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纨愣了愣,她可从未听说大理寺还招过女捕快。 这姑娘抬起头来,鼻头红红的,眼睛像小狗一样乌黑圆润,眼角微微下垂,看起来颇有几分可怜。 福纨心软了一点:“你没事吧?” 姑娘呆呆望着她,猛地回过神惊跳起来,一边说“抱歉”,一边跪在地上收拾四散的文卷。她手笨,收了半天还是一团乱,又抬起头对福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福纨看不过去,蹲下来,三两下收拾好卷宗jiāo还给她。 她吸吸鼻子:“多,多谢。” 福纨端详了她一会儿,忽觉出几分眼熟:“你叫什么?” “啊?”她受惊地抬头又很快低下,小声说,“醉,醉娘。” “你在大理寺当差?” 醉娘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细白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紧张。 福纨也不好bī问她,扶她站稳,道:“这没事了,你去忙吧。” 醉娘抱着卷宗,怯生生瞥了她一眼。福纨当她还有话要说,gān站着等了一会儿,却见醉娘低头站着,恨不能整个人都缩到她抱着的卷宗背后去,只露出通红的一双耳朵。 两人默默无语,福纨扫过她抱着的那几页纸,视线突然一凝。 她一步上前,翻过第一张纸细细看了,果然,是一份验尸报告。 “你是大理寺的仵作?” “唉……唉?”醉娘紧张兮兮地轻扯了她衣袖,为难道,“这个,这个不能给外人看的。” 福纨淡定:“不是外人就能看了?”她毫不心虚地翻出林相为方便出入而jiāo给她的大理寺腰牌,在她眼前晃了晃,“我是来协助你家大人查刘训案的,不信你且去问。” 醉娘将信将疑打量她手中的腰牌。听见少卿的名号,她睫毛忽地一颤,垂眸道:“知,知道了,那……大人请随妾身来。” 她看着柔弱,脚程却快,七弯八绕便将福纨带到了一处偏远的地下走廊。 这处比先前审问刘训的刑房更深入地下,甬道上下左右全是青石板壁,透出阵阵yīn寒。即使福纨穿了冬衣,也不由觉得有些发冷。 她问还有多久,却见醉娘停住脚步,旋开一处石门:“到了。” 福纨原以为走廊已经够冷,谁知门一打开,竟像是开了一座冰窟,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还混合着一种说不出的气味,像是腐臭,又像是蜡燃烧融化散发而出的刺鼻味道。 室内燃着幽蓝的烛火,福纨眯眼看去,待看清里头景象,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绕是她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那是一处宽敞的石窖,冬日还摆着冰盆,最惹眼的是房间正中的石台,并排躺着六七具尸体。 尸体以白布覆面,胸腹被整个剖开,血淋淋的心肝脾胃整整齐齐排在一旁。 醉娘似是习以为常,道:“您找刘训?他是东南角的那一位。” 第24章 问罪【二更】 室内寒冷,气味也好像被冻住了。可福纨瞅着眼前这一溜开肠破肚的尸体,老觉得一股尸臭在往鼻子里钻。 背后之人突然轻拍了一下她肩膀。 “白——”她下意识回头。 没有白蝉,只有醉娘睁着眼睛望向她:“大人不进去吗?” 福纨回过神,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总想起那个人。明明早就习惯一个人了,怎么又凭空生出这等依赖心来? 这么想着,她鼓起勇气,抬步往停尸间内踏了一步。 醉娘跟在她身后挤进门,熟练地往一旁矮柜上放下堆成小山的卷宗,又拎起一只小木盒,快步走向石台东南角。 尸体惨白,剖开的胸腹空空如也,看得出放过血,阻碍视线的脂肪也早已被割走,只剩下皮肤连着筋络。两瓣夹子从头顶吊下,拎着他的皮肤,像肚子上展开了一双血淋淋的翅膀。 福纨忍住恶心看了一眼,险些没认出这面目全非的尸体就是当日志满得意的刘监正。 她戴上醉娘递来的羊肠指套,轻轻推开男人闭合的嘴,在后槽牙处看见了一颗碎了一半的牙齿,里头黑糊糊的,应就是嵌了那毒丸。 福纨皱眉:“他是中毒而死?” 醉娘:“是。” “什么毒?” 醉娘道:“……鸩毒。” 她短暂的犹豫并未逃过福纨的视线。她直起身,目光落在醉娘身上:“你瞒了什么?” “我……我没……”醉娘慌张垂下眼,“看症状确是鸩毒无误,只,只是还有些疑点。” “什么疑点?” 醉娘细声细气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许是妾身多心了,我向来如此,大人不必在妾这样的人身上làng费功夫。” 福纨gān脆伸腿勾过椅子坐下了:“我不怕làng费功夫,你且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