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纾的翻译

每个时代都有其独特的译本,这些译本都是为那个时代的读者所量身打造的。对于林纾时代熟悉文言文的读者而言,阅读古文大师林纾的译本无疑能够领略到文字所蕴含的深厚美感。然而,译者在翻译过程中不经意地为作品增添的“华丽外衣”,却是当时大多数读者所无法察觉的。如今,揭开这层“华服”的神秘面纱,解读其中深意的任务,便落在了我们这些后世读者的肩上。《林纾的翻译》正是一部集众多外国文学经典于一身的瑰宝。林纾,这位卓越的翻译家,凭借他出色的翻译技艺和深厚的文学底蕴,成功地将这些外国文学佳作引入中国,呈现在广大读者面前,为中国文学注入了新的生命力。在这部合集中,读者可以跨越国界和文化的鸿沟,领略到不同国家、不同文化背景下的文学风采。无论是欧洲浪漫主义那激情四溢的笔触,还是俄国现实主义那深邃的哲理思考,亦或是美国现代主义那独树一帜的风格创新,都在林纾的译笔下得到了精准而生动的再现。

作家 林纾 分類 出版小说 | 110萬字 | 376章
第三十一章
汤姆与薏麦苓,既至河濒,步次停一小舟。汤姆手足尽械,而心中苦况,较诸手足之械,尤惨剧至万分。舟行所经,见岸上树木竹石,整整作行列。汤姆念自兹寓目后,此更无归来之期矣。回念身处旧主之家,恩覆卵育,又有夜娃晨夕相对,富丽慈祥,俨同仙境,合目思之,均如梦幻,不复留痕。凡人盛衰之理,唯无知觉者,始无炎凉之感,譬诸贵家几榻,陈诸瑶轩宝窗之内,一旦忽易而置于藩溷,而几榻如故。若汤姆者,盖有脑力思想之人,出圣格来家,入李格理手,相去何止瑶轩藩溷之别,宁能不悲?
李格理归途之际,仍随地购奴,共得八人。每二人则同一械,最后乃易大船。及登,按名核点而入。既定,麾汤姆曰:“尔试立。”汤姆遂起。谓汤姆曰:“褫尔衣。”汤姆手既被械,辗转逾时,褫衣始竟,置之地上。复见汤姆携一行箧,复令取箧,亦置其旁。又令去靴,易以壤敝之服,破烂之履。汤姆当褫衣时,忆衣上藏有《圣经》一卷,密取而他藏之,已为李格理瞥见,谓之曰:“尔乃欲诵经以乞哀天帝耶?然吾家不听尔为。若梗吾教,试觇老拳。尔须知吾即尔之天帝,尔能如吾之意,较之乞哀上帝,尤有明效大验。”汤姆素崇基督之教,闻言极不谓然,特不敢出口。李格理遂将汤姆衣箧等事一一售卖,取钱存之夹袋。谓汤姆曰:“尔此去可省负荷之劳,吾为尔脱售尽矣。特尔亲身之衣,须自爱护,此衣限尔服一年也。”言已,至薏麦苓处。时薏麦苓与一妇人同械其足,李格理曰:“吾亲昵之宝物,尔勿苦戚以毁其容,试为我一笑。”薏麦苓惨不忍闻,微露郁怒之色。李格理怒曰:“尔勿然,不令尔以惨沮之状对我。”并斥其同械之妇人曰:“尔亦如此乎!”复周顾八人曰:“尔众目咸注我面,我之拳大如何?”伸拳而拳背节节凶露其骨。咤曰:“尔辈触吾拳锋,如受精铁,当之立死。吾拳下死奴多矣,第容一拳,无能受两拳而始死者。从今以后,尔倾听吾言,执役必力,则殊有佳处,否则舍老拳外,别无款尔之物。吾自少及老,无一星慈祥之念,尔辈当自知之。”言已,赴酒槽中轰饮。
方李格理训奴时,旁有一人倾听,李格理复曰:“吾不类君辈五指如翘兰花,尔试视吾拳背之锋坚如铁石,奴辈见此,匪不震越失次。”其人摩抚其拳曰:“刚硬果如君言,意者君心亦类此耳。”李格理曰:“吾劲气直达,从未见窘于奴,诚如足下言,无论哀我呼我,吾舍此拳外,别无转移之法。”其人曰:“君家奴定佳矣。”李格理曰:“即如吾新得之奴,名曰汤姆,闻其人甚佳,故吾不惜以重价取之。吾意将使之御马脂车整轮耳。特闻其主人待之良厚,意骄贵不复精驯。”因指与薏麦苓同械之妇人曰:“彼面黄而躯弱,其人似有病,然吾安能恤之,亦必令其操作,纵死,吾当更买以备其数。吾畜奴素不珍惜,死则更易一人,不复吝价。然吾观此黄瘦之奴,供吾用者,当以二年为期,必死。实则奴死更购,较诸畜病奴而恣其医药者,为利多矣。”其人曰:“君家奴最久者当几年?”李格理曰:“亦视其躯干如何。其最健旺者,七年死,其余则一二年死。其始奴病,吾亦稍治之,嗣则竞以病请。吾故立定宗旨,无论病与不病,均遣之力作,以死为度。吾既得其便利,亦不至长日为彼羁绊。”听者似愠,怫然而去。时别有一人,与之同听,其人乃谓之曰:“君勿信李格理之言,以为南省多田之家,均如李格理之畜奴也。”答曰:“吾意殊不谓然。”其人复曰:“李格理盖人头而畜鸣者也。”答曰:“是固过矣,然君之国立家法,又似不以此种人为刻毒。”其人曰:“吾国立法,良不禁畜奴,而慈祥之家,间亦有之。”答曰:“君意固良,然以良感化其不良,又良者之责也。以此言之,君亦不能无责。假令慈祥之人,合群聚力以革畜奴之政,彼残忍者又何能与正直之人抗。”其人曰:“君且勿纵谈,防为李格理所闻。若在吾家,尽可恣情一詈。”于是答者笑而不语,相与辅博。
此时奴中有嘤然而呻者,薏麦苓也。薏麦苓语其同系之妇人曰:“君之隶籍,始在何氏?”妇人曰:“吾主人曰义律,其家居城中,似亦君所经见。”薏麦苓曰:“主人处君恩意何似?”答曰:“初来时尚宽假,寻发狂病,见奴辈辄嗔叱,无一足当其意。一日吾睡起略晏,主乃大嗔,必欲售吾于一狠戾之家,及死则又欲赦吾,死后此议复罢。”薏麦苓曰:“君有家未?”答曰:“吾有夫治冶耳。主人辄遣其受役于他氏,吾卖时为时绝迅,并未与夫一决。而吾尚有四子。”言至此,掩面而哭。薏麦苓思以语慰之,而竟不可得。盖二人同事之主人,实凶悍不可以常理格也。时船入红河,河流黄浊而迅,船略簸荡,船中人声寂然。已而行经一小镇,李格理遂挟其八奴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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