餉午十分,顏金釵半分消息也無。韓珉有些有些著急。 “公子,這糧商不會真應了胡亥吧?” “他不敢。” “他就是真應了,我也有辦法讓他應不了。” 扶蘇倒是神色如常,斜倚在窗欞邊悠然自得。 韓珉見扶蘇絲毫沒有隱憂之色,知公子向來算無遺策。 也稍微穩了穩心神。 “王弗還未歸來?” “還不曾。” 王弗是扶蘇的近侍,辦事頗為得力。 “無妨,想也快了。” “王氏和其余糧商,如何回應的?” 提起這個韓珉就來氣,有那張果率先橫插一手。 他們派去的人但凡一提購糧之事。 皆被推脫糧食近來短缺,並無糧賣予他們。 在這胡亥的威壓下,倒是連生意都顧不上了。 扶蘇料想到是這個局面,倒也沒有多失望。 還順嘴安慰韓珉。 “他們與顏金儕不可相提並論。” “若有,也只是錦上添花,實在沒有,倒也不妨事。” “呵呵——”他忽而輕笑一聲。 笑意卻未到達眼底。 “只是看來,胡亥在隴西的勢力倒是不容小覷。” 韓珉立時回應道: “那隴西郡守張昌本就是胡亥母族的表親。” “巴結他倒也正常。” “嗯,舊貴族雖實力不如從前,可畢竟是百年大家。” “盤根錯節,人脈繁雜。” 扶蘇似蔑似笑: “區區上邽尚且如此,等怎們到了隴西。” “可還有個隴西郡守張昌,等候已久.” 兩人用過午飯,又等了片刻。 王弗終於回來,低聲對扶蘇稟報一番。 他神色極為愉悅,輕叩著桌沿心中早有盤算。 少頃拂袖而起,“走吧,去找顏金儕。” 扶蘇的突然到來,把正陷入糾結的顏金儕嚇得不輕。 他開門一見是來人,剛想問扶蘇為何知曉他的住所。 陡然想起扶蘇身份,這等小事自然一查便知。 便沒有開口,恭恭敬敬將人請進了屋。 這裡只是顏氏在上邽購置的宅子,並不是主府。 顏金儕心有踹踹地將扶蘇請到上座,又親自奉上茶水。 自己反倒如客一般站在下方,未敢入座。 扶蘇見他心虛,就知這人定是又生出退意。 他淺笑安撫道: “扶蘇來此只是客,顏掌櫃既是主人,不必拘謹,坐吧。” 顏金儕這才面色訕訕地坐於下首。 手掌不住在衣袍上摩挲,緊張之色溢於言表。 “昨日之事,顏掌櫃,意下如何?” 扶蘇也不多與他寒暄,直截了當地問道。 “公子……”顏金儕拭了拭額角的汗。 “小人,小人……” 他躊躇半晌還是沒把決議說出來。 扶蘇淡聲道:“但說無妨。” 顏金儕一咬牙,一閉眼。 直接從座位上起身跪地。 “小人無能,不能應承公子那巨數糧食。” “還請,還請公子恕罪。” “哦?”扶蘇面色冰冷,並未讓他起身。 “這是為何?” 顏金儕被扶蘇盯得冷汗涔涔,又想起張果昨夜的話。 兩相為難,隻好言道: “不瞞公子,小人庫中並沒有公子所需的那巨數存糧。” “就是現去收糧,也來不及了。” “恐怕會誤了公子要事。” “顏掌櫃,您說話前,可要先打好腹稿。” “昨日相商時,你絲毫不為糧食數量之事煩憂。” “怎地到了今日,數量反倒籌不齊了。” “你莫不是出爾反爾,隨便找個借口誆我不成。” “不不不,不敢,不敢。” 顏金儕身軀一軟又俯在地上了。 “張果到底跟你說了什麽,引得你如此懼怕。” 扶蘇也不多與他廢話,直擊要害。 顏金儕哆哆嗦嗦不敢言,隻得將前額緊緊貼著地面。 “讓我猜,是用斷了你往後的商路作威脅。” “還是……”扶蘇別有深意的睨了他一眼。 顏金儕頓時心裡泛涼,眼皮突突直跳,直覺不好。 “還是你害怕,當年奪家主一事被翻出來。” “影響你顏氏的百年聲譽。” 扶蘇話一出口,顏金儕立時就癱軟了。 “果然,不僅是張果,就連扶蘇也把這隱秘往事給查出來了。” 顏金儕本就是因此事受到掣肘,才鼓起勇氣回絕扶蘇。 可如今扶蘇已然知曉,就徹底陷入兩難境地。 顏家糧鋪乃百年商戶。靠的是上輩人的積累,才有如今的規模。 商道上,最重要的就是講究信譽二字。 顏氏也是靠多年誠信經營積累的口碑,才走到今天。 可就在數年前,顏家正值上一任家主去世,新舊替換之際。 包括顏金儕在內的一眾顏氏子弟,為了爭奪絕對繼承權。 展開了一番極為激烈又悲哀的內部鬥爭。 最終,由顏金儕所代表的一脈。 與顏氏族內一名堂兄暫且脫穎而出,把持著顏氏一應商業往來。 可這偌大的產業,終歸只能有一名真正的主人。 為此,顏金儕與其堂兄暗中鬥法不斷。 皆為了搶奪這產業主導權。 其間,為了順利取得家主之位,顏金儕使了些不太光彩的手段。 他先是安插人手在堂兄身邊。 探聽得知近期那邊近期有一筆極大的生意。 在堂兄置辦齊糧食時,著人在那批糧中摻了壞米與潮蟲。 在糧食交付當日,驗貨時當即就被對方察覺。 不但滿庫糧食受損,一旦處理不慎。 毀掉的,更是顏氏糧庫的百年聲譽。 顏家差點因此遭逢打擊。 就在此時,顏金儕拿出早已經預備好的糧食。 為了表達歉意,用低於市場二個點的價格布予購買方。 這才年上挽回了顏家的聲譽。 顏金儕也因此順利接手顏氏所有店鋪,當上家主。 而他的堂兄嘖成了千夫所指的對象。 從此一蹶不振,沒過多久就心中鬱結,病逝了。 此事,顏金儕乾得隱秘,知道內情的也就那幾個人。 如果不是張果和扶蘇的手段著實高明。 也無法知悉內情。 此事若是傳出,顏金儕使齷齪手段在前。 掌櫃尚且如此,又怎地還能讓人相信顏氏糧鋪的信譽。 有心之人甚至會懷疑,顏金儕堂兄英年早逝。 是不是他暗中下的毒手。 世人就是這樣,但凡你有一處讓人指摘的地方。 各項罪名都是紛湧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