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则他们在小客厅里抽烟谈事情,声音并不大,但也不避着谁,隐约传过来,是顾博衍在说:“那我也去摩洛哥好了,不然没人陪我看鬼片了。”盛予明笑着说:“一边儿去,大哥还要让你干活儿呢。”顾正则沉吟了一会,客观地回应:“他能干什么?”盛予明大笑,“那让他也去吧,就当休年假了。”顾博衍被说火了,“你们都不知道我要出差吗?快点,你们打不打游戏,不打不要占着我的手柄。”顾蔻路过门口,看到顾博衍坐在地毯上,顾正则靠在沙发里抽烟,都是闲散自在的样子,只有盛予明连领带都没有解,不知道是因为天生个性疏离,还是的确没有把这里当做他家。他的父亲是为了救顾端靖死的,而他却要在这个屋檐下度过童年和青春。将心比心,盛予明不见得会比他更喜欢这里。顾蔻的行李箱里装满了大部头的古书和资料,顾博衍要去韩国出差,顺便帮她搬箱子下楼,累得腰都要断了,“你装的是金条啊?”顾蔻蔫巴巴地坐在餐桌前喝豆奶,“金条不一定有这个重。”顾博衍看她一大早就一脸悲戚,知道都是他哥的锅,于是大发善心,“你别丧了,大不了我也弄个号陪你氪金搞纸片人呗。”顾蔻想象了一下在电竞圈混得风生水起的小顾总抱着纸片帅哥满脸飞红的画面,只觉一股恶寒,“别了,我怕你弯了,到时候陈又安会弄死我。”一提陈又安,顾博衍长叹一声,在沙发上躺成一个“大”字。顾蔻看他想让她问,只好提问:“你怎么了?”他立刻开始倒苦水:“你们这些演员也太狠了,一进组就跟凭空蒸发了似的,整整一个月,这姐姐连个表情包都不给我发。我明明有女朋友,为什么活得像空巢老人。”顾蔻觉得他言重了。因为以他的心理年龄,最多就是留守儿童。昨天晚上海外公司开上市前的紧急会议,顾正则带盛予明连夜去了公司,早上派了刘助理来送顾蔻。顾正则压根没把她去摩洛哥当回事,顾蔻也知道自己昨天的反应是小题大做,幸好刘助理很给她面子,跟她开尬尬的玩笑:“太太,顾总让我陪您一起去,您就当我是旅行团的地陪,兼职自习课老师。”顾蔻很乐意让刘助理陪,因为刘助理据说已经三年没有休过假了,笑里带惨,“太太,到了那边之后的行程是这样的,第一天……”顾蔻很清楚顾正则的工作状态,就像一台战争机器一样,刘助理能在他身边待三年,太值得同情和敬佩了。她连忙让他打住,“好了好了,我要学习,你自由行就好了。”刘助理挠挠头,感觉虽然战争机器给的工资高,但果然还是跟凡人比较好交流。他把顾蔻安置在候机室,又出去给她买饮料,没过多久,他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了,“太太。”顾蔻看到他身后是盛予明,有点疑惑,“怎么了?”盛予明笑着说:“今天的会是刘助理定的议程,大哥那边要用他。嫂子,我先把人带走了,摩洛哥那边大哥已经安排了地陪,现在先让老李跟你一段。”老李是个沉默的中年人,穿着黑西装,剃寸头,看起来就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度,顾蔻被这么一尊黑脸煞神跟着,一路收获了无数惊恐的目光,她感觉压力很大,小声说:“其实你不用那么严肃的,可以轻松点。”老李更严肃了,看了她一眼,“太太,可我是保镖。”顾蔻不知道要怎么扭转他的职业习惯,只好暗暗期待顾正则安排的地陪不要也那么凶。她想给顾正则发个凶凶的表情,刚摸出手机,老李按下她,带着专业气息很冷漠地说:“太太,先登机。”顾蔻把手机放下,手忙脚乱地登机。裙子没有口袋,她把手机放进包里,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看见老李的目光追着她的包,透出一丝凶狠。她心里猛地跳了一下。顾正则要用刘助理,为什么还要让刘助理陪她?想一出是一处不是顾正则的风格。而且刘助理在外面出差也跑惯了,就算真的要用他,打个电话就好,为什么要盛予明亲自来接?这些都不是非常合理的事,也许盛予明恰巧路过,也许盛予明只是怕她不信任生人,所以要亲自跑一趟,也许顾正则是匆忙间忘了还要给刘助理安排工作,这时候要用人,就把人叫回去。顾蔻的喉咙有点发干,心里清楚如果没事是最好,如果有事,试探老李的后果可能是打草惊蛇,她承担不起。老李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她坐了一会,说:“我要去卫生间。”起飞时间还早,老李没有推拒,陪她下了飞机,说:“我帮您拿东西。”她说:“不用……”老李看着她的眼睛,重复了一遍,“我帮您拿吧,别弄脏了。”老李显然已经察觉她在怀疑自己了。顾蔻咬了咬嘴唇,还是把包递给他了。她在卫生间的小隔间里惴惴不安地站了很久,终于听到外面有人声,推开隔间门,外面是一个年轻的妈妈把小婴儿放在台子上,那个小婴儿不适应长途旅行,脸色有点苍白,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呕吐物的味道很不好闻,顾蔻从小就害怕闻这种味道,被人一勾,她也想吐,冲到马桶前搜肠刮肚地把未消化的早餐全都吐了出来。那个年轻的妈妈抽了纸递给她,“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检查一下?”顾蔻一边抓住她的手腕:“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很让人意外,那个年轻妈妈是陈又安的粉丝,由于陈又安最近和顾蔻往来密切,她认出了顾蔻这个小明星,直接跳过了怀疑她是骗子的流程,大方地把手机借给她。顾蔻顾不上多说,直接拨顾正则的电话,但是顾正则大概在开会,并没有接。年轻妈妈抱着孩子走了,顾蔻在卫生间里抓了一会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办。老李直接走进来,“太太。”顾蔻试图躲开他,“你别碰我。”老李一个箭步走上前来,用手捂住她的口鼻。他手心里是一张湿润的毛巾,气味刺鼻又柔腻,顾蔻轻微地挣扎了一下,眼前迅速浮上黑雾,似乎有人把她背起来,随即她什么都不知道了。意识在混沌里游离,她隐约觉得身下在颠簸,可能是在车上,不知道要把她带去哪里,但是眼睛睁不开。她觉得口腔喉咙里全是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不知过了多久,被人扯起来,她又是一阵恶心,稀里哗啦地吐了一地。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药效有一点减退,她能听到一些声音。一个女人说:“快收拾掉,难闻死了。”好像是张繁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