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甲魚燉蘿卜 趙桂花是第一次燉甲魚,這個,她還真不會。 不過好在也有幫手,後院兒的李廚子看不過眼,過來幫忙,這好好的東西,他們做不好就要糟踐了的。正好,莊老蔫兒和趙桂花也順勢邀請他過來一起吃,李廚子砸麽一下嘴兒,應了。 雖然他們食堂也換了一隻,但是那是領導的夥食,他是廚子不假,吃不上啊。 李廚子能在機械廠食堂混跡這麽多年,還能給自己女婿弄過去,到底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沒一會兒,這大院兒裡就傳來的香噴撲鼻的味道。 好幾家都出來找味兒,尋摸到了莊家的門口,天氣暖了開窗做飯,味道也真真兒濃鬱。 “呦,李廚子,怎麽是你在這邊啊?” 李廚子:“他家抓了一條甲魚,他們哪會做?我過來搭把手。” “這香味兒真霸道。” “那可不是嗎?這可是很補的。” 一個菜可不夠吃。 不過再鐵的腰子也不抗熬。 銅來短暫的停頓了一下,隨即又嗷嗷的喊:“我要吃肉,我就是要吃肉……嗚嗚嗚!” 只不過後來他這生意被查處了,聽說是他的女人做法人,直接進去了。他倒是沒什麽事兒,後頭又搞了幾回類似的生意都沒成。最後領著一幫小姑娘搞帶顏色的直播……打著擦邊球。 三十大幾可能就力不從心了,人家憑借富婆的錢又包裝成為一位成功人士開了家俱樂部,俱樂部一水兒的細高挑兒小夥兒,具體幹啥,不用多說猜也猜到了。 王香秀領著三個孩子往家走,剛走到門口,就聞到這霸道的燉肉香,這是誰家這麽豪橫?這個時候燉肉?她心裡妒忌的撇嘴,不過很快就打起了小算盤。 他們,不給她。 趙桂花冷哼:“我還就不信邪了。” 趙桂花看著現在躺在地上打滾兒要吃肉的熊孩子,這是很難跟十多年後的小白臉聯系在一起。她嘖了一聲,轉頭兒說:“老大媳婦兒,你去副食品商店買一塊豆腐,等下放在魚裡。” 他嗷嗷的叫了起來,一邊看著他媽,一遍瞄著莊家,等著這家人給他肉吃。 “就是就是!” 銀來就是跟一群街溜子混在一起,他比他哥進化了,他不偷了,他混社會,跟著一群街溜子大哥給人家錄像廳台球室遊戲廳看場子。隔三差五打架鬥毆。因為砍人也進去了,他這一下子是進去十五年,出來之後跟不上社會的節奏,就跟著他家老三銅來,給他看場子,銅來吃肉他喝湯,倒是勉強沒再乾壞事兒,算是把日子過下去了。後來也是他最安穩。 他神情怏怏的不說話,銅來仗著自己年紀小,就地一躺就開始打滾兒:“我要吃肉,我要吃肉我要吃……” 梁美芬嗤了一聲,很快的出門,趙桂花索性拿了一個板凳出來,在門口一坐,翹起了二郎腿兒。 甭管誰家,她上門要一點未嘗不可。 梁美芬立刻:“我這就去。” 他本來還想著一鳴驚人的,做家裡第一個釣魚成功的人,沒想到倒是被他爸給搶了先,唉,他看向他家虎頭,要不是虎頭突然食物中毒,他也不至於打亂原先的計劃。 她接過錢,匆匆的趕緊出門,路過王香秀母子幾個,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心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想佔我家的便宜。有我婆婆在,但凡是讓你佔到一點就算我輸。 至於銅來,銅來這孩子是老小兒,也是三兄弟裡最有心眼的了,他倒是沒像兩個哥哥,他長得還不錯,憑借一張小白臉,做起了拆白黨,專門哄富婆。 畢竟金來銀來常年銀手鐲,也完全指望不上。就連金來的兒子都是銅來出錢養大的。他是他們院兒最早富起來的,人家十八歲就敢找五十歲的港商台商富婆,如同有一顆鐵腎。 要是一般人家這樣,她還能去要個一碗半碗的,但是這莊家,她接連三次上門了,油鹽不進的。 她快步進門,一進門就找到味道的來源了,對於莊家,她真是恨得呀恨得呀還是恨得呀。自從莊志希結婚,老莊家幾個孩子就都算是成家了,這趙桂花一改以前的作風,反正每周都有一回肉,她都聞到味兒了,這日子過的這麽豪橫,真是給她氣癟犢子了。 “趙大媽,你這魚竿買了小兩月了吧?可總算是有點收獲了,真不錯啊。” 他這麽小,又是男娃兒,憑啥不給他! 他默默的看向了周家的大門,這種人家偷得,但是莊家偷不得,他家那個新進門的小媳婦兒,是個母老虎。 還別說,後來蘇大媽和王香秀的日子,全是靠他這個兒子了。 莊志希在一旁幫腔,這個時候莊志遠也已經回來了,說:“媽,趕明兒放假我跟你一起去釣魚吧,我也試試手。” 不過就這,他在外面還一群女朋友呢,這貨其實長得也不算是頂頂英俊,但是就是女人緣兒好,也會拿捏。這不,雖然他在富婆那裡力不從心了,但是外面小姑娘不斷的。還有好些個小姑娘排隊給他花錢,就很離譜。 “春天,進補也是最好不過的。” 趙桂花的臉色瞬間冷漠下來。李廚子一看,噗嗤一聲笑出來,剛才說話的人還有什麽不懂的?這不是趙桂花釣上來的,他眼看趙桂花園眼帶殺氣,立刻:“哎呀不早了,我也該走了。” 趙桂花戲謔的看著這熊崽子,要說這家的三個孩子,一個比一個熊,最後也都沒有落個好,要是這麽看,這家子也是一家子臥龍鳳雛兒了。 王香秀隻覺得這家子都是狼心狗肺的玩意兒,一點也沒有愛心,也沒有同情心,他家這麽慘,不給她家就該死!王香秀咬著唇,還在琢磨怎麽開口。這邊她的三個兒子頂不住了,金來是個盜聖不假,但是他是小,不是傻,知道啥樣人家能偷啥樣人家不能偷。 嗖嗖嗖,脫離了戰場。 反正這甲魚湯也不能給他們喝,憋招惹找老娘們了。 還得燉個魚的。 金來從一成年就開始就接二連三的一進宮二進宮三進宮,走看守所就跟走城門似的,人生大半的時間都是在裡面蹲著,出來也是三更窮五更富。他媳婦兒就領著孩子在家伺候婆婆和太婆,任勞任怨,絕對是鄉土劇女主原型,她也是真的等來了金來的浪子回頭,不過浪子回頭的時候,都五十好幾了,能偷也跑不動了。 蘇大媽和王香秀這一套,是深深影響三個孩子的。 滿園飄香,一家子大人小孩兒的都湊在廚房附近,等著晚飯呢。 莊老蔫兒趕緊的:“老婆子你這麽能,肯定行。” 五六十了還靠女人養著呢。 要是現在仔細的說起來,蘇金來還算是三兄弟中,也就這個銅來沒進去過,還算有點錢。 王香秀有點尷尬,不過她這人是個厚臉皮,腆著臉說:“趙大媽,你家燉肉呢啊?你看我家孩子這哭的……就是饞的,能不能、能不能……” 她轉頭兒想起來自己前幾次用孩子說事兒,人家沒給面子。 當時怎麽說的來著:小孩子嘴饞,打幾次就好了! 她臨時轉彎,又說:“我婆婆病了,在醫院還一直沒好,這幾天總是念叨嘴裡沒味兒,我這一直都想著買點肉,但是每個月那點肉票早就用完了的。您看看,能不能勻我一點,我下次還您。” 她說的可真誠了,但是如果趙桂花能聽心聲,八成就要暴躁了。 王香秀心裡想的是,只要你借給我,就別指望我還!還?還什麽還,我憑本事借的,怎麽可能還! 她的小九九趙桂花看在眼裡,是完全無所遁形的,雖說她是個暴躁衝動老太太,但是吃過的鹽比王香秀走過的路還多,哪裡不知道她想什麽癟犢子。 她笑了笑,說:“秀兒啊,你要是這麽說,大媽可得說你幾句了。這過日子可沒有這麽過的,誰家的肉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你看我家這麽多人,就連小美的外公都不好意思過來吃,那也是拿了面條過來的。你這嘴巴一張一閉就要借一點走,我們也不夠吃啊!今天老李給我們忙活了半下午,我們請人吃飯,總不至於不讓人吃飽吧?你來開這個口,做的就不對。再說了,這昨天還是前天你們才開的餉,你今天就沒有了?你說這個話,合適嗎?要是真的花了,大媽可真是要好好說說你了,過日子沒有你這麽敗活的。這才開餉不到三天,你竟然就都花掉了。你這是過日子還是過日子嗎?你也別說你婆婆住院呢。咱都知道的,你婆婆住院可是老白在幫襯。你該不會是趁著你婆婆住院,偷偷在家開小灶大吃大喝吧?” 趙桂花狐疑的看著王香秀,眼神很是懷疑,她蹙著眉,表情很是不讚同。 “我沒……” “什麽!你在家開小灶,好啊,我說你怎麽不好好給你婆婆送飯,王香秀,你這個女人心腸歹毒至此,虧你婆婆還把你當成個好的。你看看你自己是個什麽東西。蘇大妹子看錯了人,看錯了人啊!”白老頭跟王香秀前後腳回來,本來就是回來堵她要錢的,沒想到竟然聽到這樣的話,真是叔能忍,嬸都不能忍了。 別看他一心舔著蘇大媽,也別看自己兒子白奮鬥一心愛慕王香秀,但是白老頭對王香秀的觀感其實只能說一般,畢竟,這又不是他媳婦兒,他心疼什麽。 再加上,他隱秘的小心思多少是覺得王香秀和三個孩子拖累了蘇大媽,耽誤了蘇大媽和他修成正果,所以隱約總是有幾分厭惡的。這一聽這種話,比趙桂花還暴躁,立刻就衝了上去,直接就薅住王香秀,叫罵:“你個賤女人,你還拿了我跟我兒子的工資不還我,我當你還是個好的,原來你就是貪錢。可憐蘇大妹子善良單純,竟然著了你這狐狸精的道兒。裝的跟個人似的,卻竟是不乾人事兒!” 王香秀也沒想到白老頭突然就爆發了,她氣的喘熄:“你你,你胡說什麽,我根本沒有……” “你還敢狡辯,你婆婆住院,你一頓好吃的也不準備,全是窩窩頭,要不是我,她連醫院都住不進去,你個喪盡天良的賤人……” 白老頭薅住了王香秀不撒手,說:“快把我的錢交出來!” “你……”王香秀怎麽也沒想到事情會到這個地步,這老不死的竟然在這個時候發作了。不就拿他幾個錢嗎?至於這麽凶嗎?她做出委屈的樣子,說:“大叔,你怎麽能這麽說,我不是有心拿你的錢,奮鬥病了,我是替你們代領啊。” “用不著你這個賤人!” 兩個人的爭吵聲很快的就引來了圍觀群眾,大家都匆匆出門看熱鬧,有的正在吃飯,手裡還拎著窩頭兒啃呢。 趙桂花也是看的饒有興致,他們院子就是這樣,極品奇葩相當不少,但是你要說惹到頭上的時候教訓一下,那趙桂花還真是沒正面正式認真對線過。 因為,每次對線,還沒說個開場,這話題就被旁人搶去了,沒辦法,大亂燉啊! 就算是爭吵,都有人搶的,就像是現在這樣。 白老頭和王香秀你來我往的,一個罵一個抱怨,委屈的不得了。 兩個人對線,蘇金來忿忿的瞪著白老頭,突然就衝上去,捶打起來:“我讓你薅我媽,我讓你薅!你個老不死的!!!” 白老頭一口氣差點上不來,這孩子是他看著長大了,從剛出生到現在,吃到他嘴裡的好東西,多少不是他買的,但是現在竟然拿出這幅樣子。果真是個白眼狼。 可是就這,他倒是也沒動手,他不是心疼孩子,不是自己的崽,不能給自家傳宗接代,男娃兒也是放屁。他是怕打了人,蘇大媽心疼。 他最見不得的,只有心愛之人的淚水。 “你這孩子,大人爭吵,你在這裡裹什麽亂,給我一邊兒去。” “你打我媽!” “對,你打我媽。” 三個小子圍著白老頭捶打,打的相當厲害。 別看是小孩兒,但是架不住這三個小孩兒敦實啊,白老頭一時間還有點不能招架。王香秀心裡高興極了,暗暗的唾了一聲活該,不過面兒上還是裝著和氣,說:“你們幹什麽,快放手,這可是你們最值得的尊敬的白爺爺啊。” “他打你,就該死。”金來凶得很。 不過圍觀的鄰居們看了,卻又紛紛的搖頭,覺得這王香秀不會教育孩子啊,你看三個孩子都養成什麽樣了。白老頭為他們家花了多少錢,現在就換了一句“該死”,真是白眼狼都沒有這麽過分的。 “這三個孩子長大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那可不是,媽,你還總說看他們可憐給點吃的,你看看,這白眼狼值得給嗎?咱們往後可別著邊兒。” “三歲看老,這孩子真是不行。” “就是啊。” 大家議論紛紛,王香秀聽了心裡氣的不行,但是又不能直接發飆,她如果直接發飆,這些人保不齊以後更加不會幫他們家了,他們家現在需要的,就是多方幫助,那是一點也不能少的。 她這個時候總算是哭出來了,要不說,王香秀這個戲就不如的蘇大媽呢,蘇大媽那眼睛就跟水龍頭似的,想哭就哭,王香秀的表演就沒有那麽真誠與自然了。 她說:“你們快放開,不然媽要生氣了,媽不是跟你們說過嗎?所有幫助過我們的都是好人,我們不能這樣沒有禮貌,你們上學學了知識,要做懂事的好孩子。” 王香秀還在巴拉巴拉,這頭兒老莊家的豆腐燉魚都已經出鍋了,那梁美芬的飛毛腿,可是很快的。 趙桂花看了一會兒熱鬧,知道這種事兒肯定最後又是不了了之,沒看,王大媽都不惜的管嗎?反正也不能動手鬧出大事兒,吵幾句就隨他們。不過要是白奮鬥在,王大媽就不能這麽淡定了,畢竟那個混小子是真的能動手的。不過他爹倒不是的。 王大媽跟白老頭這麽多年鄰居,曉得這個人就是個嘴炮型兒選手,你真讓他動手,他還不敢呢。所以王大媽都不管的。 趙桂花眼看甲魚湯燉好了,找了一個大海碗,她率先夾了幾塊甲魚,藍大叔喜歡的蘿卜也不少,還有面條,滿滿當當的一大碗,湯湯水水很實惠。 趙桂花端了出來,她不出來還好,一出來這香味兒立刻蔓延,這味道可是頂頂霸道的。 趙桂花:“藍大叔,我給您送過去。” 藍四海也在看熱鬧呢,看到晚飯到了,說:“給我吧。” 他上手就接,金來一看這大海碗的“肉”,心裡一下子就不平衡起來,這件事兒本來就是從吃肉引起的啊,他一下子爆發,直接撲過來:“把肉給我!這是我家的!” 這樣恬不知恥的話從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嘴裡說出來,真是令人看不起。 他上來就搶,真是嚇了人一跳,大家還沒等反應過來,就看藍老頭直接一腳過去,啪的一聲給這熊孩子踹倒在地,他可不是白老頭,不敢得罪自己老心肝的小心肝兒。 “你敢踢我哥哥!你個棺材秧子!”銀來也衝了上來打人,藍老頭揪住銀來,啪啪左右開弓,兩個耳光。 他可沒有不打孩子的座右銘,這老頭兒的人生格言就是:人生在世,灑脫快活享樂足以! 其他的,滾犢子吧。 “你怎麽回事兒,你怎麽打孩子?他們還是孩子啊!”王香秀尖叫著衝過來,伸手就要撓人,藍老頭也不客氣,一下子握住她的手腕,錯身用力向前一推,王香秀直接踉蹌著向前甩過去,啪! “啊!” 整個人摔在白老頭的身上! 這給白老頭造了一個大紅臉。 他可是光棍二十多年了…… 王香秀踉蹌著站起來,也鬧了一個大紅臉。 藍老頭叉腰,不客氣的很:“王香秀是吧?你別以為我是新來的就能隨便拿捏我欺負我,上一個在我面前扎刺兒的已經去保衛科了,你是不是也想試一試?你要是管不好孩子,做鄰居,我就好心的幫幫你。別他媽以為誰都慣著你!這要飯不成還要明搶?這一大碗這麽燙,你兒子這一撲,是想搶東西還是想要人命?燙壞了人怎麽辦?你們家是看人家趙丫頭不給你們,存心想害人吧?哎呦,你們家可善良,太善良了,這世上怎麽有這麽善良的大善之家呢。” 大家這一看,還別說,真是這麽回事兒啊,趙桂花的碗還冒熱氣兒呢,如果輕輕遞過去沒啥,但是金來這樣搶,保準要撒了的,燙到人是一定的。 再看王香秀,多了幾分厭惡。 其實王香秀本來就不是一個精明到極點的人,如果真是那麽精明,也不至於讓她婆婆蘇大媽玩弄於股掌之間,年紀輕輕也不改嫁,就在蘇家死熬著。 藍老頭又看向幾個孩子,說:“你瞅瞅,你瞅瞅這孩子的眼神兒多溫順啊。會教育,真是太會教育了。” 金來銀來依偎在一起,仇視的看著藍老頭,藍老頭倒是不以為意,他說:“我這個人最和睦鄰居了,別人如果不想管孩子,讓孩子上我家,那我是願意幫忙管一管的。這孩子啊,如果送派出所,肯定是要進少管所的,那一輩子就完了,但是挨打就不至於了,總不會給他們打死,還是很不錯的。” 不錯,不錯在哪兒? “別看我年紀大,我這人還就是很愛運動,如果你不想管孩子,就讓我們來我家找茬兒或者來我家偷東西,沒事兒,我不著公安同志給領導添麻煩,我也活動活動筋骨。外孫女婿,你說我這個年紀,是不是該活動活動筋骨啊?” 莊志希:“那必須的,年紀大了,肯定是要稍微鍛煉一點更好的。不過鍛煉歸鍛煉,您直接鍛煉一下拳腳就行,刀叉劍斧的就算了。這種容易傷到人,咱也別給打死。” 藍老頭睨他:“這個我能不懂?” 莊志希笑了:“您就是厲害。” 他想了想,很好心的提醒:“其實教訓人還有一個法子挺好的,您曉得吧,就我們巷口那個公共廁所,其實就很不錯,裡面能游泳呢,可寬敞了,我們院兒還幾個人都在裡面徜徉過,您要是遇到有人去您家玩耍,您可以送他去公共廁所仰泳,順便還能吃點,也省了自家的糧食……” “嘔!” “莊志希,你可閉嘴吧,一會兒還要不要吃飯了。”趙桂花忍不住了! “趙大媽,你說得對。小莊你損不損啊,我家今晚喝碴子粥……”一樣的顏色,還喝得下去嗎? “省了,我家晚上不打算吃飯了。” “主意是挺好,但是這架不住惡心啊,上次我們救人的時候,我都看見了,糞點子噴的到處都是……” “你看你說的,別看掉下去的只有三個,但是就王香秀,蘇大媽還有周家的白家的,哪個不是渾身沾滿了戰鬥的痕跡啊。” “哈哈哈哈哈。” 大家的話題,很快的就歪了,歪到冬日大事件上! 講真,這個大事件真是再講一年都很有意思,是別的故事完全替代不了的。 惡心中,又透著一股子難掩的激動。 畢竟,這種大場面,很多人一輩子都看不見一次的,但是他們就不同了。 他們,見過!經歷過! 這是旁人完全體會不到的現場感受,像是旁人?那就只能聽他們的講述了,他們可是擁有第一手八卦的人,第一手! 李廚子還在跟莊志遠寒暄:“你看,你就是因為出差,就錯過了這麽大的大事件,這就相當於你的人生缺少了一段重要的閱歷。” 莊志遠也很惆悵,大家都看見了,只有他,只有他沒有,就很焦慮了。 他說:“誰說不是呢?” 他感歎:“要我說,還是白奮鬥和周群厲害,這麽大的事兒,他們倒是跟什麽都沒發生個一樣,簡直是讓人讚歎,這要是擱了一般人,早就不好意思的不敢出門了。他們還真不是一般人。” 李廚子點頭,也覺得他們多少是有點東西在身上的,要是擱了他,人都自閉了。 啊呸呸呸,不要做這種假設。 沒有這種假設! 這要是擱了他,那麽他就丟了工作了,白奮鬥還有周群還有金來掉進去,小孩兒無所謂,大人就是純粹的丟人了。不過要是換了他,那麽廚房的工作鐵定就要被擼掉了。 畢竟,人家工人老大哥辛辛苦苦工作一天,也不想吃一個進過糞坑徜徉大吃的人做出來的飯吧? 你說啥味兒也沒有,挨不著,可是過不去心裡這一關啊! 李廚子:“他們真是沾了工作好的光了啊。” 莊志遠:“我覺得,是他們深刻的學習了不畏吃苦,不懼眼光,一心為人民服務的精神,才能頂得住巨大的壓力繼續燃燒在工作崗位,才能……” 李廚子嘴角抽了抽,心說他怎麽就忘了,這貨一言不合就要上綱上線啊。 他整天大道理,虛的都跟天上的雲彩一樣。 他們這邊討論著,那頭兒也討論著:“我家親戚,前一段兒非要來我家住一天,啥事兒也沒有就要來,我這問來問去才曉得,他是聽說我們這邊有人掉進公廁糞坑了,想過來看看這個神奇的糞坑,還有神奇的三家人,能頂著糞打架的,絕對不是尋常人。他想來見識一下呢。” “嗐你這算什麽,我閨女他們文工團都調去外地了,也聽說了呢。” “艾瑪,那我家親戚這個是通縣的聽說不算啥了啊。” “那可不是。” 王香秀的臉色啊,真是青一陣白一陣,這好端端的,怎麽突然話題又轉到這個事兒上了,這都多少天了啊,不是都忘了嗎?怎麽又開始了。 莊志希,是莊志希提起來的。 禁止游泳也是他寫的,缺德冒煙兒的玩意兒。 這時莊志希倒是再拍馬屁:“外公,我幫您端過去吧。” 他主動接過了趙桂花的大海碗,端了過去:“我的媽,還挺燙人的,媽,這要是金來撲撒了,你肯定得燙傷。” 趙桂花冷冷的看著王香秀。 王香秀:“他、他不是故意的,再說他這不是也沒撒嗎?再說也挨了打,也是受到教訓了……” 趙桂花:“沒做成功就算是沒做過?你家就是這樣教育孩子的?我那句話還真是沒錯,王香秀,你可真行啊。” “那能不行嗎?人家也是不怕髒不怕臭能頂著惡心打架的人。”不知道誰接了這麽一句。 大家哄堂大笑。 王香秀一下子這下子是真的掉下了淚,咬著唇吼:“你們就欺負我一個寡婦,我日子過得多難你知道嗎?” “難什麽啊?你這不是還拿了白大叔還有白奮鬥的工資不還嗎?這麽多錢,難什麽難啊。”莊志希小聲嘀咕了一句,大家一想,對啊,這茬兒還沒掰扯清楚呢。 白老頭立刻又開始了:“還錢,你趕緊還錢!” 王香秀眼看事情不受自己控制,這個時候越發希望自家婆婆也在,如果她也在,斷然不會讓事情落到這樣一副田地。她哭著看著大家,卻又見所有人對她都沒有同情之色,她只能怏怏的說:“我不是不還,這不是就要拿錢去?你們一直誤會我,我總是要解釋一下的。不然這名聲可怎麽辦。” 不管是哪個人,除了三歲半的孩子,恐怕所有人都看出了,她就是不想還的,不然剛才立刻就回家拿錢了,何至於在這裡磨蹭這麽久,說這麽些有的沒的。 白老頭:“好,給錢。” 他伸出手,王香秀踉蹌著回到了自家,她心裡難受,除了心痛婆婆不在,最恨得竟然是白奮鬥,如果白奮鬥在,她怎麽可能被人欺負,這錢至少也能保住一份的。 可是現在就不是這麽回事兒了,她只能忍著難堪還錢。 這兩個人的工資都六十多,奔著七十去了,加上她自己的工資,小一百的放在一起,現在讓她拿出去,真是令她痛苦極了。這些錢,本就該是她的啊。 可恨白奮鬥不在,只能任由她被人欺負。這個沒用的男人,怪不得她看不上他,若是家裡真是找了這麽一個男人,關鍵時刻用不上,那還有什麽用。 她忿忿的很,歎了一聲,拿著錢出門,本來還想給幾個孩子一人添一套夏裝的,這下好了,什麽也沒有了。 她出了門,紅著眼眶將錢甩給白老頭,說:“喏,給你!別整天說我貪你的錢,如果不是我看白奮鬥住院,才不會給你們代領。他幫我那麽多,我想著他領錢不方便,主動幫他領了。是出納問我要不要也把你的錢給領了,我才順便的。現在都是都要埋怨我,往我身上摳屎盆子,我真是冤枉。就沒有你們這麽辦事兒的。算了,我也不跟您掰扯這些了,這錢給您,至於我家的事兒,也用不著你管!” 說完,拉起孩子,說:“還不回家?再不回家,人家又要說你們了,你說你們讓我說什麽好,咱們家吃不起肉,咱們家就啃饃饃,喝涼水也不跟人家要東西,不然人家只會看低咱們,走!” 她摔摔打打的領著孩子進了家門,這時就連銅來都不要好吃的了。 其實別看他小,但是他也曉得,如果別人家不吃自家這一套,那麽就什麽都要不到的。三個孩子蔫頭耷腦跟著當媽的一起回家,王香秀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趙桂花看了,再次感慨王香秀的段位比蘇大媽低多了。 她招呼起來:“行了,散了散了,藍大叔,你等下,我再給端一碗豆腐,很適合老年人的。” 藍老頭:“你願意說自己老是你自己的事兒,我還年輕。” 嘿,這老頭兒還挺氣人。 趙桂花想一想自己上輩子也被他氣個眼懵,這次重來深深感慨自己上輩子被氣懵一點也不意外,這位老爺子說話還真是有點一言難盡了。 不過她也不跟老人一般見識。 趙桂花給老爺子盛了一盤子豆腐,這豆腐燉魚,魚的味道照豆腐可差遠了,好味道都在豆腐裡,吃的那是一個爽口,再也沒有比它更好的了。 這次老爺子倒是沒拒絕,不過他也不去莊家吃飯,自個兒回家啜面條去了。 趙桂花:“行了,老人家喜歡自己自由自在的,咱們一起吃。都上桌。” 大家早就著急了,李廚子回家拿了半瓶二鍋頭,說:“我也出點血。” 莊老蔫兒笑著調侃:“你沒兌水吧?” 李廚子:“嗐,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他搖晃了一下,說:“看,頂頂好的。” 他得意的說:“我這紅星二鍋頭可是過年的時候留下來的,我家老婆子,我都沒舍得給她喝。” 這個磕兒要是這麽嘮,莊老蔫兒就要笑話人了:“別說一瓶了,就算是十瓶子,你家老婆子也能乾掉,你供得起麽?”誰不知道啊,王大媽那是相當能喝的,他們院裡幾個四九城老爺們都不是對手,這要是可著她來喝,得多少能夠啊。這玩意兒也是錢買的啊。那可是真真兒的不成。 他調侃起來,李廚子也不惱,反倒是理直氣壯的笑著說:“所以我不能給她喝啊,出去吃席倒是能喝個痛快,自家東西就別浪費了。” 又想到現在酒席都不能大操大辦的,不符合政策,他幽幽歎息,說:“現在做席面的都少了。” 這對他可是很有影響的,他跟旁人不一樣,他是做廚子的,可是能靠這個賺到外快的,現在一切從簡,自然不少人家就不乾這個了,想一想真是令人心酸。 其實王大媽最早給人介紹對象,也是因為李廚子是做廚子的,他們這是一條龍服務,如果是王大媽介紹成了,人家也不好不好李廚子做席面吧? 這相當於賺兩份錢了,只可惜現在不好掙啊。 李廚子想起這些有些淡淡的憂傷,不過旁人倒是不能體會的,莊老蔫兒很快的引著李廚子上桌兒,幾個小孩兒都忍不住了,一直吞咽口水,趙桂花:“就別客氣了,趕緊開整吧。” 大家立刻開動,明美對李廚子不熟,但是這麽好的飯菜,誰管什麽李廚子啊,肯定是要趕緊大快朵頤了。明美:“我不要甲魚,只要蘿卜和湯。” 她這人吧,典型的就是沒餓著的人,不怎麽吃奇奇怪怪的東西,兔子已經是她吃過的最奇怪的了。像是其他的,她還真是不怎麽吃,甲魚也是一樣,雖然這個東西很補,但是明美就是覺得心裡怪怪的,但是熬出來的湯,她總是可以喝一下的。 這個她倒是不嫌棄,她咬了一口蘿卜,眼睛一亮,感覺湯裡的精華和美味都被蘿卜吸進去了,特別的鮮美,蘿卜可從來沒有這個味道,那完全是燉甲魚吸收的好味道。 她點頭:“好吃的。” 小燕子喃喃:“小嬸嬸,你喝的是甲魚的洗澡水。” 明美:“……” 她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樣子,說:“你這個熊孩子,找茬兒是吧?你信不信我打你小屁股?” 小孩兒趕緊捂住小屁股,說:“小燕子不敢啦,可是小燕子沒有胡說呀,小嬸嬸不吃肉。” 明美哼了一聲,說:“要你管。” 小燕子抓抓自己稀疏的小頭髮,有點點不懂啦,不過還是說:“我要吃肉肉的。” “當然要吃,來,媽給你夾一塊兒。” 明美衝著大嫂又哼了一聲,隨即繼續啃蘿卜,蘿卜明明超好吃的,一般這樣的湯菜,裡面的配菜那是絕對不會比肉菜更差的。這些人啊,就是不會吃,但凡要是會吃,也不會覺得肉才是最好的。 今天的菜量不小,但是架不住人多,他家平日裡就是人多,不管做什麽感覺都是不夠吃的,大大小小的,肚子裡都沒有油水兒,可不是就食量大嗎? 這一點趙桂花還是很懂的,等過個十幾二十年,日子過得好了,油水大了,你讓一個人吃一個饅頭,都費勁。但是現在就連小孩兒都能吃得下,虎頭吃一個,其實都只是八分飽。 你這要是繼續讓他吃,他還能吃。 大家坐在一起,熱熱鬧鬧的,李廚子真心感慨:“你今天這收獲,真是這個了。” 他豎起大拇指,又說:“往後你要是在釣到大魚,可一定要找我,領導開小灶兒,頂頂稀罕這樣稀罕的東西。” 莊老蔫兒:“沒問題,你就擎好兒吧。” 雖說以後還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機會,但是四九城的爺們,在蔫兒的也能吹呼兩句的,他說:“我這手藝,那是剛剛的,你不知道,我釣魚,一下杆兒就感覺到不對……” 男人們邊吹牛邊吃,明美這樣的小媳婦兒倒是吃得快,她吃完了回房,懶洋洋的躺在床上,雖說她上班整天也忙忙碌碌風風火火的,但還是今天更累一些,她想了想起身收拾了小包包,準備等一下就去洗澡了。 今天一天這麽狼狽,不洗澡可不成。 嘎吱…… 房門開了,明美回頭一看,就見是莊志希,莊志希剛才也喝了半杯二鍋頭,臉色微紅,有點上臉,他湊過去,擁住媳婦兒說:“你幹嘛呢。” 明美:“等一下洗澡去。” 隨即上下打量莊志希,說:“你這個樣子,能去嗎?” 莊志希笑:“那有什麽不能的?” 他低頭在媳婦兒的臉頰啄了一口,說:“我沒事兒的。” 一股子酒氣。 明美轉過身,與他四目相對,說:“真沒醉?” 莊志希笑:“沒。這一點,還不至於。” 他伸手掏了掏,把今天賣東西的錢和票都遞給了明美,說:“喏,給你。” 明美一看厚厚的大團結,一下子就震驚起來,很快的說:“這這……” 莊志希:“賣了三百,不過給我媽買了一把菜刀。” 明美點頭:“這是之前說好的。” 她立刻推開莊志希,坐下開始數錢。 莊志希:“……難道錢比我還重要嗎?” 他委屈巴巴的,明美笑著嗔道:“當然你更重要啊,可是你又不會跑。” 她開心的數錢,說:“我剛上班那會兒,一年都賺不到三百塊,這頂得上一個工人一年的工資了,真值錢啊。” 雖然在山上的時候還嫌棄的不要不要的,但是這個時候明美覺得這條蛇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大蛇蛇,一個會給老百姓創造福利的大蛇,真是好東西啊。 她開心:“又有錢啦。” 她勾勾手指,莊志希靠過來,明美嘿嘿一笑,說:“我們今年再攢一攢,就有一千塊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