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达明刚好把最后一件行李搬上车,喘了口气,头也不抬地唤:“小默,过来。” 像是如梦方醒,伊默前一秒还呆愣愣地站着,后一秒猛地扑到他怀里,和呼啸的寒风一起gān嚎:“达明,我……我……” 季达明以为伊默会说“舍不得”,结果小狐狸歪着嘴,抽抽搭搭憋出句:“我让婶婶给你做的,你注意……注意身体……”说完把藏在身后,揉得皱皱巴巴的手捂子拿了出来。 手捂子是狐狸皮的,伊默怕不够暖和,还求着李婶多缝了一层毛绒绒的里子。 季达明心里热滚滚的,像刚烧开的水,咕嘟咕嘟冒气泡。 “暖不暖和?”他哄着伊默戴上,“你先帮我试试。” 伊默毫不怀疑,揣着手捂子点头:“暖和呢。” “我也来试试。”季达明把自己的手挤进去,牢牢攥住了伊默的手腕,继而在对方诧异的目光里倒进车厢,将小狐狸抱了个满怀,“谁说不带你去的?” 伊默脸上的泪痕还没gān:“我……我也能去?” “少东家,行李都装好了。”陈五替他们关上车门,“走吗?” “走。”季达明亲了亲伊默的脸颊。 伊默还没回神,慌慌张张地坐起身:“我的衣服……” “你除了身上这套,差不多都塞我箱子里了。”季达明揭了伊默的底,“以为我不知道?” 伊默被揭穿,一点也不羞怯,反而欢欢喜喜地贴过来:“达明,你好坏。” “嗯。”季达明也不否认,和伊默用着同一个手捂子,手指头互相捏来捏去。 汽车在雪地里慢吞吞地开,自从出了车祸,陈五开得格外当心,雪稍微厚点的路他都不走,宁可绕远路。时间尚早,季达明不着急,和伊默坐在后排说悄悄话。 “达明达明。”伊默急吼吼地咬他的耳朵,“我没去过南京。” “我去过几回。” “冷吗?”伊默蹙眉嘀咕,“你带没带够厚衣服?” 季达明托着下巴瞧伊默:“不重要。” “什么重要?”伊默瞪他。 自然是带你重要。季达明没说,但是伊默猜到了,笑眯眯地软在他怀里。 陈五开了半个钟头才到码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在排队上船了。 顾天胜杵在旅人里鹤立ji群。 “达明兄!”这人见了他们,立刻跑过来,“你……” “你”了半天傻了眼。 季达明拎着大箱子,伊默拎了个小箱子,甜甜蜜蜜地挽着手。 “你们去度蜜月?”顾天胜把手炉扔给身后的下人,彻底服气了。 “你说什么呢?”伊默气咻咻地反驳,“达明有正事要做。” 季达明含笑点头。 顾天胜哑口无言,涨红了脸瞪季达明。 “小默说得没错。”他从善如流,“天胜兄,你有急事吗?” 轮船的汽笛沉闷地炸响,拖长的凄凉嗡鸣让队列里的旅客慌乱起来,像是泼出去的一滩水,落地的刹那四分五裂。 第43章 奶油蛋糕 顾天胜把手插进裤子口袋,敛去满脸的玩世不恭:“难道不是你有事找我?” 他们一番云里雾里的对话把伊默惹急了。 “达明……”伊默扯了扯他的衣袖。 汽笛声拉得更响,催命似的驱赶着旅客。 “天胜兄,待会就拜托你了,我还要赶船。”季达明垂下了眼帘,牵住伊默的手。 顾天胜不为所动,挡在他们身前:“别当我是傻子,这是你们季家的船。” 伊默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伊默用脚尖蹭了蹭季达明的裤腿,心急如焚,看看船又看看他。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骚乱,是季家的车横冲直撞进来了。 “来了。”顾天胜蹙眉嘀咕,“我不擅长应付这种事,待会儿演砸了别怪我。” “不怪。”季达明把手抄进手捂子,把伊默的手也拽了进去,笑眯眯地说,“你就假装不乐意让我们走就成。” 喧闹声更近,伊默踮起脚尖,急切地望,继而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倒退一步:“孟泽……” 孟泽变了,又或许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盛气凌人,穿衣打扮与纨绔子弟一般无二,看见季达明以后,耀武扬威地穿过人群。但孟泽能用外表欺骗别人,眼神却不能,他还是卑微的,低贱到了泥土里。 “少东家,你真不娶我?” 冬天不该有这么炽热的光,晃得季达明满心烦闷,然后他感觉到胸膛里燃起一团温暖的小火苗。原来是伊默拱到了季达明怀里宣示主权。 “季达明。”孟泽的眼神复杂又痛苦,“我哪里比不上伊默?” “明明是一样的出身,我还比他聪明,比他懂得商会的运作……” 如果说伊默对季达明的感情像冬日的雪,那孟泽所谓的爱,就像他们脚底下满是脚印的泥泞,早已被金钱和名利玷污。 “你不爱他。”伊默忽然插嘴,“孟泽,你爱的不是达明这个人,是他的身份和地位。” 孟泽将视线从季达明身上艰难地移开,厌弃地注视着伊默:“我真不想看见你……不单单是因为我恨你或是讨厌你,而是你会让我想起不堪回首的过去。” 那段孟泽恨不能抹去的过去,靠流làng乞讨存活的前半生。 轮船不再拉汽笛,旅客也全上了甲板,码头安静得只剩风声。 孟泽抬起手给伊默看自己的衣服:“现在我衣食无忧,就算季达明不娶我,老宅也把我当做他的男妻供着,我要的就是这些……” 伊默抱着季达明的胳膊,轻哼着踢地上的雪:“你如果只要这些就不会来找我们了。” 季达明闻言,藏在手捂子里的手指勾住了伊默的指尖。伊默气呼呼地戳他的掌心,心情不好。 孟泽的面色yin晴不定,论对他的了解,谁也不及伊默,毕竟他们共同流làng了十几年。 伊默一招认清人的本性,一语中的:“孟泽,欲壑难填,就算你真的嫁给了达明也不会满足,因为没有人能永远满足你的虚荣。” “你和我比,和每一个瞧不起你的人比。”伊默轻声道,“只要有人比你好,你就会心理不平衡,因为瞧不起你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 掷地有声,字字都是血淋淋的真相。 孟泽听罢,将酝酿许久的怒意硬生生压了回去,狰狞的面容如同困shou。 “胡说!”他喘着粗气,垂死挣扎。 顾天胜适时插嘴:“达明兄,我舍不得你走。” 季达明被活生生恶心出一身ji皮疙瘩,面上还要假惺惺地恭维:“我也舍不得你。” 伊默吃了几口飞醋,偷偷摸摸往顾天胜的裤子上踢雪。 寒风凛冽,几个旅客急匆匆地从他们身边跑过,帽子都跑掉了,一看就知道是赶着上船的。 “季达明。”孟泽突然上前攥住他的衣领,“娶我。” 同样都是含泪的眸子,季达明却只爱伊默的眼睛,爱伊默的纯粹和热烈。孟泽的爱里包含太多杂质,或者说他的爱只是虚荣的附属品。孟泽的举动触碰了伊默的逆鳞,这人顿时像是炸了毛的猫,拍开孟泽的手挡在季达明身前。 “小默。”季达明忍笑搂住伊默的腰,把人拉到了身后,“我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