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薇。嗨，林 院子裡的金銀花藤爬滿了牆。密密的葉子像是湖水倒流在了牆上，仿佛是世界傾斜了一般。微風吹過牆面，便蕩漾起碧綠的波浪，於是這棟兩層的小樓便如同在大湖當中緩慢前行的船隻。 金銀花已逐朵綻放，陽光下像是濺起的浪花，在閃耀著光芒，整座房子生出光彩來，盡管院子裡已經荒蕪。金銀花芳香的氣息在很遠之外便能聞到，那種充斥鼻腔的香味，並不柔和，也不刺激，是恰到好處的味道，不會讓人生厭。路過的人總會抬頭多看幾眼這棟小屋，懷疑房主是個極度愛花之人，但是當看到那荒草叢生，花木繁盛的院子時，又生出此地好似無人居住的疑惑來。 薇在空閑時候，把那些盛開的金銀花一朵一朵小心采下來，鋪著報紙攤開在地上晾曬。以前父親很愛喝她曬乾的金銀花泡的水，因此這個習慣她沒有改掉，只是，不知道這曬乾的花將要給誰。沒有人再欣喜的將這乾花用熱水泡開，然後誇讚她做得很好。她是孤身一人。 因為長時間的曠課，她的學業已經達到快要荒廢的地步，有時候連考試都不去參加。辛子常常在放學之後或者是周末來找她，給她講講課或者是陪她安安靜靜的坐一段時間。 薇開始嘗試寫作。她想用這樣的方式來宣泄心中的情感。她明白紙和筆是最忠貞的朋友，永遠不會背叛，永遠保持沉默。不論她有多麽離經叛道的想法，它統統接受。 薇擅長關於大自然的描寫。她對自然有著特別的理解，近乎完美的描寫天賦。她始終認為自己是某種植物，因此她能夠很輕易的就表達出那些自然靈動的想法，她能夠很深層次的理解自然，甚至和自然對話。她寫的的東西很有靈氣。 投稿無數次之後，她領到了第一筆稿費。並沒有多少錢，但是卻讓她感到很快樂。她明白自己得到了認可，並且她極度有可能依靠寫作的天賦得到獨立，不再需要姑姑的接濟，也更加能夠遠離母親。 深夜，她開著燈伏在書桌上寫字，常常忘卻時間而徹夜不眠。在凌晨入睡是她的常態，更有時候，她會一直寫到晨光熹微，才關上台燈，躺回床上。 她對文字有一種近似癡迷的喜歡。毫不相關的字在經過排列之後就成了流暢的語言。華麗的，詭異的，張揚的，平淡的……這是多麽有意思的事情，文字是別人創造的，但是它整合起來的意義卻是自己創造的。 薇淪陷在自己的文字裡不能自拔。 風穿過窗戶，把金銀花的芳香送到屋子裡，小小的空間被濃鬱的香味塞滿。薇想起白天采摘的金銀花還晾在院子，她打開門出去尋找。她沒有開燈，月光將她的身影投射於地面，她長久的沉浸於這般寂寞與美好之中。周圍有夏蟲的鳴叫，風穿過枝葉發出聲音。她在這樣小心的喧囂之中看到了她朝思暮想的男子。那個英俊的男子正站在院子門口，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嗨，林。薇輕輕的說。她感覺到自己心臟有力的跳動，是愉悅的節奏。仿佛整個人因為林的到來，而活了起來一樣。 林對她微笑。仿佛夏日風中的蓮。乾淨芳香。薇走上前去，打開了院子的門，林進得院子來。 好久不見，你還好麽，薇。林問她。 我很好。只是有些想念你。薇輕聲回答，她似乎有些羞澀，但又顯堅定。因為是真的很想念眼前的這個人。 傻丫頭。林說，語氣裡有疼惜的味道。 這三個字，讓薇感到了寵溺。薇便覺得，這樣的思念是值得的，就算只為了他的這三個字。 林跟著薇一起進到屋裡。薇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出門收拾晾曬的金銀花的，她只是帶著林往屋裡走。他看到台燈下的一疊厚厚的稿紙，於是薇告訴他，自己正在學習寫作，並且已經領到了稿費。林甚感欣慰。 林，我們很久沒見了。除夕的餃子是你送的麽？她說，她還記得除夕的餃子。可此時已經是夏天了。 對。是我。那時候你已經睡著了，我便沒有叫醒你。我是翻窗戶進來的。林有些尷尬的說，我知道你總是不好好關著窗戶。 這麽久，你去哪兒了？ 我已經不住茗城了。我遇到了一些事，以後等你長大了你會懂的。我現在不能告訴你。 那麽你會很快離開麽。薇問他，她預感自己可能又將很久不會再見到他。 是的。我只是來看你是否過得好。我馬上會離開，我還有別的事要做。薇，你記住，要照顧好自己，我會時刻掛念著你的一切。至於你的寫作，不要花太多時間去做它。它只能當做一種無聊消遣。你需要好好學習，接受老師傳達的思想。這才是你的路。你骨子裡有一種旺盛而陰暗的思想，放棄寫作你會壓製它。你懂麽？我希望你過得好。不要讓我擔心你。林的聲音很溫柔。 我不懂。我只知道我愛字如命。有些東西我必須把它寫出來，不然我會瘋掉，它們在我腦子裡翻騰叫囂。我知道，我有著超乎同齡孩子的某些。我時常問自己，我到底是因為什麽而忽然蛻變成長的，可是我沒有得到答案。我只能不停的寫啊寫啊寫，這樣我才能夠安靜下來。林，我明白你為我好，可是，我現在已經無法放棄寫作了。不要為我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我會想辦法讓自己過的好。 薇，你是一個可怕的孩子。如果你不是個瘋子，會是個天才。林看著薇的眼睛。 但是薇卻不敢看他，薇明白林將要離開，所以心裡有些難過，長久的等待，換來的卻是短暫的相遇。她怕自己的眼睛出賣自己，讓林看到她眼神裡的失望和難過。 這林走以後，薇關上了台燈。今夜，她不準備再寫，她只是坐在書桌上，看著院子外面，假裝林還沒有走，假裝他正站在院子門口等她。 報紙上晾曬的金銀花，還在院子裡。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