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菲尔和Saber回到冈山宅后，林师从她的车尾箱底逮到了一个使魔。

    她之前就用她Caster的能力找到了停留在冈山宅周围的所有使魔，由韦伯和艾伦负责将它们全部解决。

    和卫宫切嗣签订契约的是她和艾伦，中途契约内容又因为林师发现地言语漏洞修改了一次。

    感谢她大概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一次的某位律师让她对这种文书的语言漏洞还算敏感。

    卫宫切嗣还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觉得他也很有可能在他们合作把远坂时臣和言峰绮礼淘汰后杀了他们。

    签订契约之后，她就必须再次投入战斗。

    卫宫切嗣很快找到了能够代替间桐雁夜给她提供魔力的办法，和能够帮忙缓解间桐雁夜情况的医生。

    医生说，间桐雁夜的寿命只剩下了不到一个月。

    而林师的替代魔力来源……是肯尼斯和索拉的尸体。

    魔术阵内，林师垂眼看着已经僵硬的两个尸体，沉默了片刻，说：“如果你敢骗我，我不会放过你，卫宫切嗣。”

    她抬眼，看向旁边的卫宫切嗣，目光和嗓音一般冷漠。

    “腐之恶魔竟然会在意两个死人。”卫宫切嗣语调冷淡地看着她，说。

    偌大的，无人的地下车库内，阵上的符文亮起了淡紫的光芒。

    “我尊重灵魂。”林师垂眼，看着了僵硬地躺在地上的两个尸体。

    这件事的具体情况，只有他们两个和间桐雁夜、舞弥知道。

    爱丽丝菲尔和Saber那边，是因为卫宫切嗣考虑到他们大概无法接受。

    而艾伦……

    主要是因为林师自从前一天中午把自己的歪邪心思暴露之后，就没怎么说过话。

    午夜十二点，是卫宫切嗣魔力最强盛到时候。

    “要想加固你的灵核并且让你能够拥有大量的魔力储存，只有这个办法，我们没有选择。”卫宫切嗣平淡的嗓音传来。

    他点了一支烟，咬进嘴里，打开了打火机。

    林师看了他一眼，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猛然涌动的魔力变化。

    “结束了给我一根。”

    她闭上了双眼，说。

    一瞬间，两个残存的灵魂挣扎了起来。

    英灵……可以通过汲取他人的灵魂魔力补充自己的魔力。

    而要想加固作为英灵存世的“心脏”的灵核，更是需要灵魂的加持。

    据卫宫切嗣判断，她的灵核可能是因为在变成英灵的过程中受到了严重损害，才会导致魔力容易外泄，利用率极低。

    明明对这种伤害他人灵魂的行为厌恶至极，却不得不这么做的感觉真是……诡异地熟悉。

    这是弱小的感觉。

    弱小，所以被迫。

    妈的。

    “对不起。”

    她抬起手，睁开眼。

    黑暗的虚空中，两个火焰已经完全熄灭的灵魂挣扎着，身上的苍白色正牵扯着不属于虚空的能量涌向她的掌心。

    痛苦……

    愤怒……

    憎恨……

    对她。

    “对不起。”

    她双眸黯淡地看着那两个灵魂，说。

    “无法安息的灵魂……”

    她的指尖微微一颤。

    “为吾所用。”

    苍凉的力量一瞬间包裹了两个灵魂。

    灵魂之中，两团火球被撕扯而出，飞进了林师的体内。

    不属于她的记忆撞入她的脑海。

    埃尔梅罗……阿其波卢德……

    “我会……实现你的遗愿。”

    一瞬间，错杂而强烈的抗拒与挣扎情绪消失不见。

    林师微微一怔。

    苍白的光芒从她的胸□□开，刺破了整个昏暗冰冷的地下车库，吞没了紫色的阵法和站在一旁的卫宫切嗣。

    卫宫切嗣抬手，闭眼，挡住了刺眼的光芒。

    风□□涌向他，让他微微屈身才能勉强站稳，风衣的衣摆被猛然吹起。

    汽车的警报声在周围不断响起。

    下一刻，光芒骤然被吞了回去，风波随之平息。

    卫宫切嗣放下了挡住光芒的手，无光的墨眸看着前方立于不远处的女人。

    他双眸微敛，抬手拿下了嘴里的烟。

    烟头冒出悠然缭绕的白烟。

    女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缓缓抬起了双手，随后震愕睁大了眼睛。

    淡亚麻棕色的卷发从背后自然地垂下，白皙的皮肤被保养得极佳，只是带着病态的苍白。

    “喂……卫宫切嗣……”

    女人缓缓转眼，看向了他，白净的面容上爬上了黑纹。

    她身上，仍然是Berserker的那套着装。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只是修复我的灵核吗？”

    她的声音冷淡而平静，带着不明的情绪。

    卫宫切嗣看着她，缓缓开口：“这要问你自己了，腐之恶魔小姐。你自己藏着的秘密，恐怕和这个摄取灵魂用的魔术产生了什么反应，让你恢复了你最原本的样子。”

    林师沉默着，再次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她微微握了握拳。

    纵使她手上的茧并没有消去，但她的手背上，青色的经络从白皙的皮肤中隐隐透出，血红细微的针孔在苍白的手背上显得十分明显。

    这是……

    她本来的身体。

    但又不是。

    这具身体集合了她“每个身体”的特征。

    包括，伤疤。

    她抬手抚上了自己右半脸的刀疤，还有脖颈处闪电留下的红纹处的凸起。

    她尝试着转换职阶。

    Assassin的魔力在她周身散开。

    她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头发。

    没有变。

    这次，她的外貌没有改变。

    没有变成曾经的短发。

    除了职阶和服饰，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无疑是她那具在原本的世界里躺在病床上的身体。

    也就是说，她的那具身体和这个世界……甚至还有在寂静岭时用的身体以诡异的方式融合了。

    只是因为，她吞了肯尼斯和索拉的灵魂。

    这么说……

    她的双手垂下，神色空洞地看着前方的地面。

    她再次闭了闭眼，缓缓吐了一口浊气。

    算是误打误撞吗。

    果然，这些世界之间，有着她不知道的轨迹。

    艾伦大概也如她所料已经窥破了那个轨迹，只是出于某些限制不能告诉她。

    在她失去意识的百年里，他经历了什么？

    她原本的世界……又怎么样了？

    混乱的念想接连涌进她的脑海，又被她压下。

    算了。

    现在首要的还是解决这个世界的圣杯战争。

    其他的，听艾伦的就行。

    她信任他。

    “怎么样，人类神祗小姐，冷静下来了吗？”

    卫宫切嗣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林师看向他，伸出了手。

    卫宫切嗣看了眼她的手，说：“不能走动吗？”

    林师面无表情道：“烟。”

    卫宫切嗣：“……”

    卫宫切嗣从口袋中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把它和打火机一起递给了她。

    林师飞快地把烟塞进嘴里，打开打火机点燃烟头。

    她细品了一口，吞云吐雾，享受曰：“爽了。”

    卫宫切嗣：“……”

    这个英灵的烟瘾好像有点重。

    “谢了，”她摆了摆手，说，“走吧。”

    “你就这样回去，”卫宫切嗣看着她，上下扫了她一眼说，“不怕你的小伙伴怀疑吗？你们闹矛盾了吧。”

    “不要用对小年轻的语气对待我，卫宫切嗣。”林师平静地说，“而且，我们没闹矛盾，只是我表白失败罢了。”

    卫宫切嗣顿了顿。

    “开个玩笑，”她耸了耸肩，说，“他不会被吓到的。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跟你老婆解释吧，魔术师杀手先生。”

    卫宫切嗣看着她，似笑非笑地牵了一下唇角，说：“原来这是你们共同的秘密。”

    “啊，差不多吧。”林师咬着烟说着，看向了地面上的两具尸体。

    她的目光暗了暗。

    卫宫切嗣也看了过去，抬手按下了耳上的耳麦：“舞弥，处理现场。”

    松开手，他对林师说：“走吧。”

    林师沉默了片刻，面色平静地吸了一口烟，将白烟吐出。

    “好。”

    埃尔梅罗君主。

    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其波卢德。

    灵魂深处，她能感受到与她融为一体的灵魂在警惕地质疑着她。

    融合度并不是很好。不过他在最后没有反抗，至少让她把他顺利吞噬了。

    他的未婚妻索拉的灵魂从头至尾都没有抵抗，大概是因为太弱。

    充盈的，来自肯尼斯的索拉的魔力在她体内畅通无阻地流动。

    她顺着停车场的斜坡，走上了地面。

    被催眠的停车场管理员倒在旁边的保安亭内睡着。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魔术回路，和心脏的跳动。

    她……没有灵核。

    她不是正常的英灵。

    艾伦那家伙……

    「我们一起获得自由吧。」

    他果然是为了让她实现那个她本来已经放弃的愿望，才把她复活的。

    他现在大概挺纠结的吧——他把她当兄弟，她却想上他。

    呸。

    她面无表情地望天。

    想什么呢，色批。

    看看，这不就吓到人家单纯热血少年了吗。

    “卫宫，我实验一下我的状态，你先回去吧。”林师说着，从腰间抽出了刀。

    “这么信任我可能会死的很惨，就像刚刚被你吞食的那个男人。”卫宫切嗣停下了脚步，目光平淡地看向了她，说。

    “想太多，”林师扫了他一眼，抬手一把抓起了自己脑后的长发，“我是信任Rider。”

    长发被利落地截断。

    被截断的部分仍然抓在林师的手中，没有消失。

    卫宫切嗣暗色的双眸微敛，看着她，说：“看来你确实已经不需要依靠间桐雁夜的魔力了。”

    “谁知道呢。”林师淡淡地说着，拿着打火机将手中的头发点燃。

    灰烟升起，悠然弥漫在她和卫宫切嗣中间。

    “回去和你老婆渡过最后的夫妻时光吧，卫宫。等我回来，身为这一届圣杯容器的她就该……去世了。”

    手中的头发燃烧着，散出烧焦羽毛的气味。

    深褐色的双眸看着卫宫切嗣那双无光的、淡漠的眼睛。

    那双无光的眼睛微微一颤。

    他沉默了片刻，看向远处，轻叹道：“是啊，我该回去了。”

    随后，他又看向了她，问：“刚见到心仪的人就要去死，你甘心？”

    林师看着他笑了一下，说：“在早已做好死亡觉悟的情况下经历过一次死亡，死亡和分离就已经不会再成为困扰我的东西。”

    “也是，”卫宫切嗣语调平淡地说着，抬手，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已经有了觉悟，就不会再被动摇。”

    “对，”林师也抬手，吸了一口烟，声音因烟入喉腔而微微沙哑，“看起来，我们在某种层面上来说真是一样的冷血。”

    卫宫切嗣看着她，闻言，微微勾了一下唇角，说：“能得到人类神祗这样的评价，是我的荣幸。”

    “这个时候又这么恭敬，你虚伪得很顺手啊。”林师松开了拿着最后一小段头发的手。

    被烧得所剩无几的头发撞过空气，坠落在石砖地面上。

    “哪里哪里。”卫宫切嗣扫了一眼林师碾碎最后的头发灰烬的军靴，说。

    “那么，再见了。”

    鞋底磨过灰烬，将灰烬扫开散去。

    林师说完，便再度转身，将烟叼进嘴里，双手握在了腰间的手柄上。

    瓦斯喷出，固定器带着绳索扎在了旁边的墙壁上，带着她一瞬飞上天空。

    不到半秒，消失不见。

    风吹得卫宫切嗣指尖烟头冒出的白烟娉婷摇曳。

    他转身，走向了自己停在路边的车。

    冷血……吗。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

    确实啊……他和这位年轻的半神半魔的小姐，还有那个似神非神的男人，都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他们是为了他们在乎的人能够牺牲世界，他是为了世界能够牺牲他在乎的人。

    本质上，其实没有区别。

    不过有契约在，他并不担心他们会因为他不知道的原因抢夺圣杯。

    圣杯，必然是他的。

    纵使……要牺牲爱丽丝菲尔……

    唇角的笑意消失不见，无光的墨眸之中透出一抹决绝。

    纵使如此……

    他也要拯救这个世界。

    ……

    林师飞在空中，风吹动她淡亚麻色的短发。

    深褐色的双眸之中，微微暗沉。

    她悬停在了熟悉的宅邸上方。

    充盈的魔力，让她Caster职阶的魔力一瞬间有力地扩散。

    有两个灵魂，在地下室。

    她抬起了手，周身泛起了淡淡的白色光芒。

    “无尽的，来自世界背面与夹缝的虚溶轨迹，给予我灵魂的牵绳和命运的裁决权……”

    僵硬蜷缩的幼小的灵魂，因被折磨而颤抖。

    污浊扭曲的灵魂，分散成了无数的细小白光。

    没用的，间桐脏砚。

    面对她直击灵魂的力量，一切都没有任何用处。

    飞虫猛地从院落内飞出，直直冲向她。

    “污秽不堪的扭曲丑恶的灵魂，由吾审判……”

    不可视的巨大魔力球瞬间展开。

    球内，时间骤然定格。

    飞虫停止了飞行，飞虫体内的苍白色灵魂火焰停止了摇曳。

    “-愿汝魂之辉匿去-。”

    一般英灵，除了Berserker，使出宝具特有招式时，都要念出宝具的名字。

    她的宝具没有实体态，这句话便是她使用Caster宝具的口令。

    一瞬间，魔力球猛然收缩。

    周遭，狂风被卷得骤起，天空云层旋卷。

    无数苍白的灵魂碎片的光芒，骤然消失，灵魂变作了黯淡的灰白。

    灵魂的火焰，一瞬间熄灭。

    风只是吹动一瞬，周遭便再次恢复寂静。

    寂静得仿佛时间仍然处于静止。

    如乌黑巨蛇般的虫潮停止了动作。

    下一秒，轰然踏落，坠入了间桐家的院子。

    她轻轻将掌心苍白的珠子掷向了院落。

    院子上方的结界随着珠子的爆炸而破碎。

    “人类……真是太脆弱了。”

    她垂眼，看着空无一物的掌心，轻声说。

    “我……真是太中二了。”

    她面无表情地收起手，飞向了间桐家的大门。

    大门旁边，满是虫的尸体。

    她一脚踹开了紧缩的大门，步入了间桐家内。

    一片寂静。

    管家今天不在，他真是太幸运了。

    她转弯，走向了地下室。

    她再次踹开了地下室的门。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内，虫池之中，无数暴动的刻印虫中间，是紫发女孩麻木的面容，和她不着寸缕的被折磨得扭曲的身体。

    她飞了下去，一把把女孩从虫潮之中扯了出来，身后的亡蜂张开。

    女孩被她抱在怀里，用披风遮住了身躯。

    “复仇并灭绝罪恶的源泉吧……”

    数十把枪一瞬间充盈能量。

    枪口，刺眼的光芒击出，在她面前汇聚成巨大的刺眼光球。

    “-毁灭巢穴之亡蜂-。”

    纠缠着电流的光球猛地向虫池撞去。

    “轰！！！”

    爆炸和撞击声，伴随着蠕虫扭动身躯尖叫的声音响起。

    “樱。”

    林师低下头，看向了怀中看着爆炸的虫池的女孩，说：“你开心吗？看到这一切都毁灭。”

    间桐樱似乎反应了一会儿，才缓缓抬头看向了她。

    那双紫色的眼睛里，一片黯淡。

    “原来如此……已经没有感觉了吗。”

    林师温和地微微一笑，看着她说：“愿意跟我走吗，樱？你见过我的，我是间桐雁夜的Servant。”

    间桐樱的双眸微微睁大。

    “你愿意跟我走吗，樱？”林师再次问。

    间桐樱看着她，迟迟没有开口。

    光芒消散，周遭再次逐渐被黑暗吞没。

    “愿……意。”

    细微而稚嫩的女音传来。

    “好。”林师带着间桐樱向地下室外飞去。

    蓝天上，卷起的云还未散去。

    日光中，树木和虫尸铺在地表。

    林师带着间桐樱飞到了天空上，身后的瓦斯发出轻缓的喷涌声。

    间桐樱低头，看着大地上渺小的楼宇和人潮。

    两人都没有说话。

    仿佛默契地知道任何言语都无济于事。

    因为改变的，已经无法扭回。

    抱歉了，卫宫切嗣。

    因为改变的无法扭回，所以，她必须留下拯救。

    否则，她的Master会死不瞑目的。

    她林师从来不是什么神魔。

    她只是一个……冷血自私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