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沙的女神

这是一个以北方冰海人为一号主角的,充满了轻松、温暖,友情与爱的正能量故事。  背景是克苏鲁编年史的公元前8000年左右的远古。  这个时代,大洪水刚刚过去,金字塔时代尚未来临,洞狮、披毛犀和猛犸象游走旷野,野蛮人柯南的传说还在大地传唱,苏美尔诸城邦雄踞...

第二十六章 神王与恩齐都
    伊列拉提做了个很漫长的梦。

    到处都是火焰,美尼斯和恩利尔的武士在外院里到处杀人。

    自己光着脚,在大理石的走廊上飞快地跑。

    “教所有人走地道,都转移到神庙去!”从外院退回来的父亲坐在内院当中,大声吩咐侍卫。

    “他们还不敢在神庙放肆!”

    庭院中火把烈烈。

    父亲的白袍上斑斑点点尽是鲜血,在昏沉的火光下呈现出黑褐的颜色。尽管身负重伤,他仍然仪表堂堂,不怒自威。

    她听到自己的哭叫:“我不走!我要保护你!”

    父亲笑了,像自己小时候那样,轻轻拥抱瘦小的自己,将自己放在膝头。

    小时候的自己总会老老实实地坐稳,抓起父亲长长的胡须,轻轻搔着自己的小脸,咯咯地笑。

    但是此时此刻,她唯有捧着父亲衰老疲惫的脸,不住流泪。

    “那就一起死。”

    无论什么时候,父亲对自己说话的语调总是那样的温柔。

    “爸爸陪着你。”

    这一幕骤然碎裂开来。

    在混乱的梦境之中,她忽然又回到了幼儿的时代。

    自己在宽大的花园里蹒跚奔跑,累了就舒适地躺在母亲的怀里,吮吸着母亲丰润多汁的乳房。

    忽然她又察觉到,自己还在父亲的腿上,玩弄着他的长须。

    年轻的父亲像椰枣树一样挺拔,黑亮的胡须一直垂过了肚子。

    天色已晚,他轻轻地为她扇凉,给她背诵家族秘不外传的石刻祭书,当作她的睡前故事。

    “听闻了人们对那暴虐神王的申诉……‘山之神母’洗了手,取了泥,投掷于地,用土把雄伟的‘恩齐都’塑造……他从时间尽头的尼努尔塔处汲取了力气。他浑身是毛,头发像女人一样,卷曲如波浪。他不认识人,也没有家,住在洞穴里,在山野间像野兽一样生活,喝水的时候把头伸到河里。”

    这段讲述似曾相识,应该是什么时候的事?

    伊列拉提仔细地回忆,却想不起来了。

    她听见梦里的自己奶声奶气地问:“‘山之神母’,就是奈亚拉特吗?”

    “是的,奈亚拉特有上千个流传的名字,它是伏行的混沌,是宁胡尔萨格,是玛玛,是阿鲁鲁,是山之主宰,是伟大的神母,是孕育者,是众子之子,是信使,是尼尼微。”

    “那么‘恩齐都’杀死神王了吗?”

    “不,”父亲说,“恩齐都是半人半魔的混沌之子,神力无双,但神王却更有智慧。当神王知道了恩齐都的存在,就让神庙妓女去引诱恩齐都,使混沌之子懂得了男女之妙,开启智慧,富有了人性。恩齐都就这样跟随神庙妓女离开了山之神母的园林,被神王收服,甘愿与神王为友为仆。2

    “啊,先不要提问,伊列拉提,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你成年了以后就会明白的。只有通晓了情爱,人才会真正具备了智慧和性情,所以希伯来人才会把情爱隐晦地称作‘智慧的禁果’。”

    “但是希伯来人不是说……”

    父亲一面轻轻拍着她哄她入睡,一面说:“无貌者启示了希伯来人,让他们了解恩齐都就是他们的祖先。祂教他们称他为‘亚当’。”2

    伊列拉提看着幼年的自己在对神明与传说的兴奋和战栗中渐渐睡去,临近入梦之前迷迷糊糊地问:“爸爸,恩齐都现在还有吗?”

    “有的,”父亲说。

    “山之神母创造的山野之子不止一个。一个恩齐都离开了山野,但是他还有很多同族,仍然徘徊在无名大山深处,拱卫着山之神母的园林……他们是远古的先民,人类的穴居之祖。他们虽然仍被兽性的嗜血和残暴支配着,却已经懂得了对智慧和人性的渴望。现在我们已经看不见他们,只有偶尔会在大山的边界听到他们的呼唤。”3

    说着,父亲伸长了脖子,仰望夜空,发出了一连串凄厉和怪异的嚎叫。

    庭院里到处回荡着凄厉的惨叫。

    伊列拉提又回到了那个晚上。

    明火执仗的敌人到底打破了院门。混战之中,父亲和自己被分割开来。

    耳朵里充斥着家人和奴仆的惨叫和敌人胜利的呼喊。

    放眼望去全都是敌人的武士。

    她咬着牙,用力挥剑。

    一个又一个的敌人倒在双剑之下。

    她从未想过,自己自幼苦练的剑术竟然这样有用。

    自己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多战斗一刻,手无缚鸡之力的母亲和姐姐,还有襁褓之中的幼弟和表弟们,他们就多了一分逃生的希望。

    只要他们能逃到奈亚拉特的神庙,求得那里的“贝尔的阴影”的庇护……

    但是她听到她们在惨叫。

    数不清的敌人在叛徒带领下反从地道口里冲入后院,将仓皇失措的亲人们从里面赶了出来,一个个就地杀死。

    伊列拉提哭喊着挥剑,但是气力终于用尽了。

    她被打飞了双剑,被胜利者按倒在母亲的尸体旁。

    面对尸首分离的母亲,她双眼流血,感觉自己浑身发冷,血都变成了凉的。她不动不语,任凭胜利者糟践她的身体,心中只期待尽早与父母重逢。1

    或许从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是个死人。

    那一天,黑色的血浸透了贝尔庭院里的每一寸土。

    一如美尼斯家族的翡翠狮厅的天井“翡翠之下”。

    不知怎的,她又回到了那个流血的天井。

    蓝天白云之下,尸山血海之上,傲然屹立着那个狂野健美的高大身影。

    伊列拉提看到,梦中的自己缓步蹚过漫过脚背的血水,痴迷地看着近在咫尺白亮如银的胴体。1

    银白色的母狮,用黄里透红的眸子凝视着她。

    伊列拉提缓缓上前,张开双臂抱住了母狮子,皮肤紧紧贴在一起,感受着对方那强壮有力的心跳和脉搏里涌动的滚滚热血。

    无穷无尽的热力仿佛从庞大的白色身躯传入她的体内。

    伊列拉提在梦中突然有了一种悸动。

    在那血腥的一夜之后,她还是头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和血流。

    胸膛中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是在向她愤怒地反复低语一个词。

    复仇。

    “去无名的大山!”

    她猛然一个激灵,仿佛又听见父亲殊死拼杀时的凄厉吼叫:“伊列拉提!去无名大山中的废弃神庙,找到山之神母的园林!记住,提防恩齐都——”

    伊列拉提打了一个激灵,从噩梦中醒来。

    她发现眼前是一堆篝火。

    自己的烧退了,安安稳稳地躺在毛毯里,裹得严严实实,就像一只蚕茧。而这只茧,正被母狮子强壮的臂膀从背后温柔地环住,将她拥在一个异常宽广温暖的怀抱里。

    母狮子浑厚平稳的鼻息,正热呼呼的喷进她的耳朵里。

    就着火光,伊列拉提看到不远处的两匹战马,还看到坐在篝火对面的左顾右盼担惊受怕的卢修斯。

    伊列拉提悄悄从阿娜达的手臂上抬起脑袋,轻轻转了个身,就看到了母狮子近在咫尺的睡颜。

    沉睡使阿娜达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许多。

    火光把白象牙似的皮肤映得通红。

    原本剃光的左半边头皮长出了一层薄薄的银灰色头发茬,使头皮上的蓝色刺青若隐若现。仿佛某种云端之上见首不见尾的远古巨兽。

    她的银灰色眉毛又浓又直,就连眼睫毛都是银灰色的,又长又密,就像两片白隼的翎毛。篝火照映下,在白皙的脸庞上投下两道轻轻颤动的扇形的阴影。

    伊列拉提入神地看着,情不自禁地凑近,下意识用嘴唇去找她的嘴唇。2

    只是还差一线就要触到的时候,黄玉似的眸子却猛然在伊列拉提的眼前睁开。

    伊列拉提顿时吓了一跳,脑袋闪电一样向后仰了仰,差点儿扭到脖子。

    母狮子却没在意亚述少女的小心思。

    “听,”阿娜达说。

    伊列拉提侧耳倾听,随即瞪圆了眼睛。

    呼啸的狂风里,怪异而凄厉的嚎叫隐隐约约,而且越来越近,仿佛从梦境延续到了现实。

    已经到了吗,无名大山的边界,山之神母的园林……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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