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脱力地跌倒在地上，只能手脚并用地疯狂向前爬起。

    肺部吸入了阴灰云雾下冰冷寂静的空气，灼烧出撕裂的带着哭腔的喘息。

    街道两边，连续不断的，空无一人的房屋在身边安静地站着，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灰白玻璃和黑暗的门洞，盯着这边看。

    沉重的撞击声，是风猛然拽动门传来的。

    寂静。

    周围一片寂静。

    静得每突兀的一动，都是危机。

    就像磨破的鞋底砸在沥青路上传来的钝响。

    就像身后，非人的生物发出的低吼。

    近乎是撞向了路边的一把鱼叉，紧紧握起。

    哭喊着，用尽全身力气转身，刺进了面前生物的胸腔。

    生物似人却无眼无鼻的头颅上，裂口般的嘴张大咬来，露出数排利齿。

    用脚推着疯狂扑来的人形怪物，抵抗着时刻都可能突破肌肉极限的力道，拔出鱼叉，再刺。

    腥味蔓延，又一次，粘稠的浆汁泼在她的身上。

    一把推开了身上的怪物尸体，控制不住地哭着，把鱼叉拔了出来。

    泪水和粘稠的怪物血浆混杂。

    或是虚脱，或是绝望地跌坐在地上，孤寂、恐惧、痛苦在摔破的皮肤和被咬伤的手臂横冲直撞。

    抑制住会引来更多怪物的哭声，再次挣扎着爬了起来，浑身颤抖着拿着鱼叉，沿着无人的人行道拖着脚步走去。

    「有没有人……」

    不知是喊哑还是哭哑的嗓音仿佛被砂纸磨割，虚弱而喑哑。

    「有没有人……救救我……」

    周遭，地面和墙面突然开始飘飞起纸屑，仿佛撕碎了世界的表皮，露出了血红的内在。

    猛然停住了脚步，看向四周，握紧了手中的鱼叉。

    世界的纸屑飞去，血红的天空映照着黑红的地表，俯瞰着渺小的，唯一的浑身污浊的人类。

    布满灰尘的楼屋，变成了地狱的阁宇。

    退后两步，撞在爬满黑纹的红墙上，惊恐地颤抖着回身，用鱼叉对着墙面。

    确认了只是墙面，却也不敢把鱼叉放下。

    「Silent……Hill……」

    轻喃声，在漫着血腥味的空气中流淌。

    「Silent……Hill……」

    稀碎的，从腹腔发出的声音从不远处出现。

    鱼叉从手中落下，摔在地上。

    猩红的房屋上，乌黑的门洞，看得到活人的心脏。

    拖曳的脚步声突然加快，似乎正冲了过来。

    「Silent……Hill……」

    黏腻的手骤然抬起，狠狠抓住了凌乱的淡棕色长发。

    「Silent Hill……」

    「Silent Hill……」

    「吼——」

    吼声震得下意识转身，血肉模糊的脸……或许是脸正对着自己，张开猩红的嘴，露出长舌利齿。

    ……

    艾伦猛地睁开了眼睛，坐起，喘着粗气。

    静坐半晌，心跳逐渐平静，黑暗之中，翠绿色的双眼逐渐聚焦。

    令人安心的海浪冲刷沙滩，发出轻柔的声响。

    他抬手撑住了额头，片刻，才将额前的头发撩起，翻身下床。

    穿上床边的军靴，他走出帐篷。

    漆黑的夜幕上，点缀着繁星。

    明月映照在暗自涌动的海水上，随着波纹缓缓飘荡。

    沙滩被浪潮白沫一次又一次轻抚。

    他走到海边，坐下。离岸风从背后吹来，带着他的墨发扫过他披着外套的肩头。

    他抬手，将胡乱飞散的头发卷扎在脑后。

    翠绿色的双眼在月光下，一片阴暗。

    许久，只有海浪摩挲沙地的声音。

    从领口抽出小巧的黄铜怀表，按开。

    时针和分针都指向了十二，唯有秒针离群独行。

    片刻，他合上表盖。

    他再次站起，从外套内袋之中，取出了折叠整齐的纸张，又在口袋里拿出了打火机。

    纸张被他缓缓打开。

    宁静而清淡的月光，覆在画纸内的四个人上。

    墨绿的森林为背景，拿着锯子和锄头的四人看着他，有三个露出了笑容，一个棕色头发满脸胡渣的板着脸。

    中间，墨发的少女咧开嘴，弯着深褐色的眼睛，在白皙却有些脏灰的脸上露出了最爽朗的笑容，比着剪刀手。

    打火机的火苗移到了纸张边沿，蹿上了画纸的白边，映入翠绿的双眼之中。

    橙黄的火舌带着地狱的乌黑，将纸张吞噬。

    他将最后的纸边送进了面前的海水。

    散作灰烬的纸随着海浪，被吞入海中。

    “你应该告诉我你的生日的，利兹。”

    低沉的嗓音从喉腔传出，融入轻柔的海浪声。

    他再次缓缓坐了下来，看着一片汪洋上，漫天黑幕之中皎洁的明月和繁星。

    “今年春天有一场疫病，但已经解决了。莱纳和贝特霍尔德，还有那个女人回了雷贝里奥，离开了马莱军队。阿尼失踪了，听说去了大陆西岸。不过他们很快就会死了。到时候，这个世界上的巨人，就只剩下了我、阿明和柯尔特。”

    “今年夏天大陆中部来突袭了西边，但并没有成功……抵挡的时候真的好难，但要是你的话，应该这种事情早就准备好了吧。”

    “今年秋天，我们代替了马莱政府，建立了我们的国家。”

    “叫弗勒利兹。”

    “我们取缔了马莱和艾尔迪亚的称呼。”

    “现在又是冬天了，利兹。”

    “还有三年……”

    他的声音滞涩在喉腔之中。

    呼吸调整得平稳，他抬眼看向了天空。

    “我对贾斯汀·塔伊巴撒谎说你心悦他……没经过你的同意，对不起。但他确实帮了大忙。”

    “路易斯很聪明，我打算明年春天把东部沿海交给他……他说你曾经觉得他很像我，其实我觉得他比较像你。”

    “你知道吗，三笠还有家人……不过那群人也都是些混蛋。她还是留下了。”

    “兵长和韩吉团长他们……回了岛上。岛上也变了很多，引进了很多新科技，如果你看得到的话应该知道吧。”

    “我打算在剩下的时间内开始工业革命，不知道会不会有点早。”

    “还有三年……你、埃尔文团长、君达先生、佩托拉小姐和欧鲁先生，还有所有兵团的大家……”

    “请你们……等等我。”

    “你说了就算死了也会一直盯着我的，应该看得到吧。”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

    “以后大概就不能来这里看你了，但只要是海……应该就可以吧。”

    海……

    他面上泛起的笑意渐渐消失。

    翠绿色的眼睛垂下，看着不远处的海水。

    静谧的夜晚，被身后沙滩外的丛林之中的虫鸣，和冰冷的海水笼罩。

    “利兹……”

    他低声说。

    “我曾经以为，看过那些景象的人，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人……”

    丘陵与深谷，冰川与戈壁，火山与岛屿，雨林与高原……高地中间塌陷出的天坑，沙漠之中形态各异的沙石，洞穴内上下遍布的锥形石塔……

    “但……看过这一切的你，却不是。”

    被撕破表世界外披，露出猩红里世界的城镇，畸形的似人非人的怪物……

    铺天盖地的丧尸潮，荒无人烟的无人区，建于地下的庞大建筑，残忍的集团与罪魁祸首……

    “你连我们……都不如。”

    他看着海天相接之处，嗓音低沉而微颤。

    “对不起啊……利兹……”

    “我救不了你……”

    艾伦抬手，手背搭在额前，遮住了自己的双眼。

    他紧紧咬住了牙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手微微颤抖，攥拳。

    片刻，他的手缓缓松开，重新垂在身边。

    沉静的翠绿色双眼映入墨色的天际。

    “喂，利兹……”

    他嗓音沙哑地说。

    “三年后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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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lent Hill ：寂静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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