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葫芦”只有顾蔻那个怀孕的怪物爱吃，这四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就很滑稽。
顾芒没开口，顾正则想起他现在的人设是沉默的小舅子，便摸出手机拨刘助理的电话。几个号码还没有按完，顾芒突然说：“我知道哪有卖冰糖葫芦的，你在前面那个商场停一下。”
他把车子停好，顾芒跟他进去买孕妇的零食。
冰糖葫芦的种类很多，顾正则在档口前陷入沉思，顾芒不禁怀疑他压根就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干脆利落地替他做了决定：“她喜欢糯米和豆沙的。”
顾正则买了糯米和豆沙的冰糖葫芦，又加了一袋糖炒栗子，顺手递给顾芒，算是回礼，顾芒抱着纸袋子，像只松鼠一样咔咔啃了一路。
车子开进车库，他举起冰糖葫芦进家门，先警告顾蔻：“姐夫说了，你不能多吃，最多吃四颗，剩下都是我的。”
他一直是个墙头草一样的叛徒，顾蔻听他又开始叫“姐夫”，知道他又倒戈了，不过她一点也不意外他会被顾正则收买，开开心心地吃完了四颗糖葫芦，在沙发上躺平，闭目养神。
顾芒刚打算接着吃，她突然坐起来，用力拍了他好几下，“……那个！动了！”
顾芒差点被木棍子戳死，吓了一跳，回头怒吼道：“你干嘛！”
顾蔻激动得脸都红了，使劲把他的头往她的肚子上按，像个复读机一样，“动了！就是那个……动了！动了！”
顾芒起初一头雾水，直到一侧脸颊明确地感知到肌理之下隐约的鼓动，就像一只小拳头锤了他一下似的，也或者是一只小脚在踢他。
总之那种感觉太奇妙，现在世界上有另一个跟他血脉相连的人了。
顾正则和顾博衍在阳台外抽完一根烟回来，就看到沙发上的两个人坐得端端正正，眼神发虚，沉浸在虚无缥缈的快乐里，两张肖似的小脸上是同样的傻笑。
顾博衍抽了抽鼻子，“哥，咱家这怎么又傻了一个？”
他们姐弟俩碰到一块就很容易出这种幺蛾子，顾正则见怪不怪，不以为意，继续跟电话那边聊。“不用考虑部门预算，早晚都要有这笔支出。可以走额外申报途径，直接向我汇报。”一面说，一面弯腰把顾蔻的袜子提起来。
孔姨端菜进来，也问道：“太太和弟弟这是怎么啦？”
顾博衍耸耸肩，表示他也一样疑惑。
顾芒先反应过来，指着顾蔻的肚子说：“刚才她那个……这个……动了。好像是宝宝在踢她，好像是。”
顾博衍“哇”的一声，孔姨也高兴极了，又说：“那可得好好休息了，还有，要记得去医院检查的。”
顾正则一直举着电话，毫无情绪的眼睛看着傻笑的顾蔻，过了好半天都没说话。
电话那边的人都急了，一连叫了好几声“顾总”，他才回过神，到书房去了，“你继续说。”
顾芒跟顾蔻说顾正则的坏话，“你看他都没反应，我就跟你说他没有感情，那个脑子跟人工智能一样。”
顾蔻拍他脑袋一下，“他是你姐夫，肱二头肌比篮球大，肚子上有八十八块腹肌，一个能打你十个，你最好给我放尊重一点。”
顾芒没好气，“行，你俩是一家人，只有我是外人，我走行了吧？”
顾蔻现在仗着没人敢打她，变得有一点暴力，毫不犹豫地往他脑袋上又拍一下，“你笨死了，我才不给外人碰我的宝宝呢。快拉我起来，饿死我了。”
怀孕五个多月，顾蔻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大食怪，吃完饭就开始抑郁，很怕自己会生一个哥斯拉出来。而且明明没做什么，却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竟然连洗澡都要顾正则帮忙。
她站在浴室镜子前，看着倒影里的自己，四肢比以前圆润，胸脯和臀部也都变大了很多，肚子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大那么鼓，全身浮肿得像另一个人，小腿上一按就是一个坑。
她都开始有点嫌弃自己，不想面对这令人崩溃的孕期，“你出去吧，我可以自己来的。”
顾正则把她的衣服脱光光，让她站在防滑垫上，“别闹，速战速决。”
顾蔻一言不发，想让他赶紧洗完，好让她穿上衣服逃避现实。顾正则怕她缺氧，也不敢让她在浴室里待太久，很快就擦干她的头发，“快去穿衣服。”
顾蔻巴不得一声，迅速从浴室撤退，翻出睡衣换上，跑到梳妆台边去吹头发，又赶紧窝进被子里，没想到还是被顾正则翻出来了。
他把她的睡衣撩起来，手掌小心地覆在浑圆的肚皮上，待了半天，充满探究精神和不满，好像要骂这个小东西第一次踢腿不等他一样，凶巴巴地问：“真的动了？”
顾蔻还惦记着他当时想打掉这个小孩，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你不是不喜欢宝宝吗？”
顾正则没回答，把耳朵附上去。
她的肚子温温热热的，皮肤紧绷。他还记得顾蔻以前的腰有多细，那么一小片皮肤被撑到这样，他觉得不可思议。李医生说子宫一开始也只有一只梨子那么小，他难以想象里面会慢慢孕育出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屁孩，这一点也很神奇。
他隔着肚皮听了很久，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这个动作在顾蔻看来就是自己粗了一大圈的腰被他发现了，顾蔻有点紧张，“好了，你不要听了，宝宝睡了，今天不动了。”
她把他的手拿开，睡衣拉下来挡住肚子。顾正则捏了一下她的脸，“你今天总是躲什么？”
顾蔻一脸悲愤，“我好丑。”
顾正则说：“你很漂亮。”
顾蔻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丝毫不信他安慰孕妇的话，满心都是惆怅，把台灯关掉，被子遮过脸，“漂亮什么啊，睡了睡了。”
才八点，顾正则不让她睡，否则她明天一大早醒来又会难受。他又把灯打开，拉开被子，“你哪里不漂亮了？”
顾蔻最近本来就有点喜怒无常，现在被他的逼问折腾得已经有点烦躁了，敷衍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不要看我，我要睡觉了。”
顾正则锲而不舍，钻进她的被子跟她对视，“顾蔻，你好像在生气。”
被子里一片漆黑，顾蔻的眼睛很亮，盯着他反驳：“我没有。”
她这么脱口而出，顾正则反而更加确信，挑眉看她。
顾蔻心虚，把被子打开让他出去，“不要管我，我真的困了。”
旁边的顾蔻把自己卷成个被子卷，顾正则枕住手臂，望着天花板思索。
顾蔻翻个身，打个呵欠准备入睡，听到顾正则突然发问：“顾蔻，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因为你漂亮才喜欢你？”
被子卷轻微动了动，顾蔻闷声说：“不是吗？”
她拉下一截被子，竖着耳朵等顾正则回复，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别的答案，结果顾正则说：“是。”
因为漂亮得到偏爱固然很幸运，但人总是很贪心，说不沮丧是假的。她又把被子拉上去，轻声说：“好，晚安。”
顾正则突然欺身过来压到她身上，“好什么好？我是因为漂亮才喜欢你，你就怎样？”
顾蔻旁顾左右而言他，“你快下去，不要压到我的肚子。”
实际上顾正则手臂撑着，根本没碰到她，动作如此小心翼翼，神情却说不上有多愉悦，皱着眉，藏着引而不发的火气。
顾蔻被他看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