复的可怕梦境,只说是到凌家后才得知的。“听起来挺可疑的,我必须勘查一下现场”,丁奕炜听完后一本正经的说,那语气活像个侦探,“你想个办法,让我进那间画室瞧瞧,我只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你就等着我大显身手吧。”云岚忍住笑挂断电话,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把丁奕炜带进画室,这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凌家不是能够随便进来的,更何况,如果让凌峻曕见到丁奕炜,免不了又是一场风波。她在楼梯台阶上坐下,一颗心沉甸甸又乱纷纷。心慌意乱间,陈姐找来了,“云小姐,可以吃午饭了。”云岚站起身来,正看到李建华朝这个方向走来。她不自觉地关心起凌远山的身体,迎上前询问:“老太爷的身体怎么样?”李建华的脸色颇为凝重,“像是心血管疾病,需要到医院作一个全面检查。”旁边陈姐插话:“前几天刚看到报纸,全世界范围内每死亡3人,就有1人的死因是心血管病症。”“是啊,所以一定要说服老太爷去医院作检查”,李建华着急告辞,“还有个病人等着我,我先走了。”送走李建华,陈姐叹气说:“老太爷什么都好,就是太固执,他说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上医院,之前大少爷劝了很久,他才勉强同意让李医生来看看。”她忽然瞅着云岚说:“我看老太爷挺喜欢你的,你也帮忙劝劝,让他去医院作个全面检查。”出于礼貌,云岚微笑点头,心里却想着,她和凌远山刚认识不久,这“喜欢”二字从何说起。吃午饭时,凌昭为也来了,凌远山显得很高兴,说小昭难得放假在家,可以多陪陪他。席间昭为关心起爷爷的身体,云岚没忘记陈姐的嘱托,就尝试着说,应该去医院作一次全面检查,如果有什么病痛及早发现、治疗,也能早日康复。昭为连连称是。于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老太爷毫无招架之力,只好作投降状,“好好好,检查就检查,打仗都不怕,体检有什么好怕的。”吃完饭,陈姐收拾碗筷时,特意绕到云岚身边小声夸了一句:“云小姐开口就是不一样。”云岚也小声说,主要是小少爷帮着说话。陈姐笑了笑走开了。凌远山有睡午觉的习惯,陈姐扶着他上楼休息了。餐厅里只剩下云岚和凌昭为,他开口道歉:“今天一起床就被我爸逮着,挨了一通训,脱不开身,只好偷偷给我二姐夫打电话,让他替我来见你。”“你爸为什么训你?”云岚本能的关心起这个小弟弟。“表姐是我的偶像,我也很热爱绘画,明年就高三了,很想像她一样报考美术学院,但是家里人都反对”,凌昭为难过低语,“我只能偷偷跟着二姐夫学画画。爸爸已经给我联系好国外的学校,让我学经济,将来像他一样从商。我连自己选择人生道路的权利都没有。”他口中的二姐夫,就是带着云岚去参观蜡像馆的莫也。云岚只能安慰他:“你爸爸肯定有他的考虑,做父母的谁不为自己的孩子好。”“不被人理解是很悲哀的事情,这个家里,只有二姐夫能够理解我的选择,但是他说不上话”,凌昭为满脸的苦恼。云岚忽然想到凌昭为或许能帮自己的忙,便试探性的问:“我有个朋友,也很热爱绘画艺术,我和他提起你表姐画的那幅《死神的微笑》,他很想看看,可以吗?”“当然可以”,凌昭为满口答应,“什么时候来,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来给你们开门”,他报了一个自己的手机号码。凌昭为这边已经没有问题,如何让丁奕炜进入凌家,就要靠凌老太爷了。下午采访结束后,云岚灵机一动,说自己有个朋友是滨海晨报的记者,对老将军的人生经历也非常感兴趣,他很希望下次能够跟着云岚一起来采访。凌远山表示完全没有问题,他很欢迎年轻人的到来。爱上不该爱的人晚上凌家的司机把云岚送回宿舍楼下,正要上楼,有人在身后喊云岚的名字。她回过头,见一辆黑色奥迪轿车停在近处,黎世鹏从驾驶座车窗探出头来,冲她招手。云岚居住的这栋楼房,还有附近的几栋,都是报社老员工的住宅楼。过去报社有分房,现在取消分房福利了,就提供其中几套房子作为新员工暂住的宿舍。黎世鹏出现在这里,云岚想着应该是来找报社的什么人,她小跑过去,向黎世鹏问好。“小云”,黎世鹏说的话让云岚很是意外,“你上去后帮我看看,雨丹在不在宿舍,如果在的话,让她下来一趟。我有个采访的事情要找她,但她的手机一直关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劳动老总亲自来找一个记者?云岚心中疑惑却没敢询问,她答应后匆匆上了楼。夏雨丹的房门关着,云岚敲了敲门,没有动静,她以为夏雨丹不在,尝试着转动了一下门把手,门却开了。夏雨丹背对着她,整个人蜷缩在床上。“雨丹姐”,云岚轻唤。夏雨丹声音微弱的“嗯”了一声,依旧躺着不动。“身体不舒服吗?”云岚走上前,弯下腰摸了摸夏雨丹的头,发现额头烧得滚烫,再仔细一瞧,吓得不轻,雨丹的手上脚上全是烫伤,又红又肿,起了一溜水泡,她赶紧给黎世鹏打电话。黎世鹏很快赶来了,他把夏雨丹从床上抱起来,疾步而出。云岚跟在身后,心中莫名咯噔了一下,黎世鹏那满脸的焦灼,绝不只是一个上级对下属关心那样简单,还有他抱着雨丹的动作,似乎不同寻常的娴熟和亲密。她不敢多想,快步跟上。到了医院,挂号、清理、上药、打吊瓶,都是黎世鹏在忙前忙后,云岚静静的陪在烧得昏昏沉沉的夏雨丹身旁,看着黎世鹏忙碌的身影,心里说不出是何种滋味。回来后,黎世鹏仍然抱着夏雨丹上楼梯,进了房间,他小心翼翼的把雨丹放到了床上,刚想起身,衣襟却被夏雨丹拽住不肯放松。“别走”,她喘息的说。黎世鹏很尴尬的转头看了云岚一眼,“我没走!”他勉强的说,试着想将夏雨丹的手拿开。“不,不,别走,”夏雨丹喃喃的说着,抓得更紧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明知道你有难处,可是,我真的爱得好辛苦……”她的神志仍然是紊乱不清的。黎世鹏用力掰开了夏雨丹的手,但是夏雨丹伸出手来,渴切的在虚空中摸索着。她喘息得很厉害,由于摸索不到她希望抓到的那只手,她猛的发出一声裂人心肺的嘶喊:“鹏——鹏——,不要丢下我……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嘴里喃喃不停的,全是沉埋在内心深处的呼唤。黎世鹏终于忍受不住,情难自己的用双手接住了夏雨丹在空中的手,夏雨丹一把就抓紧了他,抓得那样牢,仿佛一松手他就会逃掉,抓得他生疼。黎世鹏让她紧握着自己的手,他的头仆伏在她的枕头上,声音急促的、断续的:“我不走,我不走,我留在这儿陪着你。”云岚悄悄退出了房间,把门带上。内心的震惊是难以形容的,但是她无法不为之动容。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阖上了眼睛,疲倦立刻对她四面八方的包围了过来。她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几乎是同时,陷入沉沉的梦乡了。当云岚醒来的时候,窗帘已经映满了阳光,一看时间,早晨7点。她跳下床,想去看看夏雨丹怎么样了,一打开门,黎世鹏正好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他的面容看起来颇为憔悴,眼窝处的淡青色显现失眠的痕迹,头发也略微零乱。“小云”,黎世鹏轻轻关上房门,有些惭愧和不安,“我该走了,雨丹已经睡得安稳了。该吃的药都放在床头柜上,麻烦你照看一下,提醒她按时服药。”“我会的”,云岚应声。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庄蔓菁突然开门进来,不知是昨晚一夜未归,还是清晨出去刚回来。她看到黎世鹏和云岚异常惊讶,“黎总,你……怎么在这儿?”黎世鹏很镇定地解释:“我有点事情过来找云岚。”这个说法,云岚都觉得怪异,一大早的跑到女生宿舍来能有什么事?而且云岚还穿着睡裙,很容易引人误会,她已经看到庄蔓菁的眼底写满了疑问。但她知道黎世鹏不愿意暴露了和夏雨丹的关系,只好默认了。庄蔓菁大概觉得自己回来得不是时候,“哦”了一声就仓促躲进了自己的房间。云岚把黎世鹏送到了门口。“让你见笑了”,黎世鹏的不安更重了,“我和雨丹的事,还请你帮忙保密。”云岚生硬的点头,心中彷徨太息,这样的秘密,她实在承载不起。那晚雨丹的歌声突然清晰地在耳边低回,“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你的心中满是伤痕。你说你犯了不该犯的错,心中满是悔恨……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进夏雨丹的房间,看她睡得很熟,云岚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伸手轻摸她的额头,已经完全退烧了,只是蹙着眉头,脸上还有泪痕残留。云岚的目光触及夏雨丹手臂上的纱布,难过得红了眼眶。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才貌出众、干练强势,让众多追求者望而却步的雨丹,居然会和一个有妇之夫纠缠不清,心甘情愿沦为小三。她心灵的每根纤维都感觉到压迫、矛盾而苦恼的刺痛。隔壁的手机铃声传来,云岚飞快冲过去接电话。“喂,你好,我是莫也”,电话那头的声音让云岚愣住了,莫也?该不会是她在凌家碰到的那个莫也吧?“我是昭为的二姐夫,我们见过面的”,对方自我介绍,“我今天下午4点要举办个人画展的开幕酒会,听说你是跑文化口的记者,想邀请你来参加,顺便采访报道。”云岚虽然很意外,但人家是发出采访邀请的,下午正好也没什么事,她就答应了。早上8点半有个采访,她把看护夏雨丹的工作交给庄蔓菁,自己出门去了。中午云岚回来时,看到夏雨丹坐在床上喝粥,庄蔓菁在一旁陪她。“我刚好要出门”,庄蔓菁立即起身,“我煮了一锅小米粥,还有剩,云岚也去盛一碗吃吧。”云岚搬来一把椅子,在夏雨丹的床边坐下。夏雨丹手握汤匙,无意识的在碗里搅动,闷不作声。云岚回忆昨夜的一切,仍然满怀酸楚,人是多么脆弱的动物,谁禁得起身心双方面的煎熬!室内沉寂半晌,夏雨丹用手揉揉眼睛,一串泪珠扑簌簌的滚落下来,她却含着泪笑了,“云岚,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很可笑?”云岚直摇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等于零。我只是不能理解,以你的条件,何必这样委屈自己。”“我大四到报社毕业实习的时候,黎世鹏还是要闻中心的主任。他学识渊博、风度翩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他对我又格外的关照,我就这样陷进去,把纯真的青春全部献给了他”,夏雨丹呆症半晌,带着份无助的凄惶,“算起来,我们在一起也有三年多了,一直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每次去酒店开房,他都走得匆匆忙忙。这段时间他老婆带着儿子回老家了,他才偶尔带我去他家过夜。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地下情了,昨天跟他大吵一架,赌气自己跑回来。我当时气昏了头,在宿舍烧开水时一不留神,被烫伤了。”“为什么不离开他,找个能够一心一意对你的人嫁了”,云岚明知夏雨丹和她一样是个死心眼,还是忍不住想劝说一番,“你没听人家说吗,珍爱生命,远离已婚男人。”“你那是戒毒公益广告语吧”,夏雨丹笑得满脸泪水,“其实我跟吸毒也没什么两样,就是上瘾了,怎么都戒不掉。我就他妈犯贱,当小三的命!”云岚递过一包纸巾,“雨丹姐,别这样贬低自己,你这么好的条件,还愁找不到更好的男人?”夏雨丹抽出两张纸巾,抹了抹眼泪,语调幽幽,“激情耗尽了,对其他男人都没有感觉。算了,反正感情对我来说也不是最主要的,我更热爱工作,还要为我的新闻理想而奋斗。”云岚乐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思谈新闻理想,“我真服了你了,雨丹姐,你是个有远大理想的人。”夏雨丹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好了,我没事了,你忙去吧,不用为我担心。”见夏雨丹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得不错了,云岚稍稍松了口气,喝了一碗粥,睡过午觉,出发去参加画展开幕酒会。画展举办地是一栋华侨的小洋楼,位于滨海市最有文艺气息的文华路上。这里曾经是华侨新村,一段独特的历史造就了今天宝贵的城市风貌遗产。下了公共汽车,云岚走进弯弯曲曲的文华路,路边不断延伸的红墙内,有画廊、咖啡馆、小旅店等,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小资情调和文化气息。“网事”艺术空间所在地是一栋三层楼的老别墅,红砖红瓦,绿树石墙,温馨静谧,有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她走进小院子,时间还早,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坐在角落里喝咖啡聊天。空气中缭绕着低低的西方古典音乐,青葱翠绿的树木在风中轻轻地摇曳,伴着小鸟欢快悦耳的啁啾。院落里安置着漆了黄油漆的原木桌椅,可以在藤花、绿树之下喝上一杯咖啡,享受休闲慢生活。云岚迈步登上几级台阶,进了一楼的大厅。造型美观的照明灯从顶棚垂坠而下,为室内提供了充裕的光源,一群人正聚在一幅裸体油画前谈论品评,画中的裸体女人身姿婀娜,美中不足的是,脸部眼窝深陷,没有眼珠。一名被围在中间的青年人转过头来,云岚一眼认出是莫也,还是乱蓬蓬的头发,一脸的高傲与倔强。莫也分开人群,向云岚走来,“来了,云记者,谢谢你赏光”,他伸出了手。云岚礼节性的和他握了一下手。“云岚,你也来了”,人群中又走出来一人,是丁奕炜。他今天梳了一头自然蓬松的短发,清秀帅气,搭配黑色休闲卫衣更加可爱有魅力。“你不是跑时政吗,怎么也来采访画展?”云岚有些诧异。丁奕炜粲然一笑,嘴唇很红,牙齿很白,“我不是来采访的,我和阿也是很好的朋友,专门来给他捧场的。”阿也?云岚停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莫也,这么亲热的称呼,听着真不习惯,“据我所知,你对艺术并不感兴趣啊,居然会和艺术家成为好朋友”,她调侃。“你就别揭我的短了”,丁奕炜挤眉弄眼,“我这不正在学习嘛,虚心向阿也求教,努力提高自身的艺术修养。”莫也咧开嘴笑了,“学习也没用,你小子天生缺少艺术细胞。”“喂,兄弟,给点面子嘛”,丁奕炜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把莫也和云岚都逗乐了。“好了”,莫也在丁奕炜头上弹了一个爆栗,“我带云岚记者到楼上参观一下作品,你替我接待一下客人”。莫也说完丢下丁奕炜和一众客人,带着云岚上了二楼。二楼展厅正中摆放着几件莫也的雕塑作品,四面墙壁上则悬挂着他的油画作品,有上百幅。大多数都是人物画,他把人物的形态细节传达得特别细腻到位,但画中的人物无论男女老少,无一例外的眼窝深陷,没有眼珠。“为什么你画的人物眼睛都这么奇怪?”云岚忍不住发问。莫也扯了扯嘴角,牵起嘲讽的笑意,“有眼无珠,这是现代人的通病。他们以为,他们的眼睛能看到远大的前程,看到幸福与爱情。当事与愿违时,他们会对别人说,我真是看错了你,而事实上,他们没有看错别人,只是没能看清自己。”云岚惊叹,不愧是艺术家,这话说得多有深度!她又好奇地问:“难道你接触过的人都是这样,没有例外吗?”莫也的眼神瞬间暗淡下来,“有过,唯一的例外……”脚步声截断了莫也未说完的话。有两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女人一同上楼来,云岚一见到她们就心里打鼓。傲慢无礼的是莫也的太太、凌峻曕的妹妹凌雅菻。另一个笑容虚假的,是云岚最不想见到的苏梦蓉,她唯有苦叹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到哪儿都能碰见她。思维零乱间,听到了莫也的介绍,“这位是我太太雅菻,你见过的。另一位是滨海卫视的当红主持人苏梦蓉小姐,今天的开幕式由她担任主持。”“苏小姐是峻曕的女朋友”,凌雅菻很平淡的补充了一句。云岚目光一转,瞧见苏梦蓉脸上露出示威的恶毒表情,但仅一瞬间,又笑靥如花了。有工作人员上楼说,开幕式马上要开始了,让主持人赶紧先下去。苏梦蓉于是摇曳生姿的下楼去了。凌雅菻上前挽住莫也的手臂,“我们也该下去接待客人了,底下贵宾那么多,别为不相干的人冷落了人家。”“云记者是我请来采访报道这次画展的,她才是真正的贵宾”,莫也毫不留情的驳斥。凌雅菻脸色微变,用力扯着莫也往前走,小声嘟囔着:“你好歹给我们凌家留点面子,很多市领导和企业家都是我大哥邀请来的。”莫也哼了一声,“我没有你大哥那样的能耐,谁让你有眼无珠,看上我这么个不成器的人。”凌雅菻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莫也却回头望着云岚,“云记者也一起下去吧,下面有饮料点心。”“我想再欣赏一下画作”,云岚忙说,她不想凑那个热闹,何况自己还是个不受欢迎的人。莫也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好吧,那我们呆会儿再聊。”生死之吻展厅外有个阳台,云岚走到阳台上想透透气,但她一跨出去就后悔了。凌峻曕坐在楼下的小院子里,优雅地品啜着一杯饮料,偏巧他正抬头向阳台看来,两人的目光就这样交汇了,云岚心头一颤,迅速收回目光,缓步回到展厅。凌峻曕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又喝了一口饮料,蓦的眉头一皱,杯底有很多粉末状的沉淀物,他一不留心连那些粉末也喝了下去。他放下杯子,起身穿过人群,向楼梯行去。云岚走到展厅另一侧的窗前,依窗而立,呆呆的看着远处车水马龙的街景。少顷,她听到一阵清晰的脚步声,朝着她的方向而来,她的心脏加速了跳动,想逃离这儿,却似被钉死了不能移动。猛然间,她被人调转过身子,压在窗框上。“你就这么怕我”,凌峻曕抬手托起云岚的下巴,逼迫她和自己对视,低低、咬牙切齿的说,“你休想躲开我!”云岚被动的仰着头,他们的距离那么近,近得连他呼吸的热气,都可以吹到她的脸上。她无法移动,定定的,就像被催眠了一样。凌峻曕恶作剧似的仆下身子,把嘴唇压在她的唇上,那嘴唇如此冷冰冰的,他忽然很想温暖她,于是深深的吻住了她,他的唇辗过了她的,她挣扎着,却挣不开他那强有力的胳膊。她屈服了,任他吻,任他拥抱,任他与她唇舌纠缠。凌峻曕的口中有玫瑰花的香气,唇齿留香,云岚不知为什么眼前一阵发黑,下意识的用手扶住凌峻曕的腰。这个动作刺激了他,让他更加的狂野热烈。楼下传来激昂高亢的女声,开幕式正式开始了,苏梦蓉正在介绍到场的领导嘉宾,那声音嗡嗡在云岚耳畔作响,她难受的使劲挣扎,他终于放过了她。云岚头昏目眩,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红唇微肿,火辣辣的。凌峻曕望着云岚,眉峰轻轻的蹙拢在一块儿,“你躲在这里做什么,是为了躲避我,还是躲避丁奕炜?”云岚缓缓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凌峻曕一把揽过她的肩,带着她就往楼梯去。云岚踉踉跄跄的随他下到转角处,慌张的挣脱开来。“你的女朋友就在楼下”,她郑重提醒,绷着脸要从他身前走过。迅速的,他的手就紧握住了她的。“你想让人看笑话吗”,云岚颤声低喊。凌峻曕的手却把她握得更紧,握得她发痛。“你疯了吗!”云岚迅速的抽出自己的手来,她恼怒的甩了甩长发,“我不陪你在这儿发神经,我要到楼下去了。”这回凌峻曕没有再拦她,只看着她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下楼梯,嘴角微微抽动,似笑非笑。云岚莫名的心虚,也不敢看一楼大厅里那些宾客是什么表情,低着头绕过人群,站到了最后一排。有身穿旗袍的礼仪小姐端了饮料过来,托盘上是浸泡了玫瑰花的茶壶和精致的小杯子。云岚对玫瑰花过敏,自然也不能喝玫瑰花茶,她礼貌的告知自己喝不惯玫瑰花茶,想喝白开水,礼仪小姐又热情的端来了一杯加了冰块的冰水。云岚确实也口干舌燥了,道声谢,接过冰水喝了一大口,冰爽饮料下肚很是畅快。但很快她就觉得不对劲了,一口气上不来,气喘咳嗽不止,她挣扎又挣扎,就是喘不过气来。痛楚紧压在胸口上,五脏六腑翻搅着,剧烈的抽痛蔓延到四肢,冷汗从额头滚滚而下。模糊中,云岚听到人群一阵骚动,随即有人在焦急的呼唤“小岚”,之后觉得自己在车上颠簸,继而被抱进了一间光线强烈的房间里,她继续拼命挣扎着,然后开始哭泣,一面哭着,脑子里映显出一个名字,并从她的内心深处冲了出来。“峻曕!”她这么一喊,醒了。她发现凌峻曕的脸就在她的眼前,那么苍白、憔悴、紧张、而焦灼!云岚痛苦的摇摇头,想整理自己的思想,脑子里却是一片混沌。呛鼻的酒精与药水的气味加重了她的痛苦。她动了动身子,凌峻曕立刻按住她的手,“别动,医生在给你输液。”她这才发现,床边有个吊架,吊着个玻璃瓶,注射液正从一条细细的管子通向她的手腕。“我在医院里?”她蹙着眉,凝视凌峻曕。“是的”,他温柔的回答,自他们重逢之后,他从来没有如此温柔过。“为什么?”云岚问。凌峻曕的眼睛里燃烧着令人心痛的深情和歉疚,“医生说是过敏性休克。我本来怀疑,你喝下的那杯冰水有问题,后来证实,冰水并没有问题。我又给夏雨丹打了电话,她告诉我,你对玫瑰花过敏。”云岚思索着,回忆着,然后,她“啊!”的一声轻呼,眼睛张大了,凌峻曕吻她的时候,嘴里都是玫瑰花的香气,难道说……“我……喝了玫瑰花茶,大概是粉末渡到了你的口中”,凌峻曕喃喃的说,“对不起,我从来不知道你对玫瑰花过敏”。凌峻曕说的是实情,他觉得玫瑰花太过俗气,以前从来不送云岚玫瑰花,自然也不知道她过敏的事情。正说着,病房门被推开,夏雨丹、庄蔓菁和赵彤都赶来了。“怎么这么巧,就摊上了玫瑰花茶呢”,夏雨丹不满的横了凌峻曕一眼,“过敏性休克很严重,要是再迟一步,会出人命的。”庄蔓菁不解的说:“云岚并没有直接喝下玫瑰花茶,凌总又不是把茶含在嘴里渡给她的,怎么会这么严重。”这话让云岚脸色绯红,凌峻曕也满脸的不自在,他突然想起什么,“你们先聊着,我出去办件事情”,他快步出了病房。“凌总脸红了”,赵彤打趣。夏雨丹低嗤了一声,“开玩笑,像他这样喜欢不分场合占人家便宜的人也会脸红?”云岚羞恼的蹙蹙眉,“你们别再拿我寻开心了。”凌峻曕刚走出病房,就见莫也迎面走来。“大哥”,莫也语气焦虑,“那边客人太多,一时脱不开身,云岚记者怎么样了?”“没事了”,凌峻曕板着脸,很是严肃,“我正想问你,今天为什么会用玫瑰花茶来招待客人?”“玫瑰花茶?”莫也怔了一下,“我不管这些事情,都是雅菻准备的。”凌峻曕立即取出手机,“我给雅菻打电话问问。”莫也觉得事情不寻常,站在一旁等候。凌雅菻说,是苏梦蓉提议给客人准备玫瑰花茶的,来宾中女客挺多,玫瑰花茶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凌峻曕面色沉沉,“为什么玫瑰花茶里面会有很多粉末?”凌雅菻告诉他,苏梦蓉说玫瑰花和花粉混合在一起冲泡,效果更佳。凌峻曕挂断电话,眼光有些凌厉。“怎么啦,跟玫瑰花茶有什么关系吗?”莫也急问。凌峻曕没有回答,转身进了病房,莫也紧随其后。“云岚,你对玫瑰花过敏的事情,都有哪些人知道?”凌峻曕的目光在室内逡巡。云岚仔细回忆了一下说:“大学的时候,也就雨丹姐和我们宿舍的几个人知道,她们毕业后都到别的城市工作了。毕业后我也没有告诉其他人,就那晚过生日的时候……”夏雨丹抢过话头:“云岚过生日那晚,就我、蔓菁、赵彤还有蔓菁的男朋友罗杰在场,当时丁奕炜送了一束玫瑰花,我就把云岚过敏的事告诉其他人了,除了在场的人之外,丁奕炜也知道。”她疑惑的望着凌峻曕,“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凌峻曕听到丁奕炜的名字,脸上阴云密布,声音冷冰冰的,“过敏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对别人提起,免得让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怎么,难道这次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使坏?”夏雨丹惊问,但她很快否定了这个说法,“但是不可能啊,喝玫瑰花茶的是你,人家怎么知道你会……”她没好意思把话说得太明白。“我只是提个醒,没别的意思”,凌峻曕换上淡漠的口吻,“我还有事,先走了。”他说完很快转身离开了病房。“这人真是,变脸比变天还快”,夏雨丹撇撇嘴,忽见莫也还杵在原地,奇怪的问:“请问这位先生是?”云岚忙介绍这是画家莫也。“莫也,我听说过”,赵彤面带微笑,“著名的当代艺术家,画人物总是不画眼睛。”莫也自嘲的笑了笑,“‘著名’、‘艺术家’不敢当,我就是个小画匠,和主流格格不入,总喜欢画一些让人看不懂的,卖不了钱的东西。”“这是有个性,特立独行”,云岚一本正经的说,“艺术家就应该有自己的追求和坚持,而不要盲目迎合市场,失去自我。”莫也的眼里焕发出遇到知音的光彩,“知音难觅,看来我真是不虚此行啊。”夏雨丹、庄蔓菁和赵彤对艺术都不太感兴趣,见云岚和莫也聊得欢畅,都有种自己是透明人的感觉。夏雨丹先开口说:“你们聊,我们几个出去转转再过来。”莫也却请她们留步,他很识趣的说:“云岚是在我的画展上出事,让我很不安,我就是来看看,现在见到她没事,我也放心了。”他又转头深望了云岚一眼,“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了。改天请你吃饭,略表一下歉意。到时一定要赏脸啊,不然我会很没面子的。”既然强调要赏脸,云岚只有微笑回应了。莫也走后,赵彤故作神秘的说:“那个画家,已经把云岚当作知音了,当心哦,画家都是风流多情的。”“人家已经有老婆了”,云岚瞪眼。赵彤嘻嘻笑着,“那有什么关系,艺术家都是风流种子,换老婆跟换衣服似的。”“拜托,我对有……”云岚本想说她对有妇之夫毫无兴趣,但她及时意识到不该当着夏雨丹的面说这样的话,倏然改口,“算了,不跟你讨论这种无聊的话题了,反正那个画家绝对不是我的菜。”庄蔓菁微微扬了扬眉毛,笑着注视云岚,“我们都知道,那个占你便宜的凌总才是你的菜。你们这一吻当真是超越生死,惊天动地啊!”赵彤和夏雨丹都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云岚憋得满脸通红,才憋出“讨厌”两个字,又是换来一片笑声。晚间,凌峻曕坐在苏梦蓉住处的客厅沙发上翻看报纸,他面色沉郁,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苏梦蓉穿着薄如蝉翼的睡衣,步态袅袅的走了过来,就要往凌峻曕的腿上坐。凌峻曕连头也不抬,用手一挡,“去给我倒杯玫瑰花茶。”苏梦蓉身子一僵,讪讪直起身来,“家里……好像没有玫瑰花茶。”“那玫瑰花粉呢?”凌峻曕依然双目盯着报纸,眸光却散发出了冷意。“也没有”,苏梦蓉带着几分怯意。凌峻曕将报纸一丢,“你这么看重玫瑰花的美容养颜功效,怎么不在家里备一些?”他面带微笑,那笑容却让苏梦蓉不寒而栗,“我……平常都在单位喝,在家的时间短,觉得没必要。”凌峻曕紧紧的盯着苏梦蓉,“听电视台的人说,你喜欢喝的是有美容减肥功效的普洱茶,似乎对玫瑰花茶并不感兴趣”,他的声音低而沉,那微笑从他脸上消失了,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逼人的光芒,直射在她脸上,“怎么下午你偏偏让雅菻用玫瑰花茶招待客人,而且还要把干花和花粉一起冲泡?因为玫瑰花粉很容易沾到嘴唇上,是吗?”苏梦蓉沉默着,垂下了头。忽然又抬起头来,正视着凌峻曕,“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认为我是故意针对云岚,要让她过敏性休克的。但是我怎么会知道她对玫瑰花过敏,我又怎么能确定你会……”她的语气瞬间尖锐起来,“你背着我和别的女人接吻,还当着满场宾客的面,对她表现得那么紧张,你考虑过我的面子和感受吗?应该是我质问你的,怎么反倒你像审问犯人一样对我,凌峻曕,你不要欺人太甚了!”“背着你?我在回国前就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不适合在一起,当断则断。是你求我,给你一个名义上的女朋友身份。你要的是名和利,我已经尽量满足你的要求了。这个身份只是暂时的,我随时可以收回。”凌峻曕依旧直望着苏梦蓉,目光幽冷而严厉,“我知道,目前没有证据证明你是故意的,但我必须提醒你,不要再动什么坏心思。你如果胆敢伤害云岚,我不会放过你的!”“为什么?”苏梦蓉爆发的大喊,“你不是恨透了她的背叛吗,为什么还这么维护她,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是我和她的事,你没有资格干涉!”凌峻曕警告的,一字一字咬得很重,“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我不允许别人伤害她!”他又补充了一句,“以后别在我面前穿成这样,看着碍眼。”说罢再不看苏梦蓉一眼,一摔手便出了门。苏梦蓉的嘴唇因发怒而颤抖着,她抓起桌上的杯子,对着墙壁狠狠砸了过去,白瓷的杯子碎裂开来,茶水溅到雪白的墙上,留下斑驳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