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没遇见你

第4章 白头翁:命运的相逢(4)
  第4章 白頭翁:命運的相逢(4)
  秦前也算是舍命陪君子了,都已經凌晨兩點了,陸遠也不知道是發了什麽瘋,非要吃燒烤,兩人找了好幾家,終於找到一家還沒收攤的店。
  “誰的電話啊?”秦前問。
  “還能誰啊?”陸遠斜乜一眼:“文大小姐唄!”
  他一邊喝著啤酒,一邊感慨自己交掉的罰款:“真沒想到坐了一次這麽貴的車。也算是人生寶貴的經驗了。這輩子我怎麽也想不到會因為認識了一個姑娘經歷這麽多事。”
  秦前此刻看向他的目光裡充滿了同情:“兄弟,別灰心,反正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你就認了吧。”秦前遞了一串土豆給陸遠,也忍不住感慨:“看你這樣也是慘,真沒想到這姑娘道行又高了。”
  說起來陸遠和秦前在工作上也算有合作,秦前負責的片區高樓特多,不知道是什麽魔咒總有人跳樓自殺,陸遠自從在網上成了“治愈專家”以後,秦前就把他當“談判專家”用,每次遇到鑽牛角尖的,都找陸遠來和人家談談。也不知道是陸遠真有兩把刷子還是湊巧,每次都被他說成了。
  對此,陸遠如是解釋:“其實吧,一個人坐幾個小時,很多人到後頭都想通了,就看別人怎麽引導了。這真想死的人,一上去幾十秒就跳了,還肯坐會兒,就說明多少有點舍不得。”
  正因為此,秦前才會給陸遠介紹人,而陸遠也聽了秦前的介紹。兩人算是各取所需。如果不是之前的合作,陸遠這次也不會栽這麽大個跟頭。
  “我早該想到的,有漂亮的你自己不上,怎麽會留給我。”陸遠後悔極了,一直不住捶胸頓足。
  秦前陰險一笑:“可不是這姑娘老自殺找我麻煩麽,你也知道的,我們那一片,一出這種事就得出警。”想起工作的事秦前就長籲短歎:“我就搞不懂了,活得好好的,怎麽老有人要自殺。做警察的就得跟著屁股後邊兒轉,我們警察是除暴安良的,老管這些破事,浪費警力完全是,這些人就是閑得慌,什麽抑鬱症啊,要我說啊,忙是治療一切神經病的辦法。”
  提及專業,陸遠自是嚴肅了幾分,“自殺可以分成精神病性和非精神病性。精神病性自殺裡,抑鬱症是主要精神障礙。研究結果顯示,抑鬱症患者存在明顯的前額葉機能損害,尤其重度抑鬱症,對認知功能損害會導致患者負情緒加重。更容易產生自殺行為。”
  一聽陸遠又要開始講座了,秦前趕緊阻止:“得得得,什麽前額葉機後額葉機,我就吃過荷葉雞。”
  “是前額葉機能。”
  “行行行你說前就前你說後就後。”
  “……”陸遠突然想起剛才電話裡文措的話。
  治愈一個人要用心。怎麽個用心法呢?他認真研究,親身與人交流,分析每一個案例,幫助別人走出心理障礙,怎麽就沒用心呢?難不成每開導一個人就和人家談情說愛?陸遠不屑地撇嘴。
  她說的那種走心的,是情聖,不是心理學家。
  秦前喝了一口啤酒,突然問道:“那你說文措那種算什麽呢?抑鬱症,我看她沒有吧?每天把我們耍得團團轉,比我還開心咯。怎麽就是對自己那麽狠。你是不知道啊。她男朋友去世以後,跳窗跳樓,開煤氣,吃安眠藥,吞老鼠藥,吞金子,割脈她都割了四次,來來去去自殺了有十二三回了,也是命大,怎麽都死不了,總被人救。”
  陸遠手握著酒瓶,皺著眉頭聽秦前說著,半晌感慨:“我就是好奇啊,她這樣的人居然還有男朋友。”陸遠嘖了幾聲,說道:“怪不得那男的死那麽早,給誰能活長啊?你說,這做男人的,得造了多大的孽,才能被這樣的女人愛上?”
  陸遠背後這麽擠兌文措,文措自然是不知道的。她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得怎麽收拾陸遠。文措這女人的睚眥必報,陸遠已經領教甚深。
  陸遠打著酒嗝回了家,又醉又困,倒頭就睡了,還沒睡幾個小時,陸遠就被來自安昆的電話吵醒了。
  看了一眼時間,陸遠皺了皺眉頭,忍不住數落:“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總上夜間節目,六點打電話過來,你怎麽做得出來?”
  “可不是你這不孝子麽?人家做日夜顛倒的事是為了傳宗接代有孫子啊,你呢,日夜顛倒盡乾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媽,自重啊。”
  “去你的。”電話那頭傳來陸媽媽爽朗的笑聲,“兒子啊,你們學心理學的是不是和電視裡一樣,看著人的眼睛就知道人家在想什麽,搞得我都不敢和你對視了。”
  陸遠被吵醒,起床氣也是有一點的,態度自然是好不到哪去:“媽,看著別人就知道別人想什麽的,那是別人肚子裡的蛔蟲,不是學心理學的。在家少看點電視劇,能預防老年癡呆。”
  “不孝子!說誰老年癡呆呢?找削啊?”陸媽媽年輕時候就和陸爸爸一起白手起家,如今能有那樣的家業自是不同於尋常的家長,只是錢這個東西,可以創造一切,唯獨不能洗刷那種暴發戶的氣質。
  說著說著陸媽媽想起了正事:“差點被你這臭小子帶跑了。對了,我找你是有事的。下周回趟安昆,我和你爸都想你了。”
  陸遠一聽這語氣立刻就警惕了起來:“你們是又想拉我回去相親了吧?”
  “相親怎麽了?相親惹你了?再過兩年你都三十歲了,還不趕緊結婚讓我們抱孫子,是想幹嘛啊?你這是反社會反人類你知道嗎?”
  陸遠聽她越扯越遠,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媽,這帽子有點大了吧?”
  “我不管,今年你再不找個女孩談戀愛同居結婚,我們就替你安排,一個不行我不給你安排一群。”
  陸遠越聽越皺眉,弱弱插了句嘴:“一群不合法吧?”
  “臭小子!少插嘴!”
  “欸。”陸遠乖乖閉上嘴又聽老媽念叨了近半小時。在電話的最後,老媽提到要去廟裡給陸遠求姻緣求好運什麽的。從不迷信的陸遠突然想起最近遇到的糟心事,試探性地問:“如果總是遇到倒霉的事,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化解?”
  “是遇到小人了吧?”
  想起文措,陸遠堅定地點頭:“那確實是小人。”
  “去廟裡拜拜。或者你告訴我名字,我明天幫你去打小人。”
  “我不是說我,是秦前。不用管他。我還要睡覺,先掛了啊。”
  “……”
  掛斷電話,原本困得要死的陸遠輾轉反側怎麽都睡不著。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了起來。三兩下穿好了衣服。早飯都顧不上吃就跑最近的廟裡去了。
  從不迷信的陸遠因為遇到了文措,偷偷摸摸去廟裡拜拜。許願希望再也不會碰到文措。
  結果就過了個夜,文措就來了,還是和秦前一起來的。
  陸遠真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廟裡的菩薩是老糊塗了嗎?是聽錯了他的願望還是故意要整他?
  文措在家歇了幾天,原本已經快把陸遠這個人忘記了。卻不想又很不期然和他遇見。
  也許真的有緣分這回事吧?那天她去書店買書,回家的時候因為下班高峰四處堵車,於是選擇了相對最快的地鐵。
  上下班的地鐵也算是二十一世紀酷刑的一種吧,文措拚了老命才擠上車,在車廂裡推推擠擠半天才找到一個角落站腳。
  文措和陸遠其實離得很近,只是兩人中間隔著幾個人,文措可以從人縫裡看到陸遠,但陸遠一直在看別處,沒有注意到文措。
  陸遠運氣挺好的,有座位,但說起來運氣也挺不好的,旁邊坐了個農民工,全身臭烘烘的不說,衣服上全是黑灰的穢物,也不知道是沾了些什麽。
  地鐵那麽擠,可人們卻貓著身子,生怕挨到那農民工。農民工左手邊的大媽擠在角落,和他隔出近一人的距離,而右手邊,正是陸遠。
  農民工看上去年紀並不大,臉上卻有滄桑的痕跡,頭髮亂蓬蓬的,也都沾著灰,結成一綹一綹,他大約是太累了,仰著頭打瞌睡,整顆頭靠在陸遠的肩膀上,陸遠卻仿佛毫無察覺一樣。
  周圍的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陸遠,陸遠卻十分自在的樣子。
  過了幾站,報站聲清晰響起,似乎是到了他要下的站,農民工猛地起身,發現自己一直靠在陸遠肩膀上,尤其是陸遠衣服上還留下灰灰的痕跡,那農民工很不好意思地說:“不好意思,我睡著了,弄髒了你的衣服。”
  陸遠只是笑笑說:“快下車吧。”
  文措定定地看著陸遠,心底五味雜陳。
  地鐵再次啟動。陸遠從座位上起身,還沒等他擠到車門,手機就響了。
  文措聽見他對電話裡的人說:“不好意思,坐地鐵睡過站了,得坐回去,可能會遲到,你們等我一會兒。”
  文措知道,他一直都沒有睡著。睡著的是坐在他旁邊的農民工。他怕吵醒了別人,所以到站了也沒有下車。
  文措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想,這個人好像也不是很討厭嘛。
  文措主動找到了秦前,希望他能帶她一起去陸遠家。起先秦前一口就回絕了,對她說:“文姑娘,你饒了陸遠吧,你把他整多慘,手機號也換了,警察局也進了,還去找他幹嘛啊?”
  文措也不生氣,只是每天出現在秦前面前,把秦前逼得沒辦法了,果斷出賣陸遠:“得,你還是去煩陸遠吧,兄弟就是用來論斤賣的!”
  去陸遠家的那天是一個星期四。秦前說陸遠這天沒課也沒工作,以他的宅男個性,肯定窩在家裡睡覺。
  秦前連按了幾次門鈴。文措站在秦前身後,聽見門內一陣腳步聲,然後門就開了。
  陸遠趿著一雙拖鞋出來開門。一邊拉門一邊揉著眼睛,打開門的瞬間,他正隨手撥弄著如同雞窩的頭髮。
  陸遠看了一眼秦前,然後看了以後秦前身後的文措,滿眼驚訝,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然後又看了文措一眼,眼睛都看直了。
  “陸博士早啊。”文措嘴角勾著甜甜的笑意,微微歪著腦袋看著陸遠,很友善有禮地與他握手。
  “早……”陸遠生硬地與她回握。隨即很不情願地將他們領進了屋。
  文措一個人走在前面,陸遠瞅準機會,眼疾手快抓住了企圖跟著文措溜進屋的秦前。
  文措聽見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陸遠壓低聲音問秦前:“怎麽回事?”
  秦前嘿嘿一笑,訕訕說:“文小姐說和你有點誤會,來和你道歉的。你也懂得,她求我半天,我根本沒法拒絕。”
  文措挺了挺背,打定了主意,又走了回去,走到陸遠身邊,遞給陸遠一個紙袋,“道歉禮物,希望陸博士能原諒我之前的惡作劇。”
  “沒事。”陸遠生硬地扯著嘴角,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隨手把文措的禮物放在沙發旁邊的茶幾上。看樣子也不想招待他們,立刻就下了逐客令:“你們來得也挺不巧的。我一會兒還有節目,馬上就出門了,就不招待你們了。”
  秦前和文措對視了一眼,立刻心領神會,文措微微抿唇:“不好意思,打擾陸博士了。那我們就先走了。”
  三人一起又走向玄關。文措走在最後,跟在陸遠身後,沉默地打量著陸遠租住的一室一廳。MUJI式的原木風格,大約因為是舊房子,裝潢顯得有些舊了,木地板也有點花了,但家裡還算整潔,整個很符合這個男人木訥耿直甚至有點傻的個人風格。
  學術派的男人家裡自然是少不了書。文措視線所及范圍內幾乎到處都是書。
  臨出門,文措被陸遠家掛在牆上的日歷吸引了。站在那看了半天,直到秦前喊她她才離開。
  “陸博士,其實我挺欣賞你的。希望你不要因為之前的事討厭我。”文措鄭重地對陸遠說,那表情十足真誠。
  “呵呵,”陸遠乾笑:“其實我這個人缺點很多,真的很不值得欣賞。”言下之意是,姑奶奶你還是饒了我吧!
  文措自然是聽得懂他話裡的意思,可她這人就是反骨得很,懂了也要裝不懂:“陸博士這麽大度我就放心了,今後就多多指教了。”
  說完轉身就走了。只聽見身後的陸遠伸長脖子喊著:“還是少指教一點吧文小姐!”
  文措原本是和秦前一起走的。可到了車站她又改了主意:“秦警官你先走吧,我轉轉再走。”
  秦前走後,文措掉了頭,又回到了陸遠家。
  六層樓磚混結構的樓房,沒有電梯,單樓梯,樓道裡只有一扇窗,做得很高,文措只能通過窗戶看到天空。她一個人坐在樓梯上,雙手抱著膝蓋,頭埋在膝蓋裡。
  她的頭髮像披肩一樣,包裹著她的肩膀和手臂,她能安靜的躲在自己的世界裡,這讓她充滿了安全感。
  文措也不記得過了多久,隻記得她聽見“哢噠”一聲。
  還沒反應過來是門開了。文措就聽見陸遠嚇得結結巴巴的聲音。
  “你……你怎麽又回來了……”
  文措微微抬頭看了陸遠一眼,他背後有光,讓她有些不能適應,她眯了眯眼睛說:“我一直都沒走,我知道你是不想看到我所以撒謊,其實你今天根本沒有工作,對吧?”
  “你……你怎麽……知道?”陸遠這人實在單純,連說謊都不會。
  “你們家的日歷上把有事的日子都圈出來了,沒有今天。”文措拍了拍屁股,從地上站了起來。
  陸遠皺了皺眉頭,沉默了一會兒問她:“你怎麽還不回家?”
  “這不是還沒求得陸博士的原諒麽?哪敢走啊。”文措踱步走到陸遠身邊,仰著頭,好奇地上下打量著陸遠,像小狗似的在他身旁嗅來嗅去,“陸博士有一米八吧,還挺高的。”
  陸遠完全無心和她嘮嗑,皺著眉頭冷冷地說:“我說了我已經原諒你了。”
  文措眼眸低垂,看著地面好一會兒才緩緩抬起眼:“其實這幾年和我接觸過的心理醫生啊警察啊挺多的。”文措若有所思,突然問陸遠:“你們男人是不是都喜歡扮演這樣的角色,把深陷泥沼的女人救出黑暗,覺得那就是英雄?”
  文措眼睛都沒有眨,很認真地觀察著陸遠。他眼神沒有閃爍,臉上也沒什麽異樣,只是用很坦蕩的表情說:“我並不想扮演什麽英雄。我只是看到了我感興趣的課題,想試試而已。我並沒有那麽偉大,也沒有那麽多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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