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太傅难掩忧虑,“宫中一切可好?臣听说宋阁老突然发难……” 福纨:“孤无事。” “是吗?”他眉目舒展开一点,“林相大人才刚解了禁足,听了这事,险些要闯来宫中,幸而被林小姐拦下了。” 福纨皱眉:“林如晖?” 太傅道:“是,正是嫡小姐。” 福纨点点头,心中盘算了一番。林相脾气火爆,七分真三分假的冲动,总叫人摸不清路数,反倒是他这个嫡出女儿,沉静聪慧,堪为大器。 眼见四下无人,她gān脆揉着膝盖坐下:“上次托你的事,办得如何?” 太傅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物放入她掌心。 福纨定睛看去,却见一枚小巧的玉佩,白玉通透,可惜裂了几丝细纹,里头沁着血,jīng巧之外又多了几分骇人。 太傅低声道:“此乃定远侯御家世传的家纹,族中子弟,无论嫡庶,皆佩有此物。” 福纨一愣。 密不外传的家族纹饰?定远侯一族早已绝后,抄家砍头,死得十分惨烈。萧太傅这枚玉佩从何得来,怕是再明白不过了,里头不知沁了多少御氏子弟的鲜血。 太傅道:“玉本属yīn,它又沁了人血。殿下,您看过便罢,最好还是jiāo由臣下保管……” “不必,”福纨下意识拒绝了对方,“先放孤这里。” 萧太傅:“也可。臣去寻了定远侯谋逆案的卷宗,只可惜时隔多年,或残缺或丢失,实在没有多少线索。臣已另派人往大司马府上打探,一旦发现疑似那位小侯女的踪迹,立刻回报。” 福纨:“你似乎很是担忧?” “殿下,”萧太傅无奈道,“定远侯世代武将,那位失踪的御小姐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习武奇才。她与皇室血海深仇,说什么也不可能帮咱们。” 他压低声音:“但有一点,倘若顺藤摸瓜,抓住了大司马窝藏逆贼的证据,怎么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福纨握紧手心:“只要找到玉佩……就能确认了么?” 太傅:“是。年龄外貌一概不知,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这枚御氏家纹。”他停了片刻,又道:“宫中遇见什么可疑之人,殿下也可凭此稍作推断。” 福纨:“你怎知她一定戴着玉佩?” 他反问:“换做是殿下,舍得扔吗?” ——亲族俱灭,天地间只余孤身一人,又如何舍得丢弃唯一的旧物? 福纨垂眸,勾唇笑了。 “孤?自然是舍得。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比孤的性命更要紧。” 太傅叹了口气,只道:“她不是殿下。” 福纨打断他:“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太傅:“约莫巳时三刻……” 福纨眼皮一跳,猛地站起身,大踏步往外冲。 “——殿下?” “这玉佩孤收着了,”她边走边匆匆摆手,“你自己再去另寻一枚。” 福纨紧赶慢赶换完衣服,一路小跑至约定的地点,还是晚了一步。 茅草亭空空dàngdàng,哪里有白蝉的影子。 她原地兜了一圈,忍不住有些微恼,好不容易才讲好了教她chuī哨笛,她盼了多日,怎么偏就赶上今天有事? 她心中气闷,给没事找事的宋阁老等人又狠狠记了一笔。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一个人待着委实有些蠢,可她也不想就此回宫。福纨一屁股坐了下来,从怀里摸出那支清透漂亮的翠绿哨笛,举到唇边chuī了一口。 “哔哔——”还是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儿。 什么嘛,肯定不是她没天赋,一定是老师教得不好! 福纨泄愤似的,又“哔哔啵啵”chuī了好几声。 “喂!” 头顶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她气鼓鼓抬头,随即愣在了当场。 白蝉倒挂在茅草亭顶上,正瞅着亭内的她。因是倒着,她那双凤目愈显得尾部上挑,神色冷淡,眼角却微微泛了红,福纨看在眼里,忍不住轻轻吞咽了一下。 她仿佛刚睡醒,打了个哈欠,翻身跳了下来。 腰肢柔韧有力,在空中收紧肌肉,轻轻松松便掉了个头儿,稳稳落在地面。 “白,白……”福纨难得结巴。 白蝉:“你来迟了。” 福纨咬了咬下唇,明知自己有错在先,却还是忍不住委屈,控诉道:“我还当你走了!” 白蝉无辜:“我困了,上去歇一会儿。” 福纨凶巴巴地:“谁准你上去的?” “?” “下次不许去!” 整个早上,福纨一颗心跟坐了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又焦虑又难受,只想找个地方发泄出来,语气冲得吓人。 两人皆是一愣。 福纨回过神,嗫嚅道:“我……我……” 她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两只手纠结捏紧衣角,憋了许久,最后沉默地别过脸——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见了一面,却摆了脸色给人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