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永遠在寄人籬下。 沈棲看著鏡子,從心裡生出一個很瘋狂的惡念,如果這雙眼睛不在了,那他們是不是就沒這麽厭惡他了? 正想著,門突然被敲響,拉回了沈棲的思緒。 “少爺,老爺叫你出來。” 沈棲起身拉開門:“有事嗎?” “梁先生來了。” - “嫂子,你不是說梁喑要來麽?” “照我說你也別要求沈棲那麽多,他都聽你的去結婚了,何必為難孩子呢。” 葉婉寧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鐵青著臉坐在那兒一聲不吭,心裡恨得簡直要殺人。 沈毓萍說得對,她就不該指望沈棲,如果不是因為他也不至於被這樣羞辱。 一場壽宴辦得冷清,沈如海特地邀請了一個媒體行業的遠親,此時此刻的尷尬就像是抽在他臉上的耳光。 他低估了梁喑也高估了沈棲,早知道,還不如讓沈正陽去,至少他比沈棲聰明,知道什麽叫識大體,以沈家為重。 “老爺,梁先生來了。” 沈如海騰地站起身,“誰?” “梁喑梁先生。” 他下意識往門口看去。 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停在門口,暮色四合,穿著深黑色西裝的梁喑從車上下來,步調沉穩。 “他怎麽來了?” “梁喑真的來了?不會真是為了沈棲吧?” 沈毓萍臉色一下難看下去,別過了頭。 沈如海顧不上多想,立即起身:“快請快請!” 梁喑進了院子,眸光不動聲色掃了一圈,沈棲不在。 “哎呀小梁總啊,都等你呢。”沈如海迎上去,熱切地打招呼:“今天是家宴,咱們翁婿聊聊家常正好也再商討商討你們婚禮細節。” “沈棲呢。” 沈如海笑意一頓,停頓了幾秒給傭人使眼色:“去叫小少爺來,就說梁先生來了,別總跟小孩子心性似的玩個沒完。” 沈棲來到,一眼看到坐在主位的梁喑。 一屋子的親朋好友都規規矩矩坐著,大氣不敢出,沈如海和他說話也是有一聲沒一聲的應,雖年輕,但骨子裡的霸道震懾不言自明。 “沈棲,你過來。”沈如海朝他招手。 沈棲輕吸了口氣,走過去。 “爺爺。”頓了頓,又說:“梁先生。” 沈棲低著頭,但梁喑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腫起來的右頰,眉尖倏地一皺,“臉怎麽了?有人打你?” 梁喑視線一掃,一一削過在場賓客。 葉婉寧當場打了個寒噤,掌心霎時出了汗。 沈如海心知肚明,心裡也直打鼓,請咳了聲給沈棲使眼色:“又到哪兒野去了,要結婚的人了還胡鬧,梁先生問你話呢,老老實實告訴他怎麽弄的。” 沈棲並未看他,整個大廳裡靜得連根針都聽的一清二楚。 沈如海希望梁喑來,更希望他是為了沈棲來,可真來了還特意問起傷卻不是他希望的,真讓他知道是…… 梁喑站起身,走到沈棲跟前用拇指在他右頰上輕輕一蹭:“怎麽傷的?” “不小心碰的,我自己弄的。”沈棲仰起頭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重複,“是我自己弄傷的。” 梁喑低頭看了他一會,“嗯,下次小心點兒。” 沈棲在心裡松了口氣,朝他笑笑。 “沈老,有冰塊麽?” 沈如海連忙說:“有有,小孫你去取。” 梁喑當著眾人的面兒牽住沈棲的手,朝在場所有人挺紳士地彎了彎唇:“我臨時有個應酬來晚了,沈棲要是給大家添麻煩了,算我的。” “我呢,頭一回戀愛結婚沒什麽經驗,沈棲年紀又小,我養起來難免會失分寸,真有什麽做的不到位的各位也都多擔待。” 眾人都是一怔。 梁喑這幾句話看似輕飄飄,實則暗藏玄機。 葉婉寧膽戰心驚地和丈夫對視一眼。 梁喑嗓音溫柔,可眼神分明凌厲得能將人大卸八塊。 無論是“年紀小”還是“添麻煩”,都算在他頭上,這分明是某種宣誓主權與保護的意味,告訴所有人沈棲無論怎麽闖禍都該由他來教、來承擔,旁人誰也不許動他一指頭。 “別因為我耽誤宴席,繼續吧。” 這分明是沈如海的壽宴,來的人也全是沈家的親朋至交,可在梁喑跟前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好像他才是這個家的家主。 沈如海握著拐杖的手微微打顫,心裡清楚以梁喑的性格不會隻放兩句話這麽簡單,恐怕還有更嚴重的在後頭等著。 這一巴掌,打到他心坎兒上了。 沈棲從被牽起手的那一刻就愣住了,修長溫熱的手掌嚴絲合縫地包裹住他的指尖,讓他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他悄悄抬眼,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流暢的下頜弧線隨著說話一動一動。 沈棲低下頭,看著被握住的手指。 兩人的體溫不斷交融,滲出微潮的、只有兩人才知道的秘辛。 耳邊嗓音不疾不徐,有強烈的安全感,沈棲不由自主地抬起頭,猝不及防撞入對方低下來的眼神。 一瞬間,沈棲覺得自己像一隻窺探洞穴裡沉眠巨獸的兔子,自以為小心翼翼,其實一舉一動都落入了對方的眼裡。 巨獸好整以暇看著他窺伺良久,終於耐不住性子伸出利爪。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