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枪下留人

    溜溜关了一天，没有饭吃没有水喝，甚至连上厕所都要限制。一点人道关怀都没有了。同志们有的沉默不语，有的低声啜泣，唯独没有人商议逃跑。家安自己的头脑也木木的，他扪心自问打仗时冲锋在前，从没有和党组织三心二意过。怎么一下就成托派分子？在他眼里，这些关进来的同志没有一个坏人。

    支队司令部里正在开会。特派员掏出怀表看看时间，咳嗽一声说道：“八路军清风山根据地肃托委员会现在开会！请杜纲同志发言。”

    “同志们，在特派员同志的领导下。借鉴苏联党的肃托经验，我们清风山根据地挖出了四十三名托派分子。我建议把这些人全部劳动改造，以观后．”

    杜纲的发言被特派员粗暴打断了：“杜纲同志，你的阶级立场有问题！这些托派分子是穷凶极恶的敌人。是我们***的掘墓者。对敌人不是劳动改造的问题，而是要肉体消灭！”

    特派员的话让整个会场里一片寂静。我们看到，肃托委员的委员里居然包括蒯孟春和林二柱。林二柱捧着笔记本，眼光虔诚地看着特派员。一副为无产阶级革命赴汤蹈火的模样。

    短短半个小时的会议成了特派员的一言堂。在决定对这四十三个‘托派分子’执行枪决时，没有任何人敢表示异议。这些人里杜纲的地位最高，他都碰了钉子。

    黄昏时候天刮着黄风，四十三名‘托派’从牢房里押出来。向西山山顶走去。刚才在牢房的院子里，眼神冰冷的蒯孟春代表组织宣布，对他们执行死刑。

    王家安一听大惊失色，如此匆忙地判处他们死刑，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一行人被绑成一串，李珍儿恰好绑在家安的前面。路上有人开始哭泣。

    “同志们，让我们这些人一起跳山崖吧。子弹来的不容易，留着打鬼子！”队伍来到西山顶一块平地上，行刑队十几个人站成一排，连长于山林叫了起来。

    蒯孟春提着驳壳枪，狞笑着走过来对于山林说：“跳山崖？那不行。特派员说了，必须枪枪爆头。你跳崖不死怎么办？”

    于山林就站在李珍儿身边。李珍儿叫住了蒯孟春：“孟春，你看在家安和我，和你交情一场的份上。能不能把我们埋一起？这样就是到阴曹地府，我也能有个伴了。”

    “你是有个伴了，可杜主任那里心里痛快吗？别做梦了。”蒯孟春把嘴里的纸烟头一吐，再看看王家安，鼻孔里哼了一声。转身喊道：“行刑队！分三批行刑！对这些托派分子，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心！他们是画皮，是厉鬼！”

    行刑队的人过来拉人。四十几个人要执行，行刑队不过十几个人，确实是需要分成三批。一个手枪兵来拉李珍儿，她大声哭叫道：“家安，你来。和我一起走，我一个人上路害怕。我害怕，家安”

    “放开她，你们这帮畜生！”

    家安彻底失去了理智。他怒骂着，三下五除二挣脱了绳子。转圜着身子撞倒了几个士兵，直奔蒯孟春而去。蒯孟春是行刑队的最高长官。

    蒯孟春是知道王家安有一身功夫的。他喊叫着叫人朝家安开枪。可是现场十分混乱，转眼家安就夺了蒯孟春的手枪，把他劫为人质了。

    “都放下枪！你们这些混蛋，你们就这么枪毙掉自己的同志吗？什么托派分子，你们相信这些人是坏人？为什么不等姜司令回来！”

    蒯孟春被王家安嘞着脖子，他拼命挣扎着喊叫：“快，快！托派分子暴动了！快去通知特派员．咳咳咳．”

    王家安手上一使劲，蒯孟春立刻不住地咳嗽起来。士兵们端着枪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候只听见山下呯呯呯三声枪响，有人骑着一匹白马跑上山来。

    “枪下留人！枪下留人！”那人叫喊着疯狂打马。随着一片飞扬的尘土，转眼就到了眼前。

    “蒯孟春！姜司令命令，停止执行！把人都带回去！”

    骑在马上的是姜海山的警卫员小李，他手里的驳壳枪张着机头，随时准备开枪。众人一听到姜海山回来了，顿时一片欢呼。有人忍不住大放悲声。

    “司令员，你可回来了！我们冤枉啊，冤枉．”有人哭喊着，昏倒了。

    王家安铁青着脸，放开了蒯孟春。但这只驳壳枪一直抓在他手里。行刑的士兵如释重负，他们要上前来给人们解绑绳。

    “不要解开，回去叫司令员看看！”有人叫喊道。

    “不要解开！”

    就这样，一群人乱哄哄的往山下走。王家安过来问小李：“司令员是怎么回来的？”

    “是枣花姑娘，和老杨大爷没黑没夜跑到太行山。司令员一听，就带着队伍连夜往回赶。你们慢慢走，我先去跟司令员报信。”

    小李说着一拨马，往山下跑去。跟在王家安身后的蒯孟春一听，立刻脸色苍白起来。家安提着枪去给尹东霞和李珍儿解绳子，没注意到蒯孟春走到路边。蒯孟春解着裤子装作到树林里解手。等一不见人，他就没命地往山林深处跑去

    姜海山回来的第二天，支队党委召开了扩大会议。除了几个党委委员，被污蔑为托派分子的四十三名同志都参加。会场还是在支队司令部里。

    会上姜海山对政治处主任杜纲进行了严厉批评。

    “杜纲同志，谁给你的权利宣布四十三位同志的死刑？这个梁特派员一来，凭一封介绍信就把清风山控制起来。何其荒唐！你有没有想过，肃托这么大事上级党委怎么可能这么草率！通往路西的交通线畅通无阻，你不派人向上级确认一下就行事？党的历史上左的错误害死过多少人？你怎么不吸取教训啊！”

    昨天晚上，王家安一直到半夜才回来。梁特派员带着他的两个随从，在姜海山的警卫跑来报信后，就偷偷跑掉了。姜海山命令王家安带一个排追赶。回来发现，政治处干事蒯孟春也失踪了。

    王家安向与会同志汇报说：“梁特派员带着两个手下逃进了刘家桥据点。我们追击不及，只好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